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雨》猊央

1、呈仁篇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顷刻间在天边撕开了一道口子，雨水倾泻而下，有些像街口阿嬷卖的凉茶，从壶嘴一股脑流出来，在碗中激荡起水花，转眼填满了整个小瓷碗。

　　被雨声惊醒的萧立呈轻手轻脚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服一些。落地窗上满是雨水留下的痕迹。他们住在地下一层，不知道这雨会不会淹没了小院，灌进屋子里。

　　若果真如此，他该抱着藤沐仁往哪边逃命比较好？又或许水多了，他们睡着的床能顺着水漂浮起来，届时藤沐仁醒来，一定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们俩撑着小床做的船浮在房间里摇摇晃晃。如果到时再将落地窗打碎了，小船荡到院子里，随着雨水积成的川流漂浮到一楼，再漂到街上，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冒险。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存在于萧立呈的脑内，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有些荒唐，笑了笑，长臂一伸抱住身边的爱人。

　　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如今是最亲密的爱人。

　　藤沐仁累了，不然这样大的雨，早该醒了。想到他劳累的原因，萧立呈脸上又是止不住的笑容，索性翻个身严丝合缝地贴在藤沐仁光滑的脊背上。

　　炽热的胸膛贴在微凉的后背上。

　　藤沐仁的体温总是较低，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凉的，不像萧立呈，身体里似乎总有源源不断的火种。于是醒着的年轻男人伸长了手，握住睡美人露在被子外头的手，两人的发丝在枕头的凹陷处相互勾连。萧立呈轻轻吻着藤沐仁的颈窝，在雨幕之下传递爱意，但怀中人并不知晓。

　　雨势好像变小了一些，声音弱了下去。但此消彼长，乌黑的天际翻滚起轰鸣的雷声，起初远远的，闷闷的，而后奔腾而来，一声炸响，像是就在耳边。

　　藤沐仁并不怕打雷，但萧立呈仍然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雷声并不孤独，而是成群结伴地在天际线上翻滚。一声接一声，似欢愉又似悲愤，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屋里的一室安宁。

　　不过藤沐仁还是醒了，一半是因为雷声，一半是因为身边的炽热。他动了动身子，身后的人抱的更紧了些，于是只好在狭小的空隙里艰难翻身，迷迷糊糊吻上萧立呈的唇。

　　“怎么了？”他说着，带着还未睡醒的那种黏黏腻腻的喉音。

　　“抱歉，吵醒你了。”萧立呈略带歉意的回吻，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线看见藤沐仁分明还未完全睁开的迷蒙的眼，氤氲着雾气。

　　藤沐仁摇摇头，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火热的臂膀，声音闷闷的传来，不知道是先经由紧实的□□还是先经由清凉的空气传进耳朵，“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被雨吵醒了。”萧立呈抱着他，拨弄他的头发，细软的发丝在指尖轻挠，撩拨起青年人的欲望，“藤藤。”

　　“嗯？”

　　“藤藤。”他又叫了一声，情与欲纠缠，千回百转。

　　你可以称之为心有灵犀，还不清明的藤沐仁准确地接收到这个爱称后面如雷声般翻卷的欲念，蹭着脑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不要，明天还要搬家。”

　　萧立呈果然偃旗息鼓，是啊，明天还要搬家。

　　今天是他们住在这个小屋的最后一晚，曾经他们三人在这里携手相伴走过那么多岁月，现在小叶终于得偿所愿回到属于自己的家。而他和藤沐仁，也即将搬进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当初他先斩后奏，偷偷贷款买下那套房子，为的就是创造一个只属于他和藤沐仁的家。

　　想到未来在那个家里和藤沐仁会携手相伴的岁月，萧立呈难掩喜色，直到藤沐仁在他怀中娇声喊他的名字才发觉自己抱的太紧了。

　　他喜欢藤沐仁喊他的名字，立呈。很多人这样称呼他，唯有藤沐仁是不一样的，他喊立呈二字的时候，带着或许连他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像是撒娇一般的上扬的尾音。

　　这是独一无二的称谓，就好像也只有他，才可以用藤藤这样亲昵的称谓来称呼这朵高岭之花。

　　藤沐仁是高岭之花，而他是采花人。

　　萧立呈吻着藤沐仁的唇角，睡着的高岭之花不厌其烦地嘟嘟囔囔，到底没有推开他。

　　天边的雨势和雷声都平息下去，余下一点小雨淅淅沥沥地奏着余韵。

　　两个年轻人相拥着，在雨声中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萧立呈醒来时身边空着，被褥中还留有余温。他像往常一样走到一楼的客厅，外头晴空万里，天正蓝，云亦白，若不是树梢上摇摇欲坠的水珠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气，丝毫看不出昨夜暴雨的痕迹。

　　而藤沐仁穿着白色的衬衣坐在露台的餐椅上，看见他上来，放下手中的咖啡笑着与他道早安，阳光洒在藤沐仁的身上，勾出一道灿灿的金边。

　　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