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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狂想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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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过后,阳光普照,周遭天地感受到阳光。
顿珠远远就看到桑祈和陆岷在山坡上,他小跑过去,笑着将一条经幡给了陆岷。
“你要的。”
这条经幡是顿珠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里头是朴实藏民对天神祈祷的美好愿景。
陆岷接过经幡,拍了拍顿珠的肩膀:“谢了。”
桑祈看过去,问了句:“你们要干嘛。”
陆岷抚着那条崭新的五色经幡,目视雪山,嘴角往扬:“你马上要走了,我在雪山下为你系一条经幡,祝你平安喜乐。”
说完,手中经幡一扬,经幡自桑祈头顶划过,轨迹呈一道弧形,像是头顶划过一道彩虹。
风吹过时,长长的经幡霎时间随风扬起,每一片写着经文的幡旗在风中拂动。
系好的经幡分割着天空,站在经幡下的桑祈,一直保持着仰头看经幡的动作。
藏旅人认为,每一次风吹动经幡,都是在祈福。
陆岷说:“每当风吹起经幡时,就是我在为你祈祷着,祈祷着你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桑祈没由来抿起嘴唇,心绪乱了起来。
…………
那天晚上,桑祈失眠了。
她一闭眼就想到白天在雪山白塔下的情景,越想心越乱,头也莫名开始痛了起来,很难受。
她索性起床走到屋外去透个气,想着或许出去透个气会好一点。
彼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窗外风声呼啸。
不止桑祈失眠,陆岷也是。
他已经躺了三个小时了,仍然没睡着。刚刚有了些困意但又被窗外的风声吵得心烦意乱。
他索性起身来,起夜上个厕所,经过窗户时看见外面一片苍茫,风夹着雪簌簌卷过。
望着窗外的风雪,他定定站在窗前,忽听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回头,只见桑祈站在身后。
桑祈听到有声音就过去看看,没想到是陆岷,有些惊讶。
陆岷见桑祈面色潮红,精神萎靡地站在面前,不禁察觉有异。
桑祈声音气若游丝:“你也失眠?”
“嗯,你也是?”
“……对呀。”桑祈有气无力。
陆岷上前去:“你看上去不太好?”
桑祈轻蹙眉头,她确实有些不好。
晚饭过后她就觉得自己不太舒服了,现在又失眠,感觉更难受了。
“你是哪里不舒服?”陆岷关切地问。
他话声刚落,就见桑祈双眼一翻,整个人四肢无力,没了意识,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桑祈!”陆岷冲上去抓着肩膀将她扶起身,触碰到桑祈身体时,他感觉到桑祈浑身发烫。
陆岷连忙去探桑祈的额头,只觉炽热滚烫,他暗叫不好。
桑祈高烧了。
这些日子不仅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今天还吹了那么久的风,他早该想到,身板瘦小的桑祈会有生病的风险。
他将桑祈抱回床上,有些手忙脚乱,现在桑祈身体发热,是给她盖被子还是不盖,是要给她散热还是怎样。
陆岷从来没照顾过病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急之下,他咬牙决定送桑祈去医院。
他跑去拍顿珠的房门,顿珠被吵醒。
陆岷和顿珠说了桑祈的情况。顿珠知道发高烧可大可小,一刻耽误不得,于是把自己的摩托车借了给陆岷,并告诉不远处镇子在卫生院,二十四小时都有人。
陆岷匆忙向顿珠道了谢,然后给桑祈裏上衣服,冒着风雪往镇上去。
深夜的山村,风雪弥漫,蜿蜒向前的公路寂静无人。
一辆黑色摩托车响着巨大的引擎声在暗夜中穿行,车头橘色射灯刺破了沉沉的黑夜。
摩托车速度开到最大疾驰公路中。
陆岷顶着风雪开车,而车后的桑祈则软绵绵地靠在陆岷宽阔的后背,脸蛋侧贴着背脊处,小手环在陆岷劲瘦有力的腰身上。
桑祈稍微恢复了些许意识。彼时,只听耳畔风声呼啸而过,周遭被刺骨的寒冷包裹着。
她动了动身体,嘴角翕动了几下,艰难地说了句:“我怎么在这儿?”
满面风雪的陆岷见是桑祈醒了,轻侧眼眸:“我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一下。”
“……啊?”
“别说话了。”陆岷怕她张嘴说话,嘴里灌风又要着凉了。
开车的陆岷用自己庞大的身躯为桑祈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风雪,让桑祈免受冽风凛雪的吹刮。
饶是如此,桑祈还是感觉到难受。她轻喘着气,头晕目眩的,仿佛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拉伸,扭曲变形,难受到极点。
渐渐地,她又没了意识,脑袋耷拉靠着重新贴到陆岷后背,没了声音。
桑祈再陷昏迷状态,陆岷心中更焦急了,但现在着急也没用,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去医院。
……
风雪中的卫生院,深夜中仍灯火点点。
病房外,陆岷掏出烟盒来,打火机的手顿了顿,径直将火机和烟收回口袋。
医院不能抽烟。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回到病房中,桑祈正安然躺在床中酣睡,手背插着针,吊着点滴。
陆岷坐到床边守着桑祈,哪都没去。
就这样枯守了一夜。
次晨,风雪停歇,低垂的铅云散去,阳光晴好。
桑祈悠悠醒转过来时,掀开眼帘,入目便是守在自己身边的陆岷。
此刻他靠着椅子,低垂着头处于昏睡当中。
桑祈按了下脑袋,有些难受地从床上坐直身子来,目光落到陆岷身上。
她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隐隐约约想起昨夜风雪,陆岷骑着摩托车,顶着凛冽的风雪将自己送来医院。现下他在自己床边睡了过去,估计也是守了一夜。
正想着,就见陆岷身子一颤,忽而惊醒过来。
睁开眼来的陆岷醒来就看见桑祈已经坐了起来,惊喜前倾身子凑近桑祈,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桑祈点了点头:“我好很多了。”
“那就好。”陆岷放下心了,重新靠回椅子上。他有些疲惫地揉按了一下太阳穴。
桑祈见他满面憔悴,眼底都是血丝,这是他熬过长夜陪伴自己而来的。
这一刻,桑祈内心蓦地一片柔软,似泛起层层涟漪,轻柔地荡漾在水面。
“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陆岷起身往外走。
桑祈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陆岷:“好。”
“我很快回来。”
在桑祈眼里,这是陆岷难得的温柔,让桑祈感觉有些弥足珍贵。
陆岷出去了十几分钟就回来了。
因为考虑到桑祈生着病,他打包了清淡的白米粥和白馒头回来。
“来,小心烫。”陆岷坐到床边,舀着粥要喂桑祈。
桑祈微怔,有些无措。
“嗯?”陆岷看她,
“……没。”桑祈乖乖地凑过去让陆岷喂粥。
吃完后,陆岷收拾着餐盒,让桑祈躺下睡会儿,桑祈却不想睡,想坐坐,陆岷只好陪着她。
“昨天晚上,谢谢你。”
“客气。”陆岷给桑祈往上拉了拉被子,“小心着凉了。”
陆岷的体贴让桑祈一时之间迷乱了心。
“你要是困就睡会吧,我一个人坐着就行。”桑祈找不到什么话说,只好胡乱地扯了句。
陆岷双手用力搓了搓脸:“我还好,你不用管我。”
桑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这时,护士进来换吊瓶,并嘱咐陆岷要怎样照顾病人,陆岷一脸认真地听,还挠了挠后脑勺,那样子有些滑稽,桑祈见了忍俊不禁。
“你刚刚样子很可爱。”
护士走后,桑祈调侃陆岷。
陆岷疑惑:“可爱?”
“嗯,可爱。”
“……”
他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可爱。
“其实我觉得你不那么凶的话,肯定很讨人喜欢。”桑祈笑眼凝着陆岷。
陆岷哼笑:“老子凶不凶都一样讨人喜欢。”说着,他忽地话锋一转,“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老子不凶的话,就会讨你的喜欢?”
桑祈噎了一下,眼神有些无语。
陆岷不再逗她,径自伸了个懒腰:“你乖乖听话,赶紧好起来,老子也好把你送走,免得夜长梦多。”
“……”
这个人的温柔是不会超过十秒的。
晚上,陆岷准时买了饭回来,他一如早上那样要喂桑祈吃,桑祈拒绝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太大的事了,完全可以自己动手。
陆岷没强求,又削了个苹果放到一边,“吃完饭吃点水果。”
“哦,”桑祈乖巧应声。
“你先吃,我出去抽根烟。”他边说边收拾到削水果的刀。
……
从病房出来,陆岷楼上走步梯下来,步履悠闲,边走边从口袋内掏出烟盒,取烟时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手中的烟掉落地上。
陆岷停顿了一下,见撞人者并无道歉意思,回头看,只见撞人者一身黑衣服,像没事儿人一样走了。
“我操,撞了人还拽成这样。”陆岷骂骂咧咧。
这要是换以前,陆岷早他妈把人拽回来揍了。
来到卫生院门口,陆岷重新拿了一根烟,打火点燃,倚靠着大树,默默地抽了起来。
卫生院两旁都是小餐馆,夜宵大排档,方便来医院的人就餐。
这个时间点餐馆的人多,声音有些杂。陆岷抽着烟,听着吵乱的声音。
忽听耳畔传来熟悉的漫骂声,随即是几声暴怒的嘶吼声。陆岷眉头一皱,身子不自觉前倾,循声看去。
远远就见是一家夜宵大排档传来的声音,一个男子和一群男子发生争执,吵得很凶。
那声音越来越熟悉了,陆岷忍不住迈步上前去。当他靠近时脸上一变,惊道:“银牙?”
听到有人呼唤,正在与一群人纠缠的银牙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去,只见陆岷站在不远处。
银牙又惊又喜:“岷哥!”
真的是银牙。
陆岷有些意外,银牙不是应该在大理吗,怎么跑来香格里拉了。
他上前去,并没有先问银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是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那群人,问了句:“怎么回事?”
“这小子兄弟喝醉闹事,想要打我。”银牙语气跩上天,似乎有了陆岷,他有了靠山,天不怕地不怕。
“不好意思,这事大家就这样算了吧。”陆岷没有针锋相对,还是主动求和。
旁边的银牙惊到下巴快掉了。
曾经的陆岷是人狠话不多,能动手就不逼逼的,怎么现在一心求和起来了。
那群人也自知是自家兄弟先醉酒动手,理了亏,见有台阶忙滚下去。
陆岷见事解决后,冲银牙扬了扬脸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银牙跟上陆岷脚步,边走边说:“岷哥怎么变了?一点都不像你。”
陆岷好笑:“老子都金盆洗手了,还指望老子替你小子打架出头?老子现在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银牙撇撇嘴,不以为意。
陆岷走到卫生院附近的石椅坐下去,给银牙递了根烟,自己又点了根,两人都同时抽了起来。
“你怎么从大理跑来香格里拉了?”陆岷问。
说到这事儿,银牙立马勃然大怒,眉毛倒立。
“怎么了?”陆岷觉有不妙,神情微讶。
“我们都被骗了,金海和杨浩早他妈知道钱坤鹏没死,他们早和钱坤鹏勾结,把长乐给卖了。”
闻言,陆岷抽烟的动作顿住,他紧蹙眉头,冷声道:“你说清楚点。”
银牙掐了烟头,正色说:“在你去大理找我们,通知我们钱坤鹏没死的时候,金海和杨浩就已经知道钱坤鹏没死并且和钱坤鹏合作了。”
“你确定?”陆岷不敢相信。
当时他们兄弟几个被钱坤鹏害得有多惨估计谁都没有忘,都视钱坤鹏为死敌,为何金海与杨浩会和钱坤鹏勾搭一样呢?陆岷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银牙见陆岷表情,大概也能猜到陆岷心中所想。
他愤然说:“我他妈也不愿意相信金海和杨浩会那样做,但事实上就是。岷哥你离开大理后,我无意中发现了金海和钱坤鹏的秘密,我也质问过金海。”
“他怎么说?”陆岷沉声说道。
“他说是为了长乐的发展不得不如此,他还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哼,像是他说出来的话。”陆岷嗤笑。
“反正我是不会和金海一样对钱坤鹏言听计从,我已经和金海杨浩恩断义绝,退出长乐了。”银牙恨恨地说。
“所以你就一个人跑来香格里拉?”陆岷神情恢复如常,微眯着眼睛看他。
银牙脸色微变,郑重道:“并不是,我来香格里拉是有大事要做。”
“哦?”陆岷忽而来了兴趣,“大事?”
银牙目光沉沉:“岷哥,你知不知道华哥有个女儿?”
“女儿?”
陆岷有些懵,记忆中的刘耀华从未婚娶,哪里来的女儿。
银牙见陆岷的表情也猜到他不知道的,于是他继续说:“其实,华哥是有个女儿的,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而已。”
“然后呢。”陆岷问。
“现在钱坤鹏和金海都是满世界地捉华哥的女儿。”
“为什么要捉她?”陆岷越听越迷糊。
“华哥生前带着长乐转型走正规生意了,当年那些黄赌毒的业务,资源以及一些关乎长乐命脉的东西放到了一个储存器当中,据说华哥死后,将储存器给了他的女儿。现在金海和钱坤鹏合作,想得到储存器,彻底掌控长乐,所以现在他们都在捉人。”
陆岷顿时明白了。原来钱坤鹏与金海是想重新把长乐变成原来那个黑暗帝国。
“所以你来香格里拉是找华哥女儿的?”陆岷猜测。
银牙点头,坚定道:“对,华哥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以让华哥的女儿受到伤害呢,何况,我也不能让储存器落到钱坤鹏手里。”
“你怎么知道华哥女儿在香格里拉?你见过?”陆岷又问。
银牙眉毛一挑:“我打听过了,钱坤鹏派来的人都往香格里拉这边来,十有八九有这边,而且我通过人脉查到了华哥女儿的照片名字。”
说着,银牙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给陆岷看:“华哥的女儿叫桑祈。”
当桑祈两个字传到陆岷耳朵时。,他的眼睛正好看向银牙手机里的照片。
那一刻,他瞳孔骤缩,如晴天霹雳。
此时此刻,陆岷脑海中不自觉回闪着几个画面。
丽江三义机场,他接到桑祈,一路被神秘车辆被追车,而且还有一队人马潜伏在桑祈丽江住的酒店外。
然后丽江古城,再到白沙古镇,那一拨又一拨的人马,以及独克宗古城,桑祈在后巷被追踪劫走。
最后他送桑祈去迪庆香格里拉机场时,被人追车猛撞,还险些坠崖……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早早就开始了。
陆岷不禁细思恐极。
桑祈桑祈……
“不好!”陆岷暗叫。
刚才下楼时那个撞到他的黑衣人,那个人……
下一秒,银牙就见陆岷从一开始的失了神一样,再到像炸了锅一样飞奔离去。
银牙顾不上那么多,只紧追着陆岷的脚步。
陆岷担惊受怕地像风一样跑回病房,猛地推开门,房间空无一人。
那一瞬,他的心骤然停止跳动。
未吊完的针被拨掉垂在床边,地上掉了一个削了皮,只啃到一半的苹,还有一双小巧的拖鞋,那是桑祈的拖鞋。
“操你妈的。”陆岷猛抓了两下头发,最后拧拳恶狠狠地捶了一拳墙壁。
银牙追上来,见陆岷惊慌失措而盛怒的样子有些不可思议。他认识陆岷那么多年,从未见过陆岷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当下疑惑万分。
“岷哥,到底怎么回事?”
“桑祈被捉走了。”陆岷一字字又牙缝里蹦出来。
“桑祈?”银牙不可置信。
现下陆岷懒得和银牙解释,只见他大步迈出病房往卫生院外走去,银牙忙追上去。
陆岷边走边拨电话。
“喂?”电话打通后,电话那头传来金海略带疑惑的声音,“阿岷,怎么这会给我打电话了?”
“我都知道了。”陆岷静静地说。
“嗯?知道什么?”
“我他妈都是知道了,你和钱坤鹏的事了。”陆岷有些压不住情绪了。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
“桑祈是不是你们绑走的?”陆岷又说。
“阿岷,我……”
“回答我!”陆岷大吼,声音盈满怒火。
“是,桑祈是我和钱坤鹏派人捉的。”金海彻底摊牌了。
“老子警告你,你他妈的最好别动桑祈,不要让她有一根头发的损伤,不然老子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和钱坤鹏那个杂碎。”陆岷咬牙切齿地警告金海。
“阿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得到储存器,她是华哥的女儿我不会去伤害……”金海的话还没说完,陆岷啪的一声已经挂了电话。
银牙摸不着头脑,但见陆岷大发雷霆,一时之间又不敢细问,只是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大理!”
“大理?”
“对,去大理救桑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