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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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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人声不断。
“刘鹰!”
“在,袁爷!”
“你带四个兄弟,马上押着这辆马车去县府走一趟,速去速回!”
“是,袁爷!”
“大荣!”
“在,袁爷!”
“你过来!”一个魁梧的黑衣人走过来,袁爷在他耳边说着,黑衣人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但很快消失了,随后恭顺的点点头,接着跑远了。
夜色中这队马车快速的穿过吴中镇的街道,向城外跑去。
依依裹紧了披风还是觉得身体在发抖,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呢?或许两个原因都是。人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中时,能做的就只是麻木的等待吧,在这麻木中,依依终于可以好好回想下刚才的恶梦了。想过之后,她可以冷静的思考了,她知道此刻马车的车轮滚向的地方不是她想去的地方,不是美好的地方,是一个强盗的地方,是外面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的天地,她去了会怎样呢?送死吗?如果只是要她死,早在蔡府就可以要她死了。
忽然,外面传来几声男人的狂笑声,依依的心都揪紧了,她终于知道真正的害怕了,一种本能的害怕向她涌来,她知道外面是一群男人,这让她彻底的害怕起来,这害怕让她开始绝望。
马车并没有因为她的绝望停下来,继续向着驱使它的人要去的方向拼命奔跑着。
渐渐地,依依发现有丝亮光从马车的缝隙中透进来,这不是火把的光亮,似乎是天亮了。确实是天亮了,马车里有了光亮,依依看了看这马车,此刻才看清里面还放着几个箱子,她知道一定就是从她家的库房里拿出来的银子,就是这些银子招来了这些强盗。
突然,马车慢下来,最后停住了。
“蔡小姐,下车吧!”布帘外有人在喊,依依动了动身体,卷缩了一夜的身体有点僵硬,她竟然站不起来,一夜没有睡也让她有点迷糊。
“蔡小姐,下车吧!”喊声又响起。突的,布帘被猛的撩开了,一张男人的脸钻进来。
“下车,这位小姐!”口气带着丝不耐烦和严厉。依依努力的往车外爬,当双脚站在地上时,她晃了晃,还好她还是站住了。她睁着疲倦的眼睛看见眼前似乎是个客栈,她的眼睛又扫过眼前喊她的男人,还是一身黑衣,不过脸上蒙的布已经拿掉,露出一张微黑年轻的脸,此刻这张脸上面无表情,要说有就是一丝厌烦,他看了看依依,用手向着客栈指了指。
“跟我走!小姐!”
周围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和笑声,还有马匹的嘶鸣声,依依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家在这里休息二个时辰,换过衣服后继续赶路!”
“是,袁爷!”
依依看过去,一个人背对着她在下着命令,她知道就是那个人!那个站在她家大堂发号施令,如魔鬼般的男人。
“你这小姐还在磨蹭什么?真是的!快走!”年轻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简直就是在呵斥了!
依依只得挪步往客栈里走,有几十双眼睛在看着她,她感觉得到,她不敢去想这些眼睛里藏着什么。她跟着年轻男人进了客栈,里面似乎空无一人,又上了楼,年轻男人推开一间房间的门。
“进去吧!”
依依跨进房间,门在后面关上了。这是个简陋的房间,依依站在房间中央。暂时有了个单独的空间,她听到楼下传来嘈杂声,几乎都是笑声,是心满意足的笑声。这笑声穿过楼梯,穿过房门,进入了依依的心里。她还是站在房间中央不动,呆站片刻,她环顾了房间四周,她做了决定,她向床走去,掀开被子,撩起床单,用手撕扯起来,扯成一条条,再结成一长条,她看看房梁,走到桌子边,搬过一张凳子,站上去,用力将这长条布往房梁上甩,甩了几次,终于穿过房梁落下来,她一把抓住,用手打了个结。
“娘,我来陪你了,我终于可以不用想你了。琴姨,别怪我,有鸣燕在,你会好起来的!”依依把眼睛一闭。
蔡府内,依然处在一片慌乱的氛围中。
“大夫,老爷怎么样?”四夫人一边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蔡老爷,边问着大夫。
“夫人,莫担心,蔡老爷并无大碍,只是一时的气血攻心,吃几副药,休息段时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多谢大夫,玉湄给大夫沏茶!”
“老爷,你醒醒!”四夫人坐在床边,掉着眼泪,没多会儿,蔡老爷晃晃悠悠的睁开眼睛了。
“老爷,你醒了啊?玉湄,快端茶来!老爷......”
“我的心血......我的心血啊!”蔡老爷睁开的双眼如空洞一般。
“老爷,我知道你伤心,可身体要紧啊,老爷要保重身体,这个家不能没了老爷,你看鸿儿还小......鸿儿过来!”
“父亲,你要保重身体!”鸿儿的脖子上已包扎好,脸色依然苍白。
“老爷......”四夫人抱过儿子,一手抹着眼泪。
蔡老爷慢慢把眼睛转向鸿儿,半响,他转向伺候在旁的林管家。
“林管家,库房清点过了吗?”
“回老爷,一时慌乱,还没顾得上......”林管家一脸惶恐。
“现在快去,还有马上派人去县衙报案,不把这些小贼五马分尸,我蔡某誓不为人!”
“是,老爷!”
“四儿,给我拿纸笔来,我要给锦堂写信。”
“老爷,你现在的身体?”
“我说,鸿儿写!家中遭此大劫难,锦堂越早知道越好,依依被掳去,如果不早点告知于他,如何和尚书大人结亲?岂不是要闹大笑话?”
“是,是,老爷说得是!”
距离吴中镇四十里的正是珰县的县衙所在地,珰县的县老爷姓吴名居,字游桦,三年前到任,本是湖南省人士,在京城等放任时到过蔡锦堂的府上拜过贴。不知是蔡锦堂使力给他谋了这县爷位,还是这珰县的县爷位正好空了缺,反正这吴县爷就在三年前到珰县走马上任了。
人说三年知县,十万白花银,可这吴县爷来的不是地方,这地方早盘踞了一条大蛇--蔡老爷,这大蛇还胃口特大,根本就剩不下什么东西给吴县爷,搞得这吴知县来了三年,不要说肥了点,反而连身上原有的那点肥油都愁瘦了。强龙都难斗地头蛇,更何况这吴县爷最多也就一黄鳝,再加上还有蔡锦堂这个兵部侍郎挡在前面,这叫吴县爷如何去跟这蔡老爷斗?只能怨命运不济了。不过,命运总是变幻莫测的,谁也不知道也许某一天财富就会突然砸到你面前来。
就说这天清早,这吴县爷还埋在娇媚的二夫人胸前做发财梦呢,梦里他正拼搏着。忽然,卧房外就有急急的敲门声。吴县爷气冲冲醒过来,哪个下人吃了豹子胆,敢扰我好梦?
“老爷,快醒醒!”是管家有财在喊。
“有财,你发疯了是吗?”
“老爷,莫怪小人,发生了件奇事,一定要禀告老爷的!”
“奇事?”吴县爷梦醒了,急急地下床穿衣服,也没理床上二夫人的不满声,出得门来,他一把抓住有财。
“说,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你跟我来看!”有财带着吴县爷来到厢房。一走进里面,吴县爷就看见两只大箱子摆放在地上。
“这是什么?哪里来的?”吴县爷厉声问有财。
“老爷,小的也不知啊,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呢,门童就听见门上有敲门声,问是谁也不回答,就是使劲敲,后来打开门看,没人,门口就摆放着这两只箱子,哦,老爷,上面还有封信。”
“信?在哪里?给我!”吴县爷一把抢过有财递过来的信,刚想拆开看,想想又停住,他围着箱子转,箱子上绑着绳子。
“你打开过吗?”
“老爷,小的不敢!小的只叫下人们搬进来。”
“好,很好!你们都先出去吧!没有吩咐不要来打扰!”
“是,老爷!”下人们都出去了。
吴县爷又围着箱子转了一圈,他看看手里的信,决定还是先打开信看。如果此时管家有财还站在屋里的话,一定会以为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爷受刺激了。
吴县爷拿着信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突然,他疯了似的扑到箱子上,手忙脚乱的扯开箱子上绑着的绳子,用力打开箱盖,一打开,他就呆了,过了片刻,他又扑到另一箱子上,一样的打开,一样的呆住,更呆,很快他狂笑起来,突的,他拼命止住笑,生生把这笑咽到肚里。他走到门边听了听动静,感觉到没什么异样后,把门栓紧紧插上。回进屋里,他围着箱子转,满满两大箱的白花花的银元宝,银子那冷冷的光芒迷醉着他的眼睛,他竟舍不得把箱盖盖上,他尽情的看着,享受着这迷人的光芒。他蹲下来,用手抓了个银元宝贴到脸上,冰冷坚硬的银元宝刺痛着他的皮肤,他却觉得温暖了整个身体,不要怪他这近乎疯狂的动作,实在是穷得太久想钱想疯了,出娘胎以来他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寒窗苦读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做大官赚大钱?可惜命运不济,让他来到这捞不到油水的破地,就靠一点俸禄过着饿不死吃不饱的日子。
如今,看着这两大箱世上最迷人的宝贝,他使劲的在肚里偷偷的笑着。
突然,门上又有敲门声,把吴县爷吓得一抖,稍作镇静后,他厉声喝道。
“何事?我不是吩咐过不要打扰吗?”
“老爷,是蔡府的下人突然到访,说是有紧急之事要禀告老爷!”
“蔡府?吴中镇上的蔡府?”
“是,老爷!”
“知道了,你带到大堂去,我立刻就来。”吴县爷心里一惊。
吴县爷轻手轻脚把箱盖盖好,又用绳子结结实实的捆好,他用手拖了拖,纹丝不动,只得作罢。他拿着那封信仔细的放进袖子里。走出门,他随手把门关上锁住,把钥匙藏进袖子里,然后向大堂走去。一进大堂,就见蔡府的下人等在那里,一脸的惊慌神色,一看见吴县爷进来就扑通跪倒在地。
“吴大人,小的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报案,昨夜一伙天清寨的强盗冲进来抢了我们蔡府的银子还有我家二小姐,我家老爷请大人速查此事。”
听了这段话,吴县爷刚坐上凳子的屁股像被火烧到样跳起来。
“真有此事?”
“吴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请大人速速追查盗贼!”
吴县爷重又坐下,坐好后又总觉得坐的不稳,索性站起来,心里是乱得一下多了十五只桶--七上八下,只是面上不曾露出一点。他冲着有财吩咐道。
“你先带着蔡府的下人先去歇歇,远道前来辛苦了!”看着有财带着蔡府的下人退出去,吴县爷在大堂里踱起步来,摸摸袖笼里的那封信,现在真似烧红的烙铁般烫手,不过他也舍不得扔掉,还是要攥紧在手心里。
天清寨的盗贼,他在这三年里也听过不少。这天清寨位于安徽、江西及浙江三省交界之地,此地绵延几百里都是山峰,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十足是个易守难攻之地。这自然地势已是如此严峻,再加此地是三省交界处,又称三不管之地,各省各县都想着法推脱。因此这天清寨的匪害已经有几十年之久,成了南方最大的一患。早很多年,听说在朝廷的重压下,三省联合剿匪过,剿一次太平些时日,隔断时间重又起来。最近这些年,北方连年站乱,西边饥荒不断,朝廷顾此失彼,也无心来管这匪害了,这帮盗贼也越发猖狂起来,只是奇怪得很,早前天清寨的强盗不管穷富只要落入他的地盘,一概来者不拒。而这些年,据闻尽抢乡绅土豪的,跑得也远,吴县爷一想,他这珰县和天清寨之间隔了两个县,竟敢一直跑到此地来抢钱,实在是猖狂之极。
吴县爷猛一拍桌子。
“无耻盗贼,胆大包天,目无皇法,光天化日下竟敢强抢民宅,本官决不能容忍!”
吴县爷即可升堂,命陈捕头带二十名捕快赶去蔡府访查,查实清楚后速回衙门禀告。吴县爷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公事,下得堂来,他找来有财。
“唉,如今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啊,盗贼抢钱,刁民作乱!想我来这珰县三年,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也尽心尽力啊,没想到这帮刁民竟敢戏弄于我!”
“老爷,何故如此说?”
“你不知道吗?你今天早上看到那两个箱子,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小人不知!”
“是砖块泥土,这帮刁民还写信嘲笑我!日后被我查出来,决不轻饶!”
“老爷,真的?”
吴县爷瞪了一眼有财,有财马上转而问道:“那老爷我再叫人把箱子丢出去吧!”
“这个我会叫人弄的,我另有事要你去办,想我来珰县三年,对家中老父老母的想念与日俱增,有财,你马上准备下,带上我的一封家信,即刻启程去湖南老家一趟!”
“老爷?”有财睁大双眼瞪着老爷,真是有点意外,这现在也不是什么年节节日什么的,家里也没婚丧嫁娶的,这老爷怎么突然?
“还不快去准备?还楞着干什么?”
“是,老爷!”有财转身要退下去。吴县爷忽又叫住他。
“有财,今早上守门的是谁?”
“回老爷,是有福和有贵,箱子也是他们抬进来的。”
“好,现在世道混乱,此去湖南路途遥远,你带上他们两个也好有个照应。下去吧!”
“是,老爷,那老爷,我走了啊!”
“快走吧!”
吴县爷小心翼翼的闪进厢房,又立刻关上房门,看着那两个大箱子他暂时又心花怒放起来,他拿出信,在香炉里点着,看着信烧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查觉不到的笑容。
“珰县知县吴大人在上,在下天清寨袁不弱到贵县叩扰,特呈上小礼一份:银六千两,不成敬意,请笑纳。”
客栈里走出一个中年的精干男人,满是笑容的迎接着这群不速之客。
“袁爷,快进来喝杯茶,这趟辛苦了吧!”
“嗯,兄弟们辛苦了,沈达,招待兄弟们吃喝吧!”
“是,我已叫厨房在准备了,我估摸着你们也快到了,一直在盼着呢!”
“沈三哥,快拿饭菜上来,我饿了!”
“哎呦,大荣兄弟啊,辛苦了,我还没看见你呢,我这就去端上来。”
“你怎么下楼了?”袁爷盯着从楼梯上下来的大荣。
“那位小姐进房间了,安静的很,我看看没事就下来了!”
“安静?安静才要你看着!”袁爷盯着大荣,他低下头,心里有不服,嘴上却不敢还嘴,突然,他眼前的袁爷飞似的冲上楼梯,一脚踢开那个蔡小姐的房间,同时一声大喊从上面传下来:“沈达,快上来!”
悬挂在半空的依依渐渐停止了挣扎,地板上一把凳子倒着。
袁爷快速拨刀斩断了长布条。“咚”的一声巨响,依依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冲上来的沈达和大荣站在门口发呆。
“发什么呆?快过来看看!”袁爷冲着沈达喝道,他连忙扑上来,用手在依依的鼻子前一探,回头向袁爷禀告:“袁爷,还好!还有气,这小姐没事!”
“放到床上去!”袁爷又冲着沈达喊。
“是,袁爷!”沈达弯下腰有点吃力的抱起依依,一直呆站着的大荣想过来帮忙。袁爷瞪着他。
“你给我下去!”
“是!”大荣看了一眼袁爷冰冷的目光,心里一抖,只好低头向门外走去。
“沈达,为什么还不醒?”袁爷看着床上的依依问沈达。沈达又用手在依依鼻前一探。
“袁爷,这小姐确实是没事,你看在呼吸呢!还没醒,怕是一时晕过去了。”沈达转身很肯定的对着袁爷说。袁爷点点头。
“好,你出去吧!”袁爷对着沈达说道,沈达应了声是后就往门外走,出门口时又回头看看站在床前的袁爷。
好冷!依依醒过来,睁开眼又看到刚才那个房间。
“我没死?”她喃喃自语。
“你以为死很容易吗?”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个有点熟悉的冰冷声音,随着这个声音落下,一个男人出现在依依眼里,她觉得身体更冷了,不知主的紧抓住身上的被子,她往床里面缩着,眼睛紧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挺直,脸上没蒙着黑布,一张脸完全出现在依依面前,粗糙微黑的皮肤,一道浓眉下的那双眼睛,如冬日里的一抹黑夜,没有一丝丝的温暖。依依熟悉这双眼睛,熟悉这个人,在蔡府大堂上发号施令的人。她曾经很勇敢的和这双寒冷的眼睛对视过,此刻,这双眼睛依然寒冷,而她也依然勇敢的对视着,她心里很怕很怕,可是她又不怕,她就盯着他,他的脸和眼睛一样的冰冷,依依忽然看见他的左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眼角一直往下,直到脖子,这伤疤让这张冰冷的脸更添加了几分狰狞,是否阴间的魔鬼就是这样的?
“死,难的时候是很难的!”魔鬼又说话了。
“只要想死就能死!”
“你想的这样简单吗?你忘了在你家的大堂上你答应跟我走的!”
“我那时只是一时冲动!”依依的声音响了点,她似乎在为自己辩解,“我那个时候根本没想想后果......”
“我不管你是不是冲动,既然你答应了就是你做了决定,决定的事是无法改变的,后悔也是没用的,我不卖后悔药,所以,现在你不管做什么都要听我的。”
“连死都要听你的?”
“是的,我要你死你才能死,你要不相信,你尽管再试,不过,我先告诉你,你的家人还在吴中镇上,你死了,我就回去把蔡府的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魔鬼很平静的说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依依颤抖了一下,瞪着双眼看着魔鬼,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似乎还有点气愤,可很快,她的脸罩上一层颓丧,她低下头。
“你要杀就杀吧,我救不了了,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还不都一样?”
“你为什么要死?你不是很勇敢的吗?别人都吓得哭爹喊娘的,你一滴眼泪都没掉不是吗?”
“我现在......害怕了!”
“你害怕什么?”
“我怕你......怕你们这些人......你们都是男人......”依依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准确的表达出她心里的害怕,她想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依依有点觉得奇怪,她抬起头看见魔鬼的眼睛还是盯着她,只是现在这双眼睛里的东西好像很复杂似的。
“如果我告诉你,不会有你害怕的事发生,你还会去死吗?”
依依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这句话,她愣愣地看着魔鬼。
“你明白我这句话吗?”
依依摇头又点点头,“算明白吧,可......”
“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相信不相信有用吗?我又做不了主!”依依不知怎的又突然恢复了点平日的元气,她瞪着魔鬼,说话声音也响了点,“你抢银子我不奇怪,每个人都喜欢银子,可你要我跟你走干什么?我又不是银子,也变不出银子,反正我家里的银子你都抢走了,你也应该够了!既然你说了不会做让我害怕的事,那你索性就让我走吧!”
“让你走?你要走哪里去?”
依依一时顿住了,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地方来。
“你没地方可去,只能跟我走了!”魔鬼的眼睛紧紧盯着依依,眼里飘过一丝丝光芒。
爷爷的!依依心里在骂着,“我怎么会没有地方可去?我想去的地方很多,就是不想去强盗窝!”
“你这么肯定?”
“当然!”依依豁出去了!她看着魔鬼,他还是一脸的平静,只是眼睛慢慢的从她的脸上往下移。
“这个金锁你从小就一直带着的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我记不清是不是了!”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连这个金锁也要?真是强盗!想要就要吧!我反正也不在乎这点东西了,给你!依依伸手往脖子上移,她可不想让这个魔鬼来动手。
“你解开它干什么?”魔鬼似乎不太明白依依的动作。
“你不是想要吗?我解下来给你!”强盗还要装客气啊!依依恨恨地想。
“我不是什么东西都要的,你给我戴好!”魔鬼的语气忽然更冰冷起来,“你经常把金锁给人吗?”
“是吧?”不是依依糊涂,她确实不记得了。娘死后的第二年,蔡老爷因为依依脾气暴躁,就听了庙里一个算命和尚说的:金器能压得住这位小姐的脾气。因此,命人打了把金锁戴在依依脖子上,不过,依依把金锁给过人几次,有几次人家倒是拿到蔡家的当铺去当,结果又回到依依脖子上,这没拿当铺去当的,蔡老爷只好又命人去打了一把,所以依依她是弄不清楚这锁是不是就是最初那把的,反正她也不在乎。
“你不要?不要拉倒!”依依重新把金锁戴好。
“我只要你跟我走!”魔鬼从床边离开了,“你给我好好休息一会,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他向门口走去。依依看着他的背影咬着牙,要我跟你走?做梦!不让我死,我就不死,我逃!脚在我身上,你看得住吗?
“别想逃!你逃不掉的!”突然,魔鬼回过头抛下这句话,把依依吓得打个激灵!魔鬼真的是从阴间来的,能穿透人的身体!
沈达下了楼,看见大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闷吃,周围的兄弟们都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吃着说笑着。沈达想走过去,想想又止步了,转而去招呼其他兄弟了。过会儿,他再看看大荣,一个人走出去了,他连忙跟上去。
“大荣,吃饱了?”
“哦,三哥,我饱了。”大荣闷闷的回了句。
“大荣,这楼上的小姐是?”沈达看看周围,轻声问着大荣。
“还不就是这一趟去的那家的小姐,袁爷突然想出来要带着她回寨里,三哥,我真是不明白,这袁爷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小姐?从来都没有过,真是麻烦!还动不动就寻死寻活的!长得是不错,可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啊,我看也不见得比咱们畅心楼里的扶香好看!袁爷竟然还为这个小姐骂我!”
“大荣,小点声,我跟了袁爷八年,从没见过袁爷弄回来过什么女人,这次要带着这个小姐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不要嚷了,袁爷也并没有多怪罪你啊,还好这小姐也没事,你接下来看紧点就是了。”
“什么?还要我看着?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要我去看这种小娘们?我以后在寨子里还怎么混?”
“沈三哥,袁爷喊你呢?”沈达刚想再说什么,突然,里面跑出一个兄弟。
沈达连忙转了进去,袁爷站在楼梯口。
“你准备点吃的让小点送上来。”
“是,袁爷,我马上去!”
依依坐在床上,正心惊肉跳的庆幸魔鬼从门口消失了,突然,门又打开了,魔鬼站在门口,看着她,嘴里喊着:“小点,进来!”
很快,一个小圆球滚进来了,其实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要不是有个头两只手两只脚在那晃着,依依还真以为是个球滚进来了。看这强盗窝肥得,把个好好的孩子肥成这样,依依一下觉得自己的弟弟虽然不太亲,此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弟弟真是个标致的男孩,而这一个?没法形容了!是这个魔鬼的孩子?真是好!子承父业,一家子都是强盗了。
“爷,我把吃的拿上来了,还要我做什么事?”小圆球脸上笑嘻嘻的,一双天真的原本不小的却被肥肉挤小的眼睛骨碌转着。
依依一听他的话,想自己猜错了,这魔鬼也不该有儿子,断子绝孙才好。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看着这个小姐,不能让她跑了,更不能让她死了,你明白了吗?”
“明白,爷!”
“记住,不能出一点差错,不然你以后就别想吃饭了!”
“爷,你放心!我肯定好好看着。”
“好!”魔鬼扫了依依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爷!”突然小圆球叫了一声,把刚要出门口的魔鬼又喊回来了。
“什么事?”
“爷,我能不能把这位姐姐的手脚绑住?”小圆球笑得甜甜的看了眼依依,又转头问魔鬼,魔鬼盯了依依一眼,转身冲着小胖球说:“你自己看着办!”
强盗窝出来的还会有好东西吗?依依看着这小圆球,一边笑得甜死人,一边却说要绑住她的手脚,绑我?要是在平时,依依早把他一脚踏扁了。现在依依只能两眼冒火。
魔鬼终于走出去了,小圆球往依依的床走过来,脸上的笑真是天真又灿烂。他手上端着个盘子,里面好像是吃的。
“姐姐,你真漂亮,比柳姐姐都要漂亮呢!姐姐,你叫什么?我叫小点,爷和叔叔伯伯姐姐哥哥们都叫我小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叫小点。”
依依瞪着他,你不知道?我知道,还不是想叫你少吃点变小点,再吃下去都要爆炸了。
小圆球把盘子放在床上,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一样东西,依依一看似乎是鸡腿。
“姐姐,你吃吧!很好吃的,真的很好吃的,沈伯伯做的很好吃的,不骗你的!”小圆球拿着油晃晃的鸡腿在依依眼前晃着,没把依依的食欲晃出来,居然晃出了自己的一把口水,他也意识到了,猛的咽回去,如果在往日依依早笑死了,这小子真厉害!
“我不吃,不想吃!要吃你自己吃,我看你很想很想吃的,是吧?”依依故意激他。
“我不能吃了,我已经吃了一个鸡腿一碗饭了。”小圆球看了眼鸡腿,最后坚定的收起目光看向依依,依依看看他的身材,还有点自知之明啊!
“姐姐你吃吧!”
“别烦我!我就是不想吃!”依依把脸一板。
“姐姐你真不想吃啊!那我放这了!”小圆球把鸡腿放回到盘里,依依看见他还是盯着鸡腿不放。
“好好的鸡腿放着不吃真可惜,姐姐,我替你吃了吧!”突然,小圆球一把抓起鸡腿往嘴里塞,依依看着,一口二口三口后,他嘴里吐出了一根干净的骨头,依依的嘴张开了,吃惊的。
“姐姐,吃点其他的吧,要不路上会饿的!”
“小点,带那位小姐下来,我们要上路了!”依依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门开了,一张脸伸进来冲着屋里说了句话。小圆球一听蹦起来。
“要回家啰!太开心了!姐姐,我们走吧!”蹦完,小圆球就伸手过来想拉住依依,依依猛的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我自己走!”
下了楼梯,出了店堂,到了外面,太阳已经出来了,依依的眼被阳光晃得有点迷糊,刚适应了点,她突然看见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在看着她,脸上似乎带着一抹笑意,她没见过这个人,当然她知道他也是这帮强盗里的一个,她仔细看了眼,一看下她就呆了,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姐姐,你不认识吧?他是齐胜四哥,柳姐姐说他是我们寨里最玉树临风的男人,对不对姐姐?”一旁的小圆球看见依依在呆看着齐四哥,连忙说道。依依的眼睛还没收回来,耳朵里倒是听见小圆球在边上唠叨着什么柳姐姐的,什么玉树临风的,到现在她只真正见过这帮强盗里的四个,再加这边上半个......
“小点,你还在磨蹭什么?我说的话你忘了吗?”突然一声呵斥响起来,把依依吓得一抖,她把脸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是那个魔鬼,他那张冷的要起霜的脸正对着依依和小点,她感觉到边上的小圆球似乎也抖了抖,然后很快的攥住依依的衣服拖着走了。
懒散了一冬天的太阳此刻真是非常的明媚和灿烂,可在依依眼里,一看到这魔鬼,他脸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硬是把这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了。依依赶快抬腿上了车,真不想看见这张脸这个人。依依先上了车,她听见车外面魔鬼在嘱咐着小圆球。
“小点,你给我好好看着,不然你知道会怎么样的吧?”
“爷,你放心,你放一百个心,不,一万个心都可以,我保证好好看着这个姐姐!”小点不停点着头,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蔡府内,因为陈捕头带着一帮捕快的到来又重新嘈杂起来。陈捕头在林管家的带领下,仔细的查看了蔡府的库房,清点了失物的数量,盘查了蔡府的下人和家丁,忙活了大半天。蔡老爷在四夫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来到大堂。
“陈捕头,你应该叫你的手下快去追这帮盗匪才是,这帮盗匪押着马车重物,必跑不远,现在去追定能追到。”
“蔡老爷,吴知县吩咐小人先行查访,等查清楚了吴知县才能定夺。”
“混账,等你们查清楚了,这帮盗匪早跑远了,你们还到哪里去追?我的银子岂不白白没了?”蔡老爷气得摔了个茶碗。陈捕头愣了愣,很快又恢复常态。
“蔡老爷息怒,小人只是依令行事,没有吴知县的吩咐,小的绝不敢造次,望蔡老爷体谅,现在小人已经查清楚,正要向蔡老爷告辞,小人要尽快赶回县衙内禀告吴知县,也好让吴知县早点下令去追盗匪。”
“真是混账!什么吴知县?要不是我儿鼎力引荐,他哪里来的知县做?如今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做正事,你给我回去禀告吴知县,如果不把我的银子追回来,看他还有没有知县可做!”蔡老爷气得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急得一旁的四夫人又是捶背又是抚胸的。
“老爷,老爷,你息怒,身体要紧啊!”
“蔡老爷,小的告辞了,小的禀告吴知县后定会速速追赶盗匪,请蔡老爷宽心!”陈捕头在一边赶紧的作揖告辞,匆匆的带着手下告辞了。
一路上陈捕头都沉思不语。他做捕头的时间比吴知县做知县的时间还长,他知道他这一帮做捕快的在百姓面前是石头,到了那帮盗匪面前连鸡蛋都不如了,他可不想去做鸡蛋,弄得个鸡飞蛋打一场空。在他一路的揣摩后,他寻思着吴知县的意思......
回到县衙内,陈捕头细细的禀告了他查访的结果,当他告知吴知县蔡府内被盗的银两数量后,吴知县脸上的器官都不安分的跳动起来,想想自己房内的两箱银子,他再也不觉得多了。
“陈捕头你辛苦了,据你分析这帮盗匪是从天清寨来的?”
“是,大人!”
“很好,本官下令,命陈捕头速带20名捕快去追捕盗匪,定要追回银子和人,不过念在陈捕头刚来回奔波人马劳顿,再加现在天色已晚,不便追查,顾命陈捕头速去休整,明日一早就出发,不得延误!”
“是,大人!那小人先行告退了!”陈捕头向吴知县叩拜,站起来后和吴知县对视了一眼,这上下级的两人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陈捕头走出县衙时心里寻思着,这一夜休整下来,这帮盗匪再慢估计也该出珰县的范围了,出了珰县就不该他们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