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颜色 一曲桃花》贺兰汀

10、第十章 大战在即

　　迷踪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任凭云缥缈在外面怎样呼喊，他脸上的神情始终没有半分波动，只是紧紧攥着的双手泄露了此时他内心的煎熬。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有人闯了进来，用破碎的声音唤他：“迷踪……”
　　迷踪微微一笑，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云缥缈，一句话也不说。
　　“迷踪。”
　　苏伊又喊了一遍，她一步步走向迷踪，缓缓伸手触摸迷踪布满银色花纹的脸，眼泪在那一刻决堤。
　　迷踪侧脸躲开了她的手，轻笑着说：“小十七，你不必自责，一切皆是我愿意。”
　　当然，苏伊的心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得到救赎，她看着迷踪俊美的脸，不断的提醒自己，迷踪是怎样在心如刀绞的痛楚下对她微笑。
　　她紧咬着下唇，泪眼模糊的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从没问过。”迷踪说。
　　那样轻柔的一句话，却让苏伊狠狠的闭上了眼，那一瞬间，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内疚。是啊，她从没问过，没问过蝴蝶鳞的解药从何而来，更没问过迷踪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她只是自私的享受着迷踪为她所做的一切。
　　一想到过去几天，迷踪是怎样一边忍受疼痛的折磨一边陪她下棋、赏花，苏伊的泪就更加肆虐。她甚至从来没有对迷踪说个一个谢字，而当她想说的时候，已不是一个谢字就能够表达。
　　“要怎样，我才能救你……”
　　“小十七，你救不了我。”迷踪仰起脸苦笑，“没有《长生秘箓》，猎苑的人是不会把解药给你的。”
　　“迷踪，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伊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又深深看了迷踪一眼，转身而去。
　　她走了之后，欢颜从门外进来，担忧的说：“公子，云姑娘就这样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想知道她究竟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是不是也能为我……”

　　纱帐重重，一室水气弥漫，飘满花瓣的水池中，慕容若落正在沐浴，他银色的长发顺滑的贴在背上，精致的眉眼在朦胧的雾气中隐约透着几分慵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端着一盅参茶，慢慢的凑近那水润的唇。
　　苏伊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一边偷眼看他，一边在心里喊你喝啊喝吧，却没料到慕容若落忽然放下了茶盅，指着她道：“你，过来！”
　　苏伊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跪在地上，等候慕容若落的吩咐。虽说她现在一身侍从装扮，脸上还戴着面纱，却仍担心慕容若落会看出什么。
　　“你来帮我擦背。”慕容若落说着靠到了池边。
　　苏伊一抬头，微张着嘴愣住，却马上反应过来，走上前跪在他身后，抖着手撩开他的长发，露出一片玉白的背。
　　“怎么了？”或许是苏伊发呆的时间长了点，慕容若落忽然侧了侧脸，问道。
　　苏伊猛地回神，忙接过浴巾轻轻擦拭着那片柔滑的肌肤，若是平时，说不定她会心猿意马，会脸红心跳，可如今她自然知道不是花痴的时候。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若落重新端起参茶，淡淡的问。
　　不知是心跳的太快，还是这里水蒸气太大，苏伊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直到慕容若落瘫软在水池边，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至于把钥匙挂在脖子里么，你若放在身上，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啊！”
　　苏伊一边叹气，一边将慕容若落脖子上的钥匙取下，手碰到他身上细腻的肌肤，一个劲儿说：“抱歉抱歉，你可别怪我啊，反正那本长生秘箓你也看不懂，还不如借给我救迷踪一命，在下不胜感激。”
　　说完，苏伊蹭蹭蹭往外跑，可跑了几步又站住，回头望了慕容若落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冲着外面高声喊：“什么，教主你说没有你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是是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苏伊出来的时候，对站在门口的侍从说：“教主吩咐不准进去打扰他。”
　　那两个侍从点头笑道：“教主沐浴的时候从来不让人近身，你也算是例外了，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一定一定。”
　　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飞快闪过，苏伊摇了摇头，疾步向慕容若落的寝殿走去。却不知在她走后，慕容若落一动不动的靠在池壁上，低喃了一声：“云缥缈，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一踏进慕容若落的寝殿，苏伊就直奔一个书架，她曾偷偷见过慕容若落用她手中这把钥匙打开书架后的一间密室，果然，苏伊不费催灰之力就找到了那扇门，并且打开了它。
　　苏伊没想到，门内居然是一条冗长而黑暗的通道，尽头处似乎有微弱的光，那幽光昏黄而飘忽，仿佛正在召唤她，这让苏伊想起从前看“探索发现”的时候，古墓中深邃的密道和神秘的光。
　　“这里面该不会有伏地魔在等我吧！”
　　苏伊嘀咕一句，一步跨进了密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就在她离光源越来越近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破空之声，接着左肩一阵剧痛袭来，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呼出声来。
　　苏伊并没有害怕，她的脚步依然坚定，她一直不停的告诉自己：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
　　终于，她走出了黑暗，眼前的一切被暖暖的光包围着，环视四周，她骇然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灵堂，在她面前那张红木雕花桌上放置着一个牌位，上书：堂慕容杨氏之灵位。
　　苏伊的视线继续上移，借着牌位两旁的烛火，她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一副女子的画像。烛火不停的跳跃，那画像上的女子像是活了一样，仿佛随时都能从上面走下来。
　　苏伊却没有心思继续看下去，她的左肩不知被什么利器所伤，已被鲜血浸染，但她并不觉得很疼，也许在尝过蝴蝶鳞的滋味后，任何痛楚都已经不值一提。
　　再顾不得其他，苏伊一阵翻找，可就在这时，她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层淡淡的光包裹着，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
　　苏伊微张着嘴，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伸手触碰自己的身体，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染了血的、正在发光发热的玉佩。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荒诞的梦，苏伊可以肯定这玉佩的材质不是什么荧光或夜光，她愣了半晌，忽然手一松，连着退了好几步。
　　玉佩掉了下去，恰好跌落在一个黑色的盒子上，然后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苏伊眼睁睁看着那枚玉佩嵌入盒子中央的凹痕处，霎时间，密室被强光照得亮如白昼。
　　苏伊举起胳膊挡住刺眼的光茫，脑子里一片混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片刻后，密室又恢复了幽暗，苏伊弯腰捡起那枚玉佩，拿在手上反复摩挲，可是玉佩再也没有动静了，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一场。
　　“你在干什么？”
　　身后忽然一声断喝，苏伊立刻将玉佩塞入怀中，还来不及转身就被人狠狠推倒在地，她仰起脸，在昏暗中看到慕容若落阴狠的脸。
　　“我……”
　　“谁让你进来的，滚，滚出去！”慕容若落吼道，随着他的话音，供桌上的一只香炉被狠狠砸在地上。
　　苏伊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慕容若落，像一只在黑暗中咆哮的野兽，虽然苏伊一直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那张天人一般的脸和心花无涯的微笑，总能让人忘记他首先是邪教的龙头。
　　忽然，慕容若落从那个黑色的盒子里取出一本书，只翻看了一眼，就再次欺身上前，掐住了苏伊的脖子，恶狠狠的问：“《长生秘箓》呢？”
　　“不是在你手上么？”
　　“哼，还敢狡辩？”
　　慕容若落说着，将他手上的书翻开在苏伊面前，书页上一片空白。
　　“还不说实话？”
　　慕容若落手上一用力，苏伊立刻觉得一阵呼吸困难，奈何他的手像钳子一样，以自己的力气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就在苏伊的挣扎渐渐停止的时候，慕容若落突然松开了手，她毫无预兆的瘫软在地，拼命的呼吸，模模糊糊的听到慕容若落说：“这样死太便宜你了，不如扒光了吊在落霞殿前的紫薇树上，让你生不如死！”

　　慕容若落果然金口玉言，不过他所说的“扒光”未免言过其实，也许在这个时代就算是被人扒光了，仍会留下遮羞的衣物。
　　苏伊并不在乎脱去那一层层的衣衫，至少她身上还穿着吊带和亵裤，但古人的思想和她相去甚远，那些鄙夷轻蔑的视线射在她身上简直就像凌迟，让人难以忍受。
　　但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时间的流逝，当树木的影子慢慢拉长，落霞殿慢慢被晚霞笼罩，苏伊的心也慢慢沉到了水底。
　　又一天过去了。
　　迷踪他，只剩四天。

　　明泉教建在磬灵峰，夜晚的山风已经有一丝寒意，一阵风过，苏伊冷得打颤，她抬起头，仰望着从树缝里透出来的清冷的月光，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啊！
　　“小十七。”有人唤道。
　　苏伊低下头，眨去眼中的泪水，这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是七步，她的身子于是抖得更厉害了。
　　“你哭了？”七步揩去她脸上的泪水，悠然一笑道，“你若是求我，我可以向教主求情，放你一条生路。”
　　苏伊别过脸，不说话。
　　七步猛的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讽笑道：“堂堂御剑山庄的小姐这样衣不蔽体的被所有人看，你还能坚持几时？”
　　“放开我。”
　　苏伊左躲右闪，却无法挣脱七步的手，她不由一阵泄气，心想自己真是处处被人牵制，慕容若落是这样，七步一杀还是这样，她救不了任何人，连自己也救不了。想到心酸处，不禁闭上眼，再次流下泪来。
　　肩上的伤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月光静静的洒下来，为她圆润的双肩和纤细的腰肢笼上一层洁净的光，她紧闭的双眼和不断滑落的泪水有一种脆弱到极致的美，这美在瞬间击中了七步的心，他情不自禁的俯身，将唇印在苏伊左肩的伤口处。
　　苏伊猛地睁开眼，狠狠瞪着他，他却忽然退开了，居高临下的问：“你到底求不求我？”
　　苏伊不语，恨恨转了头不去看他。
　　“那好，你就在这儿等死吧！”
　　七步一字一顿，说完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后半夜，大雨瓢泼而至。
　　落霞殿前，紫薇开得越发灿烂，而被绑在树上的女子却无声无息，她低垂着头，及腰的长发湿哒哒的垂在胸前，白净的双肩沾着几片花瓣，看上去羸弱不堪。
　　火玲珑在远处站了很久，脸上戴着一方红色的面纱，微含讥诮的眼神透露了她的不屑，她想，这个云缥缈凭什么得到那么多人关注，迷踪愿意为她去死，七步还想为她求情，她到底哪里好，自己又哪里不如她？
　　看到每一个经过落霞殿的婢女侍从都对云缥缈指指点点，火玲珑忽然冷冷的舒心的笑了，云缥缈啊云缥缈，你以为你是谁，这明泉教谁不知道那里是禁地，平常连谈论几句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你倒好，竟敢擅闯密室，哼，以为教主会待你不同么，如今被这么多人看光了身子，你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启禀左使，御剑山庄和凌云盟带人上山来了！”
　　随着一个焦急的声音，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火玲珑猛的回过神来，急问：“除了他们，还有谁？”
　　“属下急着回来报信，没有看清楚，不过人很多。”
　　“就算人再多也上不了磬灵峰，教主虽然闭关了，可是山下还有他亲自布下的迷阵呢！”
　　“报。”又有人急匆匆跑来，“禀报左使，御剑山庄的人上山了。”
　　“怎么会？”火玲珑哑然失色。
　　“属下见寒川子的徒弟在他们中间，那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火玲珑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通知七步公子。”
　　“属下遵命。”
　　火玲珑颔首，又对另一人说：“走，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