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受今天哭了吗》广巳

6、第 6 章

　　路淮睡得并不好。夜里陆陆续续醒了好几次，睁开眼睛又闭上，接近凌晨四点钟才睡着，睡着没多久便被叫醒。

　　清晨的天空是很浅很浅的蓝，云层被晨曦的光染成金红，红霞顺着水天相接的地方向四周延展，视野越来越亮。

　　路淮的瞌睡被亮光赶走。

　　太阳缓缓从天边露出小半张脸，红日徐徐升起，很慢，但是每秒都在变幻，最后冲破束缚——大海、蓝天、初升的朝阳、清透的云彩，美如天堂之境。

　　楼下隐隐传来充满禅意的音乐，让人心灵安顿，遗忘俗世。

　　早上的日光很强。路淮盯了一会儿眼睛疼，不得不移开视线。

　　池晋见他面色疲惫，把人抱回床上：“再睡会。”

　　路淮虽然没睡好，但刚看了日出也确实睡不着，摇摇头说：“不想睡。”

　　池晋也不勉强：“吃点东西？”

　　路淮：“我想去外面吃。”

　　池晋知道他还有情绪，最后一天也不想太控制他，于是答应了。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正好和隔壁遇上。

　　秦锐拉着行李箱。时也半靠在男人身上，戴着墨镜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哈欠不断，谁都能看出他没休息好。

　　路淮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毕竟昨晚一起吃了饭，刚有这种念头便又忍不住下意识看男友的表情。

　　池晋笑了，大方道：“如果你想，可以邀请他们一起吃早餐。”

　　路淮受宠若惊，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种不真实感，不确定地问：“真的？”

　　池晋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当然。宝贝，我并不是想限制你，只是怕你被伤害。我太在乎你了。”

　　一大早就说这种肉麻兮兮的情话——真是顶不住！

　　路淮本就不是个记仇的人，对爱人更容易心软，早上看完日出情绪就散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听了男友的话又感动又自责：晋哥对我这么好，我竟然误会他，还因为别人和他闹脾气，太不应该了！

　　路淮感动得稀里糊涂，软乎乎地往男友怀里靠，自我检讨：“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交朋友，是我错怪你了。晋哥，你对我太好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闹了。”

　　池晋语气包容的打趣道：“不和我闹和谁闹？路路，我只怕你有事压在心里不对我说，委屈自己。”

　　路淮更自责了，只觉自己不懂事。

　　时也在旁边听得想骂人：衣冠禽兽！

　　秦锐闻言也忍不住对路淮投去同情的目光，同时对好友刮目相看：够变态！

　　路淮这会儿被哄得又感动又内疚，只想和男友单独贴贴，完全不想和别人共进早餐，于是果断放弃邀请。

　　池晋很满意。

　　时也很无语，对男友吐槽：“他有病吧。你以后少和池晋来往，别回头被传染了，什么毛病。”

　　秦锐敷衍地应了声，他也觉得好友有病：他们这种人看上谁不是随便挑？路淮是长得好看，但也不至于这么宝贝吧？四年都没腻，可不是有病？

　　-

　　清晨的海风带着凉意。

　　路淮坐在沙滩椅上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喝，他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外套露出十根白皙纤细的手指，精致的眉头不明显的蹙起，眸中有股孩子气的勉强。
　　像是被家长要求每天一杯牛奶的中学生，乖乖地不情愿也不敢抗议。因为懂事的孩子内心知道家长是为了自己好。

　　有人过来搭讪，无名指上的祖母绿比鸽子蛋还大，自以为绅士道：“一个人？介意我坐这儿吗？”

　　路淮很讨厌被这种明显比自己大一轮的长辈搭讪，这会让他头皮发麻，忍着难受拒绝：“这是我男朋友的位置。”

　　男人并不惊讶，掏出名片递给他，眼神暧昧：“有需要随时打给我。”

　　路淮蹙眉往后躲：“不需要。”

　　中年男不死心，正要开条件诱惑他，就被人从后面扯着领子甩到了地上。绅士的假面破裂，刚要破口大骂，看清对方的脸后，一个字也没敢说。

　　池晋把名片扔到他身上，而后慢条斯理地擦手：“滚。”

　　那人捡起名片跑了。

　　路淮满脸崇拜：“晋哥，你真厉害。”

　　池晋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盯得小朋友有些不自在了，才半玩笑半认真道：“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不长眼的来勾搭我宝贝。路路，真想把你关起来。”

　　路淮后背发麻，明明知道男人只是开玩笑还是害怕，赶紧开口澄清，把自己撇干净：“我说了我有男朋友，是他不要脸缠着我，我没理他。你关我做什么，明明都是他的错。”

　　池晋附和：“嗯，他太不要脸，都是他的错。把牛奶喝完。”

　　路淮应声，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光。

　　池晋很满意。

　　海浪滚滚，风儿逐渐温柔，视野开阔，这样的环境让人放松。两个人边吃边聊，这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愉快的假期总是短暂。

　　路淮知道男人空出这三天陪自己肯定堆了很多工作，虽然心里不舍但没表现出来。当然，他自以为没有表现出来，表情早就出卖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池晋虽然很想满足他，但工作不允许。他还没完全站稳脚，不只对手公司虎视眈眈，池若茗也随时准备架空他，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不能大意。

　　开车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晶莹细密，如丝如缕，煞是好看。

　　路淮趴在窗前拍了好几张：蔓延到大海的公路、平行的黑线、被雨水打湿翅膀低飞的麻雀，还有身边人。

　　路淮拍完以后就认真选起了片，这几天拍了不少照片，他挑了张最满意的合照，打开男友的对话框，发送。

　　池晋只对一个人设置了特别关注，提示音响起就知道是谁，但开车不方便看手机，打趣地问：“宝宝，什么话不好意思当面对我说？”

　　路淮眨眨眼睛，俏皮道：“不告诉你。”他说完又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条文字消息，偷笑起来。

　　池晋被勾得心痒，特别想亲他。

　　-

　　路淮千挑万选凑了九宫格发了朋友圈，美食美景，还有一张简单的牵手照，毕竟wx好友人不多，还有长辈，他不好意思太明目张胆地秀恩爱。

　　时也赞了你。

　　明星不是很忙吗？这么活跃？

　　路淮好奇之下点开了时也的朋友圈。

　　时也倒是没把他当外人，朋友圈全部可见，内容之真实，随便截个图放出去都够娱乐圈热闹好几天了。

　　【5月19日】蜜月三天，勿扰
　　【5月18日】今天的打戏，爽！
　　【5月17日】再给老子塞房卡，让我男朋友弄死你！不要脸的老东西！下三滥玩意！痿的找不着了吧&*%￥#……腿给你打折！
　　【5月16日】妈的，最烦心机男！
　　【5月15日】许XX，我草拟大爷！
　　【5月14日】剧组的傻狗，哈哈！
　　【5月13日】什么破剧本，改嫁是不守妇道？你是你爹肚子里爬出来的？
　　【5月12日】老子不演傻逼！
　　【5月11日】经纪人不让我吃肉，小爷准备开了他，在线招聘
　　【5月10日】智者不入爱河，我是勇者
　　……

　　路淮大开眼界，看得津津有味。他觉得时也虽然有耍大牌的嫌疑，但绝对不是坏人，也不是乱来的人，还挺可爱。

　　池晋见他抱着手机傻笑，问：“看什么呢？”

　　路淮一边刷一边头也不抬地回：“时也的朋友圈，他好有意思。明星私下里都这么好玩吗？”

　　池晋脸上的笑僵住了。

　　路淮半天没得到回应，抬头见男友正面无表情的开车，糯糯地解释：“我没打扰他，就是随便看看。”

　　池晋语气听不出情绪：“我知道。”

　　路淮心里闷闷的，虽然没挑明但还是下意识退出了时也的朋友圈，也没心情看别的，干脆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休息。

　　昨晚他几乎一宿没睡，本来只是想合眼休息，没想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池晋没有打扰，将音乐调小，又调高了空调温度，让他继续睡。

　　红绿灯路口。

　　池晋拿起手机，点开未读。

　　路路：【照片.jpg】
　　路路：哥哥，下次再带我看日出吧

　　男人面部线条瞬间柔和起来，唇角不自觉上扬，寒眸闪着细碎的温柔——照片中，小朋友趴在他背上，笑得眉眼弯弯，可爱得让人想藏起来。

　　-

　　路淮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家门口，不是他和池晋的家，而且自己亲妈家。
　　他睁开眼睛看着略显朴素的小区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疑惑地看向男友：“怎么来我妈家了？”

　　池晋解释：“不是你说，乔叔快过生日了？到时候不一定能来。很久没过来拜访了，刚好今天顺路，看看阿姨。”

　　路淮知道并不是很顺路，男人愿意百忙之中抽空陪自己回家，让他很感动。

　　路淮感动之余说：“早知道，我就把上次给乔叔买的生日礼物带上了。”

　　池晋早有准备，从后座拿出买好的礼物，说：“没事，下次带给他。”

　　路淮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池晋解释：“刚才经过商场，官网下单，让店员送过来了。”

　　路淮不好意思道：“我睡得太沉了，都没听到。”

　　池晋笑了笑：“先上去吧。”

　　路淮点头。

　　不巧，家里没人。

　　路淮站在门口打电话，对面邻居出门倒垃圾，热情地邀请二人去家里坐。

　　池晋不冷不热地拒绝了。

　　不一会儿就把人等来了。

　　路灵今年四十五岁，早年单亲带娃吃了不少苦，看着显老。路淮上大学后日子渐渐好起来，养尊处优了两年，整个人倒是越活越年轻了，再加上她原本就是个漂亮的女人，现在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
　　她现任丈夫乔堂、也就是路淮后爸比她小八岁，长得不能说帅但很端正，看面相就是个好相处的，踏实、脾气好。
　　夫妻俩经营了一家花店，自己当老板工作时间相对自由，所以接到儿子电话就立刻关门回来了。

　　路灵见到儿子掩不住开心：“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等久了吧，快进屋。”

　　池晋解释：“刚到。路路说乔叔生日快到了，今天有空就过来了。”

　　路淮点头：“本来想等乔叔过生日来，晋哥公司忙，怕到时候来不了。这是晋哥给你们挑的礼物。”

　　路灵看包装就知道很贵，忍不住唠叨：“人来就行了，每次都这么破费。小晋工作那么辛苦，别乱花钱。”

　　池晋故作不高兴道：“阿姨这话就生分了，我和路路早晚要结婚，一家人怎么能算破费？您和叔叔过得好，路路才能开心。”

　　路淮点头表示赞同：“对啊。妈，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还有之前给你买的那些是不喜欢吗？怎么没见你戴？你和叔叔都还年轻，要多打扮。”

　　路灵心情复杂，又喜又忧。喜的自然是两个孩子感情好，池晋对自己儿子好；忧的是双方家庭条件差距太大，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万一……她家儿子重感情，现在又被养得‘大手大脚’‘不谙世事’，到时候要怎么走出来？

　　乔堂倒完水就去厨房准备了，听到客厅的聊天笑得合不拢嘴。当初追求路灵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能有自己的孩子。
　　路淮是路灵养大的，都说孩子这么大了不可能和他亲。他没指望路淮能和他多亲，更没想过让这孩子承担他的养老，只要孩子不排斥他这个后爸就行。没想到，路淮不仅不排斥，还很支持他追路灵，比很多人的亲儿子都贴心！

　　乔堂是个老实人，当初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把多年的积蓄交给路灵，打算给路淮买房子结婚用。虽然后来路淮带了个男朋友回来，这钱他们也没动，就给路淮攒着。包括后来池晋送的那些贵重礼物，他们也都攒下来了。

　　路淮可不知道家里两位长辈囤货是为了给自己留退路，只当是他们节约惯了。

　　路灵被迫戴上了新买的白金手链，细致玲珑，十分漂亮。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有了孩子后生活所迫不得不苛待自己。久而久之习惯了把好的都留给孩子，自己则是能省就省，哪怕日子变好了也没能改变这个习惯。

　　因为穷过，所以怕。

　　路淮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心疼，他希望母亲作为自己的母亲能幸福，同时也能作为一个女人而幸福。

　　路灵很喜欢这手链，戴了一会儿就要摘下来，准备去厨房帮忙，这么好的东西，可得好好保管。

　　路淮不许她摘，朝厨房喊：“乔叔，你过来。”

　　乔堂应了声走出来。

　　路淮故意抬起路灵的手问：“我妈戴这个好看吗？”

　　乔堂看着妻子傻笑：“好看。”

　　路灵脸微红，虽然二人是自由恋爱，但是当着孩子的面总不好意思太亲密。

　　路淮劝道：“乔叔都说好看，你就戴着吧。这东西没那么娇贵，什么时候戴都行，买了不戴才是浪费。”

　　路灵被说服，终于妥协，戴着新手链去厨房帮忙了。

　　四个人一起吃了顿家常饭。

　　路灵很想留两个人住一宿，但池晋明天去公司不方便，只能放二人回家。

　　路灵的成长环境相对保守，所以一直以来都盼望着路淮能结婚生子，她觉得这样的人生才算圆满。虽然现在接受了儿子的取向，但还是不能很好的适应儿子给人当‘媳妇’。
　　虽说现在社会开放，嫁娶概念越来越模糊，但不管怎么看，路淮和池晋在一起，都像是那个‘嫁’出去的。
　　自古以来，嫁人总是吃亏的。

　　乔堂和她想法差不多，但他是继父，对路淮的人生大事不方便干预，只能支持：“孩子高兴就好，别想了。”

　　路灵点点头，说：“嗯。池晋是个好人。路路和他在一起后性格开朗了，脸上更好看了，人也健康了。”

　　这也是她当初愿意那么快接受路淮性取向的重要原因。

　　-

　　路淮和池晋在一起的时候很能聊，一盆花他都能聊半个小时，男人不工作的时候也极有耐心地愿意陪他聊。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池晋明天要工作，再加上开了这么久的车也没有别的心思，所以洗洗就睡了。

　　路淮一觉醒来，旁边位置已经空了，男人在床头给他留了卡片：宝贝，醒了就起来吃早餐，把牛奶喝了。

　　池晋的字很好看，笔锋有力，干净利落，连笔却不潦草，每个字都很周正。

　　路淮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他翻身滚到旁边男人睡过的位置，捧着卡片又看了好几遍，从旁边抽屉里找出一支笔，在右下角的空白处画了两颗小心心，然后把卡片放回床头的位置，起床。

　　池晋很少明确地要求他必须做什么，每天一杯牛奶是为数不多的硬性要求。

　　路淮简单洗漱后穿着睡衣走出卧室，拉开窗帘，充足的阳光涌入客厅，宽敞明亮，整洁干净，浅色装修让人放松。

　　他拿起桌上的牛奶边喝边往厨房走，厨具关在柜子里，男人估计走得早没准备早餐，冰箱里食材也不多了。

　　路淮之前为了男友专门学过做饭，但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懒得弄，决定点外卖。

　　又到了选择困难症阶段。

　　路淮盘腿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牛奶杯，右手握着手机，大拇指上下左右滑动操作，正纠结吃什么。

　　这时wx跳出一条新消息。

　　是夏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