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引》落月沉鸢

10、晋江文学城首发

　　神竞台上一轮的比赛已结束，按理说，胜者召唤不出法器或灵器，自当下台。
　　小不点靠毅力和蛮力胜了，在我意料之外，但他并未筑过灵修过灵力，召唤法器或灵器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与他同岁的孩童大约都比他高上一个头，只有他瘦骨嶙峋，干巴巴地皱成一根木柴，显然是发育不良，平日里饱一餐饿一顿，哪里有个世家子弟的模样，这洛天庄倒也真狠心。
　　可叹这小不点人虽不大，骨气倒是一身。

　　我上神竞台时，同他做了一个约定。
　　如若他能胜我，我便满足他任何一个条件，若他输了，便不许再妄图以任何方式召唤法器。
　　他没有回话，但是默同了我的条件。

　　为了避免一些世家老前辈识得我，上台前我特意弄花了一张脸，身着一身素衣男装。
　　初次登上万众瞩目的神竞台，我多少有些压力，我现在的一举一动，可都是被人看在眼里的，想必此时哥哥也发现了我，一定气得脸色铁青。

　　不过我现在可顾不得那些，眼下须得对付眼前这小不点。
　　小不点似是认出了我，久久不动手。
　　观众席上传来一声质疑：“是在用内力吗？”
　　另一人应道：“这内力好强大，竟纹丝不动。”
　　有人回道：“果然是我等灵力低微，看不出分毫打斗的痕迹。”

　　……我还没动手呢。

　　小不点微微抬头看向我，还未发育完全的喉骨滚了滚，随即拉着禁锢在手上的铁链挥向我，挥来的铁链如游蛇般抖动，我一个翻身，凌空越过他头顶，立在他身后。
　　小不点反应也迅速，拉着已伸直的铁链倒掀而来，我展臂轻点脚尖迅速后退，被他逼至神竞台边缘。
　　我随之身子一歪，划过半个弧度又绕至神竞台上，抬腿挡过扫过来的铁链。

　　直驱的铁链被我一扫，变了方向，小不点受了反击，没抓住蜿蜒跑偏的链子重重摔了出去，猛吐一口血。
　　我心一惊，没意识到他经过上一轮的比赛，已是精疲力尽，哪里受的住我的反击。

　　“好！打他！”
　　观众席上横空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随后四处呼应声接连而起。
　　“灾星，打死他！”
　　“对，打死他！”
　　“打死他！”
　　“……”

　　看着小不点趴在地上用袖子擦拭嘴角的血，我烦躁得很。
　　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抬起半隐在发丝里泛着血丝的眼看向我，而那眼神里不是怨恨，也不是乞求，似是一种渴望。
　　他敛回视线，拉起铁链，蓄了力，再次奋力朝我冲来——

　　这一次我没有躲，而是一掌将他拍出了神竞台，直接拍落在神竞水里。
　　伴随着“哗啦”一声，周身响起的欢呼声一声比一声高，我也不知这些小屁孩有什么高兴的，简直想全都扔进水里，吵死了。

　　小不点浮出水面，我脚下轻点，飞至他身前拎住他的领子，丢回了神竞台：“你输了。”
　　小不点跌坐在台面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走至竞台中央，没再顾他，学着前者们摊开双臂，聚集灵力，试图召唤法器，不能保证召唤出什么，只能碰运气试一试。
　　体内的灵力如抽丝一般散出体外，浮游向四周，随着灵力的灌入，神竞水“咕噜咕噜”地翻滚着，逐渐泛起白花。
　　不过片刻，滚动的白花犹如发了牙一般从水面长出，一寸一寸伸起，越长越大，越长越粗。

　　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欢呼。
　　升腾而起的神竞水随之如海浪般缓缓高涨而上。
　　浑身的灵力一点点被剥离，一点点在析透，我有些头晕。

　　大约是等待的时间有点久，观众席又传来窃窃私语。
　　“他能否召唤出灵器？”
　　“我瞧这娃娃年纪小，怕是不易。”
　　此时有人喊道：“小公子，当真召不出就算了吧，免得伤了身体。”
　　有人应道：“是啊，这伤了灵体可得修养好些日。”
　　“……”

　　额头的汗珠滚落到我唇角，泛着咸味，我偏了偏脑袋，看向正南方那个位置，身着一袭白衣的哥哥已经站到了围栏前，一手负背一手攥着拳，眉头紧锁。
　　我又环视了一眼四周的观众台，只见他们都一副担忧的模样，我看向不远处的小不点，此刻他也微微抬起了头，有些神色不明地看向我。
　　那日之后我时常在想，倘若今日这份关心落在他身上，我还会不会拼尽一身灵力去逞强。

　　在几近耗尽浑身力气之时，我实在撑不住，双臂一沉，整个身子不受使唤地矮下去半截，半跪在地。
　　灵力断开，神竞水顷刻落下，观众席的那片唏嘘声还未至，落下的水花中渐升起片片光芒星点，随后星点汇聚，四周飘满了银光闪闪的羽毛。

　　“那、那是什么？”一人震惊。
　　“像是羽毛……”一人亦震惊。
　　“银色的羽毛，我似在十二年前见过……十二年前，是神翎！”
　　“神、神翎？！怎么会！”
　　四周漂浮的羽毛逐渐向神竞台上空聚集而来，我忽略了那些震惊和诧异，撑起身子走向眼前那个小不点。

　　小不点见我走近他，迷茫的眼中似乎有些惊讶。
　　我矮身半蹲至他面前，用食指轻轻挑开贴在他额头和眼角上的湿发：“明月出云崖，皦皦流素光。”
　　看清他的双眸，我毫不掩饰心中所想：“你的名字很好听。”
　　他身形一怔，暗淡的眸子似乎生了光。

　　达到预期的效果，我伸出一只手，用最后一丝灵力从空中引过一支翎羽。
　　我用翎羽的尖端划破手心，随后沾了些手心流出的血，托起他的下颌，在他额间画下一尾羽印。
　　此刻空中悬浮的翎羽瞬时汇聚而来，聚积在小不点身后幻化成了一双若隐若现的银色羽翼。

　　原来结契就是这么简单的事，若不是快体力不支，我要拉着他在台上奔跑三圈炫耀一番。
　　不过小不点大抵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美好人设不能塌，我抓起他一只手，将手里那枚羽毛放置他手心：“以后这就是你的武器，它会代替我保护你。”
　　所以也不算我言而无信。

　　想到这里，我满心欢喜，伸手按在他脑袋上，露出一个笑：“它和你这么配，就叫——素光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