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命签 ...
-
悠扬的萧音，如春天的一缕清风，和着点点的微凉，荡开一抹清愁。白衣，墨发，银萧，纤瘦的身影临窗而立，心绪早已随着那一曲萧音投入了嘉岚江。
“这位客官，今日二层都被人包下了，您还是……”小二上前阻拦道。
“我与楼上那位公子是故交。”慕容卿白道，心中的欣喜已让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去见那个人，不知她的毒是否解了，伤势是否复原？
他递给小二一锭银子，奔二楼走去。
纷飞的墨丝，飘飘的白衣，落寞的背影竟让慕容卿白的心有些微微泛疼，他怎会听不出萧声中的那一抹清愁？又怎能看不出她背影中的孤寂？孤傲如她，清冷如她，竟然也有这般落寞的时候。
“坐吧。”萧声嘎然而止，上官清尘回身招呼慕容卿白坐下。
慕容卿白出神的望着那一双素手上下纷飞，熟练的洗茶，倒茶，直到一杯清茶置于他的面前。
上官清尘依旧沉默不语，将手中的茶杯举起，轻贴至唇边，浅啜一口，淡淡的清香瞬时溢满唇齿之间，那缕清香好比一阵清风，顿时将心中的抑郁吹散开去。她轻轻阖上双眸，独享这份难得的平静。
慕容卿白十分不解，身为杀手，每日充斥在鲜血之中，每时每刻都活在生死的边缘，如何还能这般云淡风清？不知她从手中的那杯清茶中品出了什么滋味？
“你今日来找我何事？”上官清尘睁开双眸道。
“楚家是我凤瑄的世臣。”慕容卿白道。
“既是你凤瑄的忠臣，为何你还要我助你？”上官清尘冷笑道，“楚泠雨的武功修为和势力远在我之上，你比我更清楚。”
“但是我信你。”慕容卿白脱口而出。
“一个是世代的忠臣，一个是江湖杀手。”上官清尘嗤笑道，“你这借口未免也太过牵强。”
慕容卿白紧紧盯着上官清尘，不再言语。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如此信任，甚至超出了对楚家的信任，虽然他心知楚泠雨为人城府颇深，但毕竟是世代忠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背叛朝廷的事来。可是，就是这莫名的信任，让他将生死存亡的事情交与上官清尘，而不曾交给楚泠雨。
他的目光落到了上官清尘手中的茶杯之上，心头有一点微微的苦涩，最近令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不仅仅是这莫名的信任。自第一次与上官清尘偶遇在这揽风楼，他几乎日日都要到这揽风楼来，心中总是装着一丝期冀，期待着心中惦念的那个人出现，可是他却再不曾在这里与她相遇，直至今日。当他见到她的刹那，心中的欣喜和雀跃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自己的举动是因何而来，就如同昨日遇险一般，他未作他想便以自己的内力为她疗伤，而当他见到南宫雪逸将她抱走之时，他的心竟是难言的酸涩。
他本该是个无欲无求之人，无拘无束，云淡风清，若不是身负大任，他亦不会千方百计去寻那名朱砂痣的女子，若不是为了寻这名女子，他亦不会踏上这凤鸣国，不可能与上官清尘相识。可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悄悄地改变，自从那次身中媚毒之后，她的光华，她的容颜就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上，尤其是那激情的一吻，那感觉至今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他彷徨，他失落，他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对一名男子念念不忘。
不经意间，他对上了上官清尘一丝探究的目光，他有片刻的慌乱，生怕自己的心事全数泄露出去，他忙执起茶杯道：“我一直有个问题十分不解。”
“哦？”上官清尘双眉一挑，尽管慕容卿白刻意掩饰，她还是轻易捕捉到了他唯恐被人窥破的那丝慌乱，“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杀手，为何却好茶道？”慕容卿白敛去面上的慌乱道。
“因为这是唯一可以令我静心的方式。”上官清尘再次浅啜一口杯中的清茶。
“静心思考？”
“不错。”上官清尘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噌”的一声，银剑已出，“静心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取人性命。”
只听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已奔二楼而来。
眼前白衣顿飘，慕容卿白只见眼前银光一闪，再看那还未完全踏上二楼的数名劲装男子已纷纷滚落至楼下。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上官清尘道，她纵身跃出窗口，慕容卿白紧随其后。
待两人落地之后，慕容卿白方将心中疑惑道出：“你今日就是为等他们而来？”
“这些人来路不明，已跟了我一路。”上官清尘回道。
“所以你才包下揽风楼？”
“不错。”
慕容卿白还欲出言，但突然映入眼帘的那一角华美紫衣，将他凝在嘴边的话生生逼了回去。
“尘儿。”上官轻歌迎向两人，满脸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一想到昨日的命悬一线，上官清尘就觉心中十分不舒服，她冷了一张脸，道：“太子殿下好兴致，晌午便出来游街？”言罢，欲擦身而去。
“你可是在怪我……”上官轻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上官清尘将他的手拂下，冷笑道：“责怪？我本就是杀手，生与死仅仅一步之隔，死于我而言还不足为惧。”
“可是你的口气分明就是责怪。”上官轻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澈亮的紫眸中闪过一道促狭之意。
“你若执意认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上官清尘拂袖而去。
“尘儿！”上官轻歌心中划过一丝苦涩，她终是不信他，认为一切都是在他操控之中，可偏偏她的命悬一线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回首冲慕容卿白拱拱手道：“昨日有劳新君，改日我再去驿馆向新君致谢。”言罢，他冲身侧的龙飞道：“你护送新君回驿馆，一路多加小心。”吩咐过之后，他冲慕容卿白笑笑，便奔上官清尘离去的方向追去。
“尘儿。”他上前拦住上官清尘的去路，“你可否听我一言？”
上官清尘冷冷望他一眼，并不答言，自他身侧走过。
“昨日之事确是在我意料之外。”上官轻歌追上前去道。
“意料之外？”上官清尘不齿道，“你早已算到上官云秋会引你去冷宫，只因冷宫是禁地，曾有皇令‘擅闯冷宫者死’，你为防有人以此大做文章，才想出让我假扮你的法子，你明知这是一着险棋，还让我以身犯险，这一切莫非不是你意料之中？”
上官轻歌登时哑口无言，倘若自己不曾让她以身犯险，她便不会命悬一线，归根结底终是他害了她。
他紧紧盯着上官清尘，良久方道：“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今日你且随我去一处地方。”
苍松，翠柏，青灰色的砖墙，肃穆的钟声，“云昭寺”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寺院？上官清尘双眉紧蹙，他为何要带她来此？
“求签。”上官轻歌微微一笑，“久闻云昭寺的签十分灵验，今日恰逢十五，正是解签之日，便带你来算上一算。”
上官清尘更是不解，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好端端的求什么签？
她怎知昨日上官轻歌偶然听人提及，云昭寺的解签大师可依卦象辨人身份，预其将来，他对这预知倒不甚感兴趣，他对这依卦辩人可是十分好奇，倘若真有此能人，那上官清尘是男是女岂不一看便知？
上官轻歌见她犹豫不决，忙笑道：“近来行事处处受阻，不如卜一卦算算凶吉。”
正说着，自寺内迎出两名僧人来，双掌合十毕恭毕敬道：“有贵客造访，家师特命弟子前来迎驾。”
“果然有未卜先知之能。”上官轻歌十分惊异，“有劳二位。”
上官清尘仔细观察三人谈吐之色，着实不像事先预谋，这才跟在上官轻歌身后步入寺中。
三三两两的善男信女或虔诚跪拜，或真心祈福，流连在大殿之内，久久不愿离去。望着那庄严的大殿，上官清尘的心中竟然没来由的一阵恐慌，莫非是自己杀孽太重才会如此？越想心中越觉闷得发慌。
“尘儿，可是身体不适？”上官轻歌见她面色苍白，额头沁出些许细汗，心下不由一紧。
“施主身上戾气太重，自然会有不适。”一侧的僧人含笑道。
一语道中上官清尘的心事，她只觉心中更是难言的不适，忙冲上官轻歌道：“这确实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我还是在寺外等你。”言罢，欲转身离去。
好容易将她带至此地，上官轻歌怎容她轻易离去？
“我们速速求了签便离去。”正说着，自大殿内走出一名身着袈裟的僧人，此人面宽耳阔，生得格外慈祥，上官轻歌一眼便知来人便是云昭寺赫赫有名的解签大师。
“贫僧虚度，在此恭候二位多时，请。”虚度若有所思地瞥了上官清尘一眼，便奔殿内而去。
大殿内，一尊尊慈眉善目的佛像有序而立，上官清尘只觉心头如遭重击，想要逃离的念头腾然而起，身侧的虚度早已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只是摇头微笑，便将签筒递上。
“施主想必是心有所惧，才会如此心神不宁。”虚度双掌合十躬身道，“贫僧定将为施主排忧解难。”
上官清尘闻言，想要逃离的念头愈发强烈，她使劲晃了晃那签筒，一只签便已掉落，眼角的余光已扫过签上的两字“帝业”，她拾起签勉强笑道：“有劳大师，我暂且在寺外等候。”言罢，她已疾步而去。
上官轻歌直直盯着“帝业”二字，反复揣摩其中的含义，“啪啦”一声，一只签已从他手中的签筒掉落，“覆水”二字赫然入目。
虚度将两签并在一起，脸色有些微变。
上官轻歌见状忙道：“大师，这两签何意？”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虚度缓缓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命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