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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鸢风公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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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旁的小吃店里热气蒸腾,氤氲的云雾和脸上的汗水混杂在一起,有年轻的学生举着筷子高谈阔论,激情洋溢,也有面泛红光的老年夫妇安安静静地低头吃着酸辣熏人的面食。
琦痕在梦离的百般拉扯下终于走进店里点了一份五块钱的酸辣面条,店主皱纹沟壑般蔓延的脸上是见到自己孩子般的慈祥。
你们是涟城一中的?
恩,是啊,伯伯。既然知道我们是学生,难道没有优惠啊?
哈哈,这小丫头,还真油嘴滑舌啊。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早就关门大吉了。
虽然梦离从来不为零花钱发愁,而且几乎每周都换穿价值不菲的衣服,但是她还是喜欢和陌生人套近乎,美其名曰锻炼交际能力。
老板看着眼前这两个容颜姣好温文尔雅的女孩,心中一阵舒坦,最后爽快地笑了笑,进入吧,等会儿菜就上。
梦离甜甜地说了声谢谢伯伯,就拉着琦痕窜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面食的香味扩散在空气中,梦离脸上纤细的血管涨红了嫣红的脸颊,长长的眼睫毛随着扑眨扑眨的大眼睛一上一下,夹着微润的细小水珠。
呵呵,瞧我,多厉害。
是啊,你很厉害,尽会勾引人家。
你说什么,小丫头,我废了你。说完站起来伸出手做出一副欲掐死人的样子,很快她仿佛被魔法定住了一样,双手停滞在半空,因为四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个着装娴淑的窈窕女生脸上装出一副野兽般的吃人的表情,梦离挠了挠后脑壳:呵呵,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说着边坐下,琦痕笑得用手捂住肚子,隐隐发出笑声。
“哈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欧琦痕,臭丫头,我不灭了你我就不叫林梦离。梦离小声嘀咕着,接着琦痕感觉脚底一阵剧痛传来,像被蝎子狠狠地咬了一口,琦痕强行压住大叫的冲动,将叫未叫的表情堆在脸上,鼻子嘴巴扭成一团。
糟糕,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尽快,老板,尽量快点。
梦离风风火火地把背包放在桌子上看了看表,一脸焦急,完全忘了刚才出丑的事,也忘了在桌子底狠掐琦痕的得意。
梦离狼吞虎咽完全忘却了她一心维持的淑女印象,琦痕慢吞吞地以蜗牛般的速度吃着香气扑鼻的面条边问你到底急什么呀。
你很快就知道啦,跟我来。
说完就拉起琦痕将十块钱放在老板面前飞一般地往外赶,老板还大声吆喝着她们小姑娘,不说好了是我请客的吗。
梦离大大咧咧地说谢谢伯伯啦,刚刚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们走了,再见。
琦痕觉得面食店老板的生活简单而快乐,虽然偶尔会为了生计发愁,虽然过着小人物的平淡生活,但他有一颗朴实善良的心,从来不会像自己为了某次考试失利而伤春悲秋顾影自怜,也不会像某些人追名逐利利欲熏心而丧失人性活在阴影之中。
但是琦痕又疑惑了,从小喊着要贡献祖国的口号,难道像面食店的老板那样每天循环往复地劳作诚实纳税就是贡献祖国了吗?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就是为了忍受,守候希望,像夸父逐日一般有一个目标,可是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这个令无数代哲学家也头痛的问题盘根错节地虬扎在琦痕内心深处,只是偶尔会被外界的某些因素诱发。
快走了啦,不然有人会杀了我的。梦离急躁的声音打断了琦痕的遐思。
到底是谁啊,让我的林大小姐这么重视?
印象中从来只有梦离放别人的鸽子,故意让某人多等上半个小时是她的拿手好戏,而最令琦痕无奈的是梦离每次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关并且到后来干脆养成了习惯,以致于琦痕每次也故意迟到半个小时然后和梦离差不多同一时间赶到。
而这次居然能让梦离那么重视,琦痕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是好不容易才请他出来的呀,浪费了我一顿肯德基,还软磨硬泡了半个小时。不快点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历经三次差点转弯刹车失灵而撞上路旁电线杆和两次与外校的学生擦肩而过还硬生生地将坐在某一男生后坐的处在甜蜜中的女生撞倒的传奇经历后,琦痕和梦离终于到达了她们的目的地—鸢风公园。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湖泊旁掂起脚尖东望望西瞧瞧,正好对上了天宇怒火燃烧的眼神。
天宇脑海里回想起当天梦离左一句谢天宇哥哥,右一句谢帅哥一边拿起汉堡往自己手里塞,还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迟到的场景,如果此时不是众目睽睽,他一定会把梦离打成猪头,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凶神恶煞地吼林梦离,你个臭丫头,还不快给大爷过来认错?
你…到底搞什么鬼?琦痕被梦离的一系列反常举动搞迷惑了。
不就是我想认识杨晴川吗,没多大的事,你等会帮我搞定天宇就行。先谢谢了。
琦痕虽然千百个不愿意,但是她知道梦离这个交际极光的祖国将来的女强人做出的决定不容得她说不,只能一脸不情愿的嘟着嘴。
琦痕看见晴川浑身雪白,干净而不奢华地站在湖边,目光突然回转过来恰好与她对接在一起,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琦痕只是觉得晴川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像藏北纯净高远的天空,有洁白的云朵驻留,一切显得圣洁清远。我们去划船吧。梦离强烈建议道。
晴川依旧一脸和煦,梦离以为他已经答应,正想拉起他去买票,晴川又平静地转过来,对琦痕说,琦痕,那我们就划同一艘船吧。
梦离的脸像晴空突转雷霆暴雨,然后她一脸无辜茫然地看着晴川和琦痕走向售票处。
琦痕心想真是见鬼了,这下就对不起梦离了,虽然这丫头整天大大咧咧,但估计这下子对她的打击还是不小的,不过一想到梦离生气快,忘记也快,便也释怀了。
夏日的阳光在湖水绿波的荡漾下奇幻迷离,年轻的脸上映上了耀眼的白色光芒,依依垂柳无言伫立岸边,它们目视着一代代人青丝成暮雪,花好月圆成晚秋败荷。它们听着夜夜笙歌,飞鸿唱晚,任丝丝流光如水波漾荡,不发一言。
不知道这些少年会不会永远快快乐乐,就算有矛盾有烦恼也会在吵吵闹闹中烟消云散?
琦痕和晴川咕噜咕噜地踩着转轮,破开层层水波,荡起的涟漪漾向水的尽头,时不时地,晴川就被琦痕逗得哈哈大笑,并不时揶揄她几句:有你这么笨的女生吗?要是我早就撞豆腐死掉算了,那边那边,把方向调向那边!快,快撞到桥啦?我真后悔选你?
琦痕气不打一处来,哼,谁愿意跟一个臭猪头一起划,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还婆婆妈妈比女的还啰嗦!
而梦离此刻也把气撒到天宇身上,你真笨,不会和晴川说你和琦痕一块啊,真是笨笨笨…
天宇拉着脸,无辜地说是你先求我的啊,我本来是千百个不愿意的,要不是你死皮赖脸…
风倏地滑过水面,将忧伤吹往九霄,只剩下幸福与快乐沉淀。
少年们的爽朗笑声回荡在天际,将杨柳的衰叶拂落,将日光的锐芒掩盖。
梦离突然站了起来,本来已经不大的小船一阵摇晃,她不顾天宇的哇哇大叫把手伸向一朵娇艳的花儿,正好在快摘到的瞬间失去平衡,如飞鱼划入水中,天宇正待跳下水去救,不料浮出水面一脸恐慌的梦离两手往船弦使劲一拉,船儿和天宇也彻底失去了平衡掉入水中,两个人浮浮沉沉咕咚咕咚地吞了几口水,天宇本来识得水性,却被如八爪鱼一般的梦离双手乱按,一下子也手忙脚乱。
隐隐约约中,梦离往他□□一按,天宇脸色立即变得铁青,还在水面扑打的手立即伸下水去…
在天宇意识快模糊的时候他记得被人七手八脚推上了小船,等到他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碎隙打在他的脸颊上,梦离欣喜若狂地打他的脸还一般叫道天宇你终于醒了,都是我害了你,还以为…
天宇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嘴角浮现出邪邪的笑容,说:不会是你给我做人工呼吸吧,那我可吃大亏了。
前一秒还沉浸在快乐中的梦离突然就双手握拳重重地朝天宇的胸膛砸下去, 天宇闷哼了一声又装死睡过去…
暮色四合。
单车碾在柏油路面上发出柔和而有节奏的声响,像远处基督教堂傍晚的颂歌,将教徒一直催眠着,催眠着,在柔和的乐音中不愿醒来,直到世界倒塌。 晴川煦暖的笑容,像阳春三月的柳絮,飘飘摇摇,融化了一个季节的冰雪,让麦苗也茁壮生长。
你说你和琦痕现在关系怎么样?天宇不禁问。
还能怎么样?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周,只是朋友,也仅仅会是朋友。
哦。简单的一声哦后,是长久的沉默。我知道你在s城已经有过一段故事,而且到现在你也忘不了那个人。她为了你付出了许多,而你却愧对于她,我说的对吗?
晴川的脸色终于变了,直视着天宇,收起了平时沉静安然的神态,说,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在这爱情如此廉价的时代,你只需做你自己就行了,不用管别人怎么看待。
好了啦,走吧。高三了,脑子别尽想这个。
夏天早晨氤氲的水雾沾在身上会有冷清的感觉。地上坑坑洼洼的水等待旭日破晓前的绽放,无休无止地蔓延向骑着单车消失在地平线的小商贩,蝉鸣开始聒躁,一点一滴渐渐压迫着耳膜,于是就习惯了夏天树荫里似乎永不停歇的鸣唱,像马路旁边的盲人拉奏着二胡,被光怪陆离磅礴涌动的人流所忽略,可是一旦他们离开,时时匆忙奔向下一个目的地的人们又会感觉怅然若失,仿佛身体的一部分被抽离出去,于是世界开始安然沉睡。
一秒钟的日光,偶尔会被迷离成一个世纪。站在素素芊莽中,汩汩流水淹没了茫然的脸庞,白衣飘荡,时光停滞。
琦痕突然觉得她一直在默默地赶路,虽然看起来每天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条街道,同一个家来回往复,可是那些春去秋来排成一字的飞鸟似乎总在温柔地提醒她,年年岁岁,风景宛在,而有的人事早已支离破碎,甚至灰飞烟灭。
突然想起以前一起长大的秦箫,想起一起走过的校园那条斜坡,总有夹竹桃嫣红娇艳,衬得旁边的亭台古典优雅,她们俩每天都把对方的家当成自己的,有时琦痕会把自己最好的衣服也借给秦箫,同睡一张床,同穿一条裤子,可是在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天,在一辆奔驰呼啸而过的一刹那,秦箫就像一朵凋零的桃花,轻轻飘落,后来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到现在……而后来,她家里人到着她离开了这座城市。
有些人,琦痕在不知不觉地忘记,偶尔碰到旧友,大家凑在一起叙旧,唯有琦痕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别人讲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回忆,然后哦的一声,你不说我差点都忘记了。其实是真的快忘记了。
琦痕突然就想起了秦箫,突然就觉得有些人确确实实是被她忽略掉了,也的的确确是因为他们的存在,生命才变得有了重量。
突然觉得要是自己也这样突然就离去了,可能就只有梦离还有父母会铭记自己吧。琦痕甩了甩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脑海中出现那么多奇怪的念头。
涟城一中的早晨,塑胶跑道上常常会看到学生在晨跑,或者教室里的灯很早就亮着,在这个升学率全市第一的中学里,可能也只有自己和天宇才会奢侈地赖床到最后一刻,然后草草吃完早餐,风驰电掣地赶往学校,踏着预备铃进入教室。
我居然开始无比地想念冬天,夏天燥热的天气令人有种把身上的皮都剥下来的冲动。也许人在同一个季节待久了,就和长久吃腻了同一种食物一样。
以前总会觉得有豆沙饼吃就是一种幸福,现在经过那家店时只是闻着香味而不去买。老师每天轮番轰炸,一开口仿佛第二天就是高考了的样子,搞得人人自危,这让晴川觉得很受不了。开学才一个月啊。
天宇每天还是穿着羽毛球衬衫穿梭于羽毛球馆和教室,像个小痞子一样在校园小道上横冲直撞,有时竟穿着拖鞋,远远听到拖鞋击打在地上的声音,就知道是天宇来了。在一中里敢如此藐视校规校纪特立独行的也只有天宇吧。
琦痕还是每天安静地学习,偶尔会抬起头来看看我,浅浅的酒窝含着些许笑意,也许是感激我会在她被老师提问住的时候把答案悄悄扔过去。发觉我和他们走的如此亲近,可是我还是活着自己的世界里,想念着自己的想念,遗忘着自己的遗忘。未从有人走进过。
我把头发剪短了,自己花了两个小时东剪剪西剪剪,如狮子鬃毛般的头发终于变得紧挨着头皮。
天宇见到时会嘲弄说:这位和尚来自嵩山少林寺吗?
自己则一脸正经地说:贫僧法号谢你妈。把手伸向他的肋下。天宇去打羽毛球吧。
不去。我还得帮一女孩补课呢。
初三的,我妈和她妈是朋友,必须去。现在觉得回去读初三,那生活该多么畅快。那我肯定天天打羽毛球,然后上课睡觉。
少找借口,重色轻友。我一个人去。
晴川,你觉得再过一年,十年,二十年,回过头来看我们的高中,那些曾经遇到的人,会不会只剩下甜蜜
一年,十年,二十年后,谁又会记得谁呢?
到时我就是满脸胡须的大男人了。如果我有了儿子,到时我让他娶你女儿。
天宇脸色转阴,为什么不是我的儿子娶你的女儿。
因为你阴气重,以后有的肯定是女儿
… oh…晴川的惨叫响起。
后来去羽毛球馆的时候看到琦痕在打羽毛球,笨拙的样子像南极的企鹅。琦痕看到晴川来了,便将手中的球拍拿给一个同学,朝晴川走去。
当初为什么选理科呢?琦痕始终觉得晴川身上具有理科生所不具备的灵性,至少在她那个班是这样。
其实本来打定主意选文的,后来被我妈劝改选理了,现在有点后悔。但也没办法,人应该潇洒一点,后悔有什么用?
上天真是不公平啊。我每天都埋头苦读,但…你妈喂你吃什么营养品啊?
天山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