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野风》狐言先生

19、未知彩虹的尽头

　　陆岷拆线那天是桑祈开车送他去。

　　桑祈问扎西借了一辆摩托车，载着陆岷去医院。

　　“这可是我第一次载人，出事我可不管。”桑祈给他打预防针。

　　陆岷却无所谓：“要是出事了，一起做对苦命鸳鸯。”

　　桑祈翻了个大白眼：“死了都要来沾边，晦气。”

　　“……”

　　桑祈见陆岷怼得无话可说，不禁得意地勾起唇角。

　　桑祈是有摩托车驾照，她上大学有一段时间沉迷机车，但仅是沉迷了一阵子，不过她的车技说不上很差。

　　至少在她自己看来不是很差。

　　陆岷一上车就伸手去抱住桑祈的腰，桑祈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摸吓得一愣。

　　“你干嘛。”陆岷感觉到桑祈抗拒的情绪，“很嫌弃？”

　　“……有点。”桑祈说实话。

　　“不抱你我坐不稳呀。”陆岷振振有词。

　　桑祈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坐稳了。”陆岷笑嘻嘻地说，抱住桑祈那只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些。

　　…………

　　公路上，一辆黑色摩托飞驰而去，像一阵袭来的狂风。

　　风本来就大，加上高速行车，风声呼啸而过。

　　“没想到你车技还不错哦，”陆岷有被桑祈惊喜到。

　　桑祈听到，不由哼笑：“那还用说。”

　　话说完，就见前头一辆小轿车行驶缓慢，桑祈目光聚到后视镜，后车距离足够，她看准时机打转向灯，加速超越前车。

　　超越前车后，前方路口的绿灯仅剩五秒。桑祈再一把油加上去，车子嗖一声驰骋往前。

　　车速很快，正好卡在红灯亮起前通过路过。

　　过了路口，桑祈车速才降下来。

　　此刻陆岷陡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帅，竟然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看，彩虹。”

　　在街角转弯后，车子进入辅路，只见天空出现了一道拱形的色带。

　　那是一道彩虹。

　　晨起时下了些雨，现在早已雨歇天晴了，天空湛蓝如洗，一道色彩鲜明的彩虹架在天空一隅，像是一道桥，连接着四方的天空。

　　“看到彩虹，记得许愿，”

　　身后的陆岷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桑祈不禁再一次仰头看向天际的彩虹。

　　她记得母亲小时候常常对她说，看到彩虹，要许愿，所以，她每每看到彩虹，都会虔诚地许下一个愿望。

　　来到医院门口，车子停住，桑祈下了车，摘下头盔，盘起的头发披散而下，随风飘荡。

　　桑祈却只是随手拨了几下凌乱的头发，然后面朝天空的彩虹，怔怔地出了神。

　　从小到大，她向彩虹许下了无数个愿望，但好像没有一个愿望是实现的。

　　如果这次向彩虹许愿能成真，那么她希望诸事尽意，岁岁从欢。

　　“你说彩虹的尽头有什么呀？”陆岷忽然问桑祈。

　　桑祈偏过脸，就见陆岷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彩虹。

　　“彩虹的尽头有宝贝。”

　　记得儿时读过的儿童绘本，有一节故事就叫《彩虹的尽头》

　　那个故事是讲一只狐狸和獾听说彩虹的尽头有宝贝，于是一起去寻宝的故事。

　　“那你想看看彩虹的尽头有什么宝贝吗？”陆岷笑问。

　　桑祈嘴角微扬，并没有说话。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宝贝”是她想要的？

　　她没有父亲，母亲早已撒手而去。她活在这个世上，可以说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

　　所以她没有什么想要的，更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谈何“宝贝”

　　“彩虹的尽头有什么应该和我无关吧。”桑祈微不可闻地说了句，“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我什么都没有，就算找到彩虹尽头的宝贝，那个宝贝也不是我想要的。”

　　陆岷瞥见桑祈冷寂忧愁的眼神，不由抿起嘴角。

　　这是他头一次见桑祈这样。

　　……………

　　从医院出来，彩虹已经消失了，只剩干净明澈的蓝天白云。

　　桑祈看了眼这样晴好的天气，说：“我想去走走。”

　　陆岷不假思索地说：“我陪你。”

　　桑祈没拒绝。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烦愁时会喜欢一个人待着，但这一次她却希望有个人能陪着她。

　　桑祈开车载着陆岷离开了医院，漫无目的地在镇上开着。

　　渐渐地远离了镇子，不知道去往了什么地方。

　　只知道那是一片寂静的旷野，秋草茂盛，远方尽头是孤高耸立的白色雪山，山峰与天空接连处能看到盘旋的飞鹰。

　　站在空旷的原野上，桑祈感觉到今天的风很冷，但阳光格外温和。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陆岷说。

　　“其实还好。”桑祈垂下眼睫，“都过去那么久了，早释怀了，只是偶尔看想到……”说到这里，桑祈顿住。

　　半晌，她才又说：“只是偶尔会想后面的人生是我一个孤独地面对，我有些胆怯，不知道自己后面的人生会面对什么，自己是否能一个人面对。”

　　陆岷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你家人呢？”

　　桑祈轻笑着，面朝雪山：“我没有家人，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我妈妈也在几年前离开了，所以，我现在以及以后，都只是我一个人。”

　　听完桑祈的话，陆岷才明白刚才在医院里她说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深深望了一眼桑祈，目光没由来变得温情且缱绻。

　　彼时，风扬起桑祈披散的长发，乌黑柔软的发丝在风中随意地飞扬飘荡。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不会是一个人。”

　　桑祈笑了，低头捋了一下吹到眼睛的头发：“我从不敢奢求另一半，我觉得这不是我可以拥有的。”

　　“你别那么悲观嘛。”

　　“事实如此。”

　　“你要相信，这不是一件一成不变的事情，风很冷，但有阳光，你很孤独，但你有我呀。”陆岷静静地看着桑祈，语气和煦，就像天空中看似烈日实质温暖的阳光。

　　“如果我愿意陪着你走过这万古长寂，你还要一个人孤独往前吗？”

　　男人的声音洪亮有力，有风中仍旧清晰可辩。桑祈看向陆岷，他的眼神如亘古的雪山般坚定。

　　桑祈起初神色有些诧异，随即目光涣散，神情茫然。她无措地躲开陆岷的眼神。

　　她从不相信这些，也从未设想过这些。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陆岷陪不了她太久。

　　这趟旅程结束，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各自都将会回归的生活。

　　她不希望陆岷因为她而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更不希望自己为了一个男人而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况且陆岷似乎从来都不符合她对爱情的幻想。

　　她觉得自己和玩世不恭的陆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么能走到一起呢。

　　再说了，桑祈并不觉得陆岷对她的情感是真心实意的，她认为更多的只是挑逗和玩。

　　所以，不管是陆岷对自己，还是自己对他，都该冷静下来去做出决定。

　　“我……”她抬头看过去，欲言又止。

　　彼时，雪山阳光的辉映下，陆岷的刚毅的面容变得无比温暖柔和。

　　那一刻，桑祈心脏似乎多跳动了几下，像是风乍起时，一池春水被风吹皱，荡漾着，泛起涟漪与波光潋滟。

　　拒绝的话终究还有说出口。

　　她好像失去了理智。

　　该死。

　　…………

　　午后时分桑祈才和陆岷回到客栈。

　　二人从回来之后就没再说过话，扎西以为他俩吵架了，想问又不敢问。

　　晚上，桑祈没下来吃饭，陆岷把打包好的饭菜拿上去，敲她的门。

　　好一会儿桑祈才来开门。

　　“看你没吃饭，给你打包了点吃的。”陆岷将饭盒放到茶几上，就近坐了下来。

　　“不饿，”

　　“多少吃点。”陆岷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桑祈垂下目光看着茶几上的饭盒，心绪再次燥乱起来。

　　“别对我那么好，不值得。”桑祈说得格外冷漠。

　　陆岷只是笑：“你管我对谁好。”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们走不到一块。”

　　良久才听到桑祈沉着情绪说出这一番话。

　　她找回了理智。

　　“说实话，我们的关系就只是到这趟旅程结束，我不要艳遇，更不要露水情缘，你懂了吗？”

　　陆岷嗤笑：“你就那么小看我？”

　　桑祈闪躲着陆岷的眼睛：“对不起。”

　　“你知道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对不起。”陆岷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桑祈呆住，选择了沉默。

　　见桑祈沉默着，陆岷叹了口气，摊摊手，无奈道：“那算我自作多情了。”

　　这话更桑祈没由来地内疚和尴尬。

　　窗户纸被捅破了，她已经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继续下面的旅行了。

　　再走下去只会尴尬，她也不知道怎样去面对陆岷。

　　静寂了半晌，忽听桑祈沉吟说道：“陆岷，我们的旅行结束了。”

　　“什么？”听到这样的话，陆岷脸色微变，诧异地凝着桑祈。

　　桑祈郑重其事地重复：“我说，我们的旅行结束了。”

　　“你什么意思？”他语气平静。

　　“后面的旅程，我不想去了，钱我会照付，但旅行不想继续了，所以，你已经不是我的领队了，就这样吧，明天我要回去。”桑祈叹息。

　　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结局。

　　陆岷脸色沉下来，神情很凶，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定定锁在桑祈脸上。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桑祈语气轻缓，“我很感谢这一路来你对我的照顾，衷心感谢你，大家好聚好散。”

　　话毕，桑祈默默地走到房门边上，开了门，看向陆岷：“我明天要回去，需要休息，你回房吧。”

　　陆岷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桑祈面前，一把将门合上，随即将桑祈抵在墙角，一手撑着墙壁，低着眉眼盯着桑祈。

　　桑祈被堵得无路可退，像只被饿狼逼到死角的小绵羊。桑祈无奈对上陆岷的灼灼眼神，目光倔强坚定。

　　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既然你明天要走，怎么着都得给这趟半途而废的旅行留下点深刻回忆吧。”

　　说着，陆岷凑近桑祈假装要强吻她，桑祈立马双手撑在他胸膛上将他格开，偏过头不看他。

　　桑祈心跳加速，脸红耳热：“你不要乱来我告诉你。”

　　“老子都馋一路了，反正都要走了，还不让人吃饱，过分！”陆岷没皮没脸地说，言语间，他抬手握住桑祈纤细窈窕的腰身，不让桑祈乱动。

　　“你别这样，你这样的话，我讨厌你一辈子。”桑祈咬牙切齿。双手死命地掰开陆岷触碰自己腰身的手。

　　陆岷眉头一拧，眼神变得不再有攻击性，握住桑祈腰身的手也松开了。看着眼前胆怯地缩着脖子的女子，眼睛流露出怜惜的目光，他竟舍不得霸王硬上弓了。

　　“不要让我讨厌你。”桑祈红着眼睛，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姑娘。

　　陆岷嗤笑，捏了捏桑祈白嫩秀气的脸蛋：“要哭了？”

　　桑祈别开脸，吸了吸鼻子，否认道：“才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那我继续欺负你喽。”陆岷贱兮兮地说，

　　桑祈猛地推开陆岷，踉踉跄跄地跑到窗台外，目光慌张地闪躲着陆岷。

　　陆岷哼笑地看着桑祈，摇摇头，叹道：“纸老虎。”

　　“……”

　　“走啦。”他挥挥手。

　　门打开，随后啪一声合上，房间陷入了安静。

　　桑祈呆怔地望着房门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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