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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想要忘记木兔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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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录的最前沿,赤苇写到:“很希望自己是一棵树,守静、向光、安然,敏感的神经末梢,触着流云和微风,窃窃地欢喜。脚下踩着土地,很踏实。还有,每一天都在隐秘成长。”
毕业的很多年后,赤苇再次翻看这本同学录,却只是在旁边写下了几个字:“也许我该放下了。”
赤苇想要忘记木兔的第一天,他第一次没有在下班后急急忙忙的赶回家,打开电视收看木兔的比赛,前段时间木兔转会到了巴西,在那边完成了他的处子进球,所有人都在高喊着木兔!他是他们的宝贝!
赤苇也激动的看着这一切,他看着赛后采访时记者问木兔有没有女朋友,而木兔坦诚的回答没有的场景,心里一阵酸涩。
而今天,他克制住自己没有打开电视,只是安静的吃着面前的食物。
客厅里没有电视的声音显得有点寂静,赤苇看着面前的素食,突然想起高中时自己给木兔带三明治的场景。
木兔是三明治爱好者,他喜欢这种便捷又好吃的东西——因为他很忙,所有时间都要用来训练。
通常只是接过赤苇手里的三明治,然后说说笑笑的和赤苇一起走到排球馆去。
木兔问他:“赤苇,你还会做饭啊!”他的赞赏仿佛从眼睛里溢出来,让他看上去闪闪发光。
“没有,是我在便利店买的。”赤苇这么说,但还是在不知名心思作祟下偷偷学习如何制作三明治,直到有一天他拿了两个三明治,他看着木兔吃完了他买的那一个,然后才期期艾艾的把手上另一个递过去。
“哎?还有一个吗?两个我也吃得下!”木兔笑嘻嘻道。
他咬了一口,眼睛更加亮晶晶的:“这个还要好吃呢,是在哪里买的呀?”
赤苇当时鬼迷心窍一般:“你喜欢我就天天给你带。”
“好耶!”木兔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马上忘记了上一个问题。
就这样高一的时候木兔还是吃一个三明治,然后衍生为两个,最后演变为两个都是赤苇做的。
赤苇在木兔不在的时候从来不吃三明治,因为他觉得这样有点可怜。
你想想,一个人,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用油纸包裹好的三明治,怎么想都有点太冷清。
高中毕业后,赤苇也就再也没有吃过三明治了。
今天是他下定决心忘记的第一天,赤苇又一次给自己做了一个三明治吃。
和高中带给木兔的一样,中间夹着鸡块和肉,旁边放着生菜和西红柿。
他咬了一口,西红柿的汁水被兜在保鲜膜里,让他无从滑落。
“明天我一定会忘记他。”赤苇想。
想要忘记木兔的第二天,赤苇去看了木兔在本地的比赛,他这次的忘记手段是不在脸颊上贴木兔的应援贴纸,并且没有拿木兔的应援棒。
但当他旁边的小姑娘看他没有时,热情的发了一根给他,这让赤苇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这样想。
于是继续和木兔其他粉丝团的成员给木兔加油。
“你是巴西的球迷吗?”小姑娘问他。
“我是木兔的粉丝。”他说出口才察觉到和他的初衷相悖,连忙补充道:“但是我也很喜欢别的球员,我不是为了木兔来的。”
小姑娘的视线狐疑的扫过他的手机屏幕,然后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笑容,可能觉得赤苇比较害羞吧,回过头去不看他。
赤苇扫了一眼手机锁屏上木兔冲他笑的照片,也笑了一下。
不会全盘否定过去,这就是赤苇。
这场比赛,他还是没私下见到木兔,也许他直接冲上去,木兔还会记得他,对他说:“嗨!你是我高中时候的后辈,对吧?”
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淡然一笑:“是的,木兔前辈。”
但现在他显然是做不到的。
想要忘记木兔的第三天,后援会会长开始催促赤苇早点找到合适的应援物定制厂家,赤苇不愿让小姑娘去承担这么重的压力,于是任劳任怨的工作了三天,这几天他脑子里满满都是木兔,显然可证,忘记计划又失败了。
想要忘记木兔的第七天,他正式迈出了第一步——向后援会会长辞职。
会长和他搭档良久,咋咋呼呼的问是不是不喜欢木兔了,赤苇想了很久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道:“我不会忘记他,也不会全盘忘记以前喜欢他的自己。事实上,正是木兔拉着我渡过了人生一个又一个的低谷期。”
“为什么要退出?大概是……我有点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了,我常常想起他以前的样子,和现在有点不一样,那个时候他在我的身边,而现在他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那你再做一段时间吧,我找人来接替也要一点时间的。”会长恳求他。
“好。”赤苇答应的很爽快。
想要忘记木兔的第八天,手机自动推送了木兔的新闻,木兔在本国度假被拍到,疑似转会的新闻。
赤苇看着那个距离很近的俱乐部,不知怎么的心口一颤。
随后放下手机,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纸空谈。
决定放弃木兔的十七天,他已经可以不去看木兔的球赛,不再认真观摩他的球衣,不再时时刻刻想起木兔。
赤苇觉得自己进入了倦怠期。
决定放弃木兔的十八天,木兔正式官宣了转会消息,新俱乐部就在赤苇工作的地方。
他没有想过要去见见木兔。
木兔可以是同学,是前辈,是球星,但唯独不可以是爱人。
第二十七天,三场比赛下来,所有人都被木兔征服了,这本来是一个不太热衷排球的国度,但你在每个地方都可以听见人们在高呼木兔!
赤苇路过他们时,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他隐秘的爱人,果然瞒不了大家多久。
他戏称自己为千万分之一。
人们称呼木兔为super,叫他捕猎者,极尽欢呼和赞美的对他好,夸奖他的每一颗进球,每一次补救。
赤苇看着随处可见木兔的脸,他显然还是爱着木兔,但他现在站立在狂热的人们之后,然后转身离开。
第三十二天,他去见了木兔一面。就在俱乐部门口,隔着厚厚的人群和记者们噼里啪啦响着的闪光灯,木兔整个人容光焕发,比起高中时期更加好看,俊朗又挺拔。
他看着面前的人,一阵语塞,说不出话来,他想要同他的青春好好告别,好好的再见他一面。
就在他转身想走的时候,一道声音叫住了他:“赤苇?”
他回头,看见了同样惊讶的木兔,他说:“真的是你啊。”
当晚,木兔采访现场遇见多年挚友的新闻便出现在了家家户户的晚报上。
但现在的两人不知道,木兔非常兴奋的拽着赤苇进入更衣室旁边的会议厅,他问:“你是来看我比赛的吗?我这一场是不是打的特别好!”
“是的,木兔学长。”赤苇笑着道。
木兔看到他很激动,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他越说,赤苇的心越软。
他的爱意像潺潺流水一般涌入,即将淹没他,他没有求救的本能。
“赤苇,你今天怎么来看我啦!”
赤苇说不出话,或者说他知道自己的回答是什么,但说不出口。
他就这么犹豫着,犹豫着,直到木兔的声音再一次想起:“你怎么不说话呀。”
木兔说话就是这样,总是带着些不三不四的拟声词,他本人和外表不符合,特别会撒娇,熟练掌握啊呜呀呢等一系列词语,听的赤苇很受用。
“我是因为想你,才来见你的。”赤苇把这句话说出口后,发现压根不是多么难的事。
他惊讶是发现对面的木兔脸有点红:“你怎么突然这么说,想我随时可以来找我呀。赤苇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赤苇的手机可以将便利贴内的文字发送到短信里,但他打了千百万遍的文字,最终也没能按下发送键。
他们就这么对视着,说实话,在学生时期他们常常这么对视,不管下一秒是默契的笑出来还是赤苇意识到要去哄哄木兔,这都是很古怪的默契。
毕竟,赤苇从离开木兔后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情绪,之前的他只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只凭着“假如说”这样的话语来欺骗自己。
“假如说和他在一起,我能有更多朋友呢。”
“假如说和他在一起,我能继续寻找我喜欢的事物呢。”
这一切随着两人的分开戛然而止。
离别就是这样悄无声息,但又无比迅速的到来了。
分开的那天,赤苇问他:“木兔学长,你要去哪个学校呢。”
“我要去意大利那边读,听说那边有更加完善的排球指导,我想去那里。”
赤苇想说我想和你去同一个地方,但他没有说出口。
他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追随他呢——他的后辈,球迷,爱慕者,亦或是种种其他身份。
离开木兔的那天,赤苇没有什么反应,应该说,他那一个月都没有什么反应。
赤苇和别人交谈时,嘴里总是不受控制的冒出一句木兔学长,说完又闭上嘴,想起来他已经去追逐他的梦想了。
但他还是很冷静,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丝毫触动。
直到一天街头,大学生们正在组织公益活动,只要捐钱,就会给一个寺庙中的保佑手串。
赤苇买了,对方问他求什么,他说要健康。
回去的路上他带着那串手串,想着待会就给木兔送过去。
赤苇像是被人套住麻袋的小狗,被猛然打了一拳。这一刻他才切切实实的意识到,木兔已经去了别的地方,拥有新的生活了。
赤苇大学的四年里,总共去过意大利27次,他周五晚上坐飞机,第二天就可以见到木兔。
赤苇从来不说,所以见不到也是常态。
这27次,他总共去看了14场木兔的球赛。每次球赛结束他都不会去找木兔,只是远远的看着。
木兔的笑容,他的沮丧,开心,消极,看到他一步步成长,一步步迈过曾经。
所以,满打满算,他们在意大利见过7次。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数字,一星期,一次规律的潮汐,赤苇就是沙滩上的蚌壳,那么消瘦那么隐蔽,但规律而贪婪的爱着月亮。
最后他出现在了木兔的大学毕业合照上,但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赤苇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很累,但他很喜欢。
他每天晕头转向,当他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他除了木兔,已经没有其他工作以外的事项了。
赤苇觉得放弃木兔,是他自救的开始,但在即将忘记他的那天,他才发现,去见见木兔是自己的本能在呼救,这个才是他赖以生存的勇气。
以为放弃是自救,殊不知本能不会撒谎。
赤苇喜欢木兔,这并不是个多么难以启齿的故事,只要木兔愿意,赤苇可以完整的,坦白的讲述自己,他的人生和个性。
“我喜欢你。”就这么轻巧的说出口,赤苇很意外,这与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紧张了,甚至笑了出来,大概在笑自己太愚蠢,太怯懦,笑这一刻的勇敢。
他笑着问:“木兔,你考虑和我在一起吗?”
这是他头一回没有称呼木兔为木兔学长,木兔显得很惊讶——废话,任凭谁也不会想到暗恋者会笑着告白这种事。
木兔的嘴动了两下,却没能发出声音,他再迟钝也想明白了对面人的感情,他喏喏道:“我可以拒绝吗?”他像是被赤苇逼到了悬崖口,做不出反应。
赤苇一直在笑,哪怕现在也没有停下来:“当然可以,但最好不要哦。”
他看着木兔松了一口气又猛然顿住的神情,诱哄道:“我真的会死缠烂打的——我会赶跑你的每一个追求者,每天缠着你,哪怕你在基地里我也可以给你打电话,我会每天给你送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一个狂热追求者。”
“木兔学长,你知道我会有多坚持的。”
木兔的表情看起来很无奈,赤苇想着。
那就再坚持一下吧,请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