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野风》狐言先生

2、约法三章

　　是夜。

　　刚睡醒的桑祈一拉开窗帘就见天已经黑下来了，心情没由来有些燥。

　　下午到了酒店，办了入住后，她就回房间睡觉去了，调了个傍晚六点的闹钟。

　　然而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闹钟没能将她叫醒，可想她睡得有多沉。

　　桑祈抓了抓发痒的头皮，半眯着眼睛，带着起床气，趿着拖鞋进洗浴间去洗澡了。

　　刚洗完澡出来吹头发，手机就响了。

　　桑祈吹头吹到一半就去接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丽江一家旅行社的人。

　　“喂？”桑祈接过电话。

　　“桑小姐，这里是春风十里旅行社，您是预订了我们旅行社的自驾游私人领队是吧。”

　　桑祈顿了顿，回忆了几秒才“嗯”了声。

　　她来云南前确实定了一家旅行社，记得是什么十里，应该是春风十里。

　　“哎呀，那就对了。”

　　“怎么了？”桑祈冷冷发问。

　　“是这样的，实在不好意思，您预订的那位女领队临时急病，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这次桑祈来云南是旅游散心的，她并不想因为领队的问题而改变行程。

　　“要不这样，我们社还有个领队，业务水平一流，回回都是五星好评，人热心又善良……不如换一个？”他在试探羡桑祈的心意。

　　听到这个提议，桑祈直接答：“好。”

　　“他是男的，您不介意吧。”

　　一听到是男的，桑祈呼吸一滞，脑海子不自觉就想到那个叫陆岷的网约车司机……

　　“喂……喂……桑小姐听得见吗”没听到桑祈说话，旅行社那边以为信号不好。

　　约莫半分钟后，桑祈淡淡开口：“没有女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讪笑声：“实在不好意思。”

　　桑祈内心小小纠结了一下，最后咬牙道：“行吧，男的就男的。”

　　“行，那我这边给您安排了，对了，桑小姐是明天出发吧。”那边确认着行程。

　　“嗯。”

　　“那好，明天是九点，我们在旅行社这边等您。”

　　“好。”

　　“那就不打扰了。”

　　电话挂断后，桑祈惆怅了一会儿，又继续去吹头发。

　　希望这趟行程能顺心顺意吧。

　　…………

　　次晨。

　　睡醒的桑祈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阳光一下子溢满房子。

　　桑祈换好衣服吃完早餐就叫了车去旅游社。

　　这家叫春风十里的旅行社，在丽江古城旁边，靠着热门景区。

　　桑祈半个小时车程就到旅行社门口。

　　昨天晚上和桑祈联系的是旅行社的负责人老李。

　　老李一大早就在旅行社等桑祈了。

　　“桑小姐？”老李见门口进来的人，猜测着是桑祈。

　　桑祈看了咧嘴笑着的老李一眼，直奔主题：“大概几点出发？”

　　老李看了看时间，说：“等领队来了订好线路就可以出发了。”

　　“好。”

　　“桑小姐，这边坐一下，休息一下。”

　　桑祈点头，坐到一边的小沙发上，老李殷勤地给她倒了杯水。

　　“桑小姐先喝杯水。”

　　桑祈只是点头回应。

　　老李撇嘴，心里寻思，这女的怎么一脸拒人千里之外，冷冰冰的，不太好相与的样子。

　　忽然有电话铃声响起，是老李的。

　　“不好意思桑小姐，接个电话。”

　　老李走开去接电话后，桑祈闲来无事，点开手机在网上搜索着云南自驾游路线方案。

　　“老李………人呢”

　　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

　　桑祈循声看去，霎时眼睛瞪大。

　　进来的人居然是陆岷！

　　桑祈呼吸陡然变得沉重，眼神有些复杂。

　　“老李……”陆岷又喊了一嗓子，没见人应声，不由迈步往休息区去。

　　他一到休息区就见桑祈坐在一边，不禁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望着桑祈。

　　这对他来说是个意外。

　　闻声而来的老李赶了回来，拉着陆岷就说：“阿岷你来了，来来来。”

　　说话间，老李拉着陆岷到桑祈面前，笑说：“桑小姐，这位领队可是老手来的了。”

　　陆岷半眯着眼睛看着桑祈，正好清晨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洒在她身上，映得她本就白皙的脸颊更加透亮。

　　“桑小姐，很荣幸能为您服务。”陆岷礼貌微笑。

　　桑祈假装镇定，喝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并不理睬陆岷，而是对老李说：“还有别的领队吗？”

　　老李有些难为情，看了看旁边的陆岷。

　　陆岷勾勾唇笑了笑，似乎对于桑祈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懒懒地坐到桑祈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茶几。

　　桑祈只略看了他一眼，见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了根烟出来。他还没点烟，桑祈就抬起手来，用手指轻捂着鼻子了，小指微微翘着。

　　陆岷见状，不由笑出了声，默默将烟收了回去没点。

　　老李见二人情绪有微妙的变化，心想他们是认识吗？这不禁让他摸不着头脑。

　　“桑小姐。”陆岷忽然开口，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不想让我当你的私人领队。”

　　桑祈整理了下衣襟，不紧不慢地说：“既然是私人领队，那么领队的人品就一定要有保障。”

　　说到这儿，桑祈故意停了一下，缓缓抬眸，用打量的目光瞧了陆岷一眼，继续说：“你嘛，似乎不太符合我的要求。”

　　听了桑祈的话，陆岷看了看自己：“我怎么了？”我人品哪里没有保障了。

　　“你自己知道。”桑祈没点破。

　　她还记着昨天坐陆岷的车，听到陆岷讲电话，搞大了女生肚子不负责，还莫名其妙将她带到郊区山头。

　　“桑小姐一定是误会了。”这时老李忙解释说，“你别看他长得凶，其实人挺好，古道热肠，好多小姑娘来自驾游都指名要他当领队呢。”

　　桑祈嗤笑：“我又不是小姑娘。”

　　“……”

　　见老李被怼得无话可说，陆岷索性一摊手，散漫道：“行吧，人家不要我，那拉倒呗，要没活的话，这几天我就兼职开顺风车赚点外快咯。”

　　说完，陆岷起身走人，老李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你别走呀，社的的领队都有活儿，你要走了，这单大的就没了。”

　　通常旅行社的自驾游领队服务是团体出行的，人一多，价格就便宜，但桑祈这单是私人出行，是一个领队只服务她一个人，价格自然上去。

　　陆岷撇撇嘴，抬了抬下巴，一脸无辜地说：“可是人家不要我呀。”

　　老李忙转头赔笑：“桑小姐呀，您不如考虑一下？陆领队真的很不错，客户反馈都很好。”

　　桑祈懒懒地用一只手支着头，目光斜斜看向老李，疑惑地问：“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让他来当我的领队？旅行社没人了？”

　　“……确实。”老李干笑，实话实说。

　　桑祈点点头，一脸明白了的表情，她起身：“那算了。”

　　“等等等等。”老李挡住桑祈，“桑小姐，有话好说嘛，现在你就算去找别的旅行社，很多私人领队都要提前预约的，耽误不少时间呢。不如再考虑一下。”

　　老李这话倒是说到了点上。

　　桑祈微微动容，沉默了起来。

　　老李见有戏，再加一把火：“桑小姐，现在是秋天，是香格里拉最漂亮的时候，这几天好多人都往香格里拉去，现在周边的旅行社都很难约了。”

　　桑祈重新坐回沙发，继续思考。

　　这次她来云南，是为了已故的母亲。

　　桑母生前常常问桑祈说起云南，说云南是一个美得像天堂的地方，尤其是香格里拉，一个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那里有白色的雪山，翠绿的草地，碧蓝的湖泊，一切都像梦境一样美丽。

　　桑母生病那些日子，桑祈守在病床，对母亲说：“等你好了，我陪你去云南。”

　　桑母点了点头，紧紧握着女儿的手。

　　然而，桑祈等不到陪母亲来云南那天，因为桑母去世了。

　　桑母的去世很突然，是凌晨三点。

　　母亲让桑祈受到了很重的打击。

　　她调整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调整过来，现在她鼓起勇气面对生活，并且带着母亲的骨灰来到云南。

　　想到这里，桑祈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项链，项链坠着一个小小的钛合金钢片，钢片上刻着自己的名字缩写还有母亲的名字缩写，除了钢片之外还坠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子里她母亲的骨灰。

　　钢片项链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算是母亲给她的遗物。

　　母亲去世后，桑祈一直戴着，并把小小的骨灰瓶串进了这条项链当中。

　　只见桑祈将项链坠着的钢片和小瓶子握在掌心，闭了闭眼睛。

　　半晌，桑祈掀起眼皮，看了眼陆岷，说道：“你，坐下。”

　　陆岷有点懵。

　　老李忙问：“桑小姐，你决定要陆岷了？”

　　要陆岷……这话说得怪别扭的。

　　桑祈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只见老李咧嘴一笑：“那太好了，陆领队一定不会让桑小姐失望的。”说完话，老李拍了拍陆岷的肩，“交给你了，去和桑小姐沟通一下行程方案。”

　　老李走后，陆岷重新坐回桑祈对面。

　　沙发茶几靠着一面临街的落地窗，窗外的太阳从落地窗洒进来，柔柔地罩在他们身子，空气间浮游的微尘清晰可见。

　　陆岷掏出手机，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打开，然而放到桑祈面前。

　　正在划手机的桑祈眼睛一挑：“干嘛？”

　　“加我微信呀。”

　　“……”

　　“工作需要。”陆岷解释。

　　桑祈不情不愿地扫码添加，添加时顺带点了一个仅聊天。

　　加好了微信后，陆岷立马将几个自驾游路线方案发到桑祈手机上：“你看看，挑哪条线。”

　　桑祈看了一下，足足有五六条路线可供选择，她不禁问道：“这些路线你都走过？”

　　“走过。”陆岷懒懒地答。

　　桑祈没说话，低头将那几条线路细细看了一遍，看完后说：“最后一个方案吧。”

　　“行。”陆岷直接回了一个“行”字。

　　那条线路是比较常规的一条线路，从丽江出发，途经玉龙雪山，再到普达措，然后到香格里拉，最后往梅里雪山去，徒步到雨崩村。

　　确定好了线路，陆岷就说要去准备行车自驾需要用到的东西。

　　“等一下！”桑祈起身叫住陆岷。

　　陆岷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桑祈：“怎么？”

　　“我还有事情要交代。”

　　陆岷一笑，“你说。”

　　说话间，陆岷从口袋里掏出烟，这次他没顾忌桑祈，直接点燃，当着桑祈的面抽烟。

　　桑祈站在离他五步距离的地方，说道：“鉴于我的旅程你要全程陪同嘛，所以我得和你讲一些规矩。”

　　陆岷点头，默默地抽着烟。

　　桑祈继续说：“第一，不要在我面前讲脏话，旅途嘛，就把身心交给大自然，戾气不要那么重。”

　　陆岷只是笑。

　　“第二，不要在我面前抽烟。”

　　说第二点时，桑祈直勾勾盯着陆岷指间夹着的香烟。

　　陆岷满不在意。

　　“那第三呢？”他反问，继续抽烟。

　　“随叫随到。”

　　小娘儿们，事儿还挺多，陆岷心想。

　　“怎样？行就走，不行拉倒。”

　　陆岷嘴角弯起：“行，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说什么都行！”

　　“………”

　　莫名其妙！桑祈心里嘀咕。

　　听桑祈交代旅行规矩，陆岷就去准备接下来旅行要用到的东西。

　　桑祈则继续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