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号令》平湖烟雨

57、风雨3

　　好在封浪和马陆已经站在树枝上，两人反应极快，一跃跳到地上，马陆还顺手捞走林雅，免得被砰一脸灰。

　　只是可怜了丛小施，被夹在树干和地面之间，还呆呆地问：“怎么有雷？要下雨了？”

　　“有雷就是下雨吗？”

　　听见熟悉的、冰冷的、如阎王般的声音，丛小施急忙爬起，挤到封浪和林雅之间站定，看着从树林阴影走出来的冉晨，四人不约而同露出好巧啊的伪装微笑。

　　冉晨背手扫过四人，还没开口，就被封浪打断。

　　“冉晨，我在教他们爬树呢。”

　　冉晨配合封浪胡言乱语：“哦，教会了吗？”

　　“差……差不多。”

　　“那就学以致用，所有人爬军团外的那颗梧桐树，折返百次。”

　　封浪顿时傻眼：“啊？！现在？”

　　“有问题？”

　　面对冉晨的反问，四人如拨浪鼓般摇头，你推我我推你的离开。

　　九点，石勒准时带狄姜出现，他开车停在小道旁，冉晨走向他们，发现不仅狄姜，跟来的还有一位女士，当即放慢了脚步。

　　石勒介绍：“这位是我的妻子邵小风，她一定要来感谢你。”

　　冉晨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女士长相温婉，说话也轻声细语：“听狄姜说您多次帮她，我做了些点心放在后备箱，您走时一定要带着，也是我们的小小心意。”

　　“小风姐做的糕点可好吃了。”狄姜跑向冉晨，从手中纸袋拿出一块递给对方，“教授，要不尝尝？”

　　冉晨接过吃下，对他而言还是太甜了，但并没有和从前般实话实说，而是附和狄姜：“嗯，好吃。”

　　四人朝山上走，邵小风便拉着狄姜去前面不远处，狄姜一步三回头看冉晨，见人没跟上来，又追回来。

　　“教授，不是一起看星星吗？”

　　“你们先去，我和石少将在后面跟着。”冉晨拍拍狄姜后背，示意她和邵小风在先走。

　　石勒和冉晨故意拉开距离，数十米的时候，石勒率先开口问：“听说姜儿在活动所是您的生活助理，我们还想着一个小丫头，自己都顾不了，还怎么照顾别人，开始时家里人都很担心，害怕她做错事被赶出来。”

　　“你们很在乎狄姜？”

　　面对冉晨的问题，石勒很是意外，甚至还停下脚步，吃惊看向对方：“她是我们家人，怎么可能不在乎？”

　　“家人？”冉晨重复一遍，“可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听出冉晨话中的质疑，石勒忍不住笑出声：“我忘了你是天城人。其实家人未必要有血缘关系。在地界，只要人与人之间有了感情，不管是亲情、友情、亦或者爱情，都是互相关心爱护，彼此理解包容的，比如夫与妻。再宽泛一些，就像您，您照顾狄姜，我们家也视您为朋友。”

　　“不觉得你们地界的社会构架很冗余臃肿吗？”冉晨再次发问，但不等石勒回应，又很快自问自答，“不过某一方面，倒是很让人放心。”

　　石勒听出冉晨的言外之意：“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明日就要回天城接受审查了，之后未必能再回到地界，狄姜……她在活动所与我同处一室，这一年来我们又经历了不少，她其实知道我的很多事，我害怕自己走后，有人会找她麻烦。”

　　“哪种麻烦？”

　　“会危及生命的麻烦。”

　　听到这里，石勒顿住，视线落在冉晨脸上，对方正看着不远处的狄姜，表情倒是平静。

　　“你怕政府审问她？”

　　“地界政府还算在乎脸面的，而且向来尊重军团，而您作为少将，他们至少会尊重您，不会越过您轻易伤害狄姜。”冉晨很是笃定，他仰头看向天空，视线定在和月亮同样发光的那个不规则形状，“是天城，有人盯上她了。”

　　“为什么？天城人素来理性，一个小女孩而已，何至于…难道……姜儿她做了有损天城的事？”

　　“狄姜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过去七个月行踪的人。”

　　“就算如此，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有，我知道了一个足以翻转天城地界如今地位的内幕，他们以为狄姜也知道。”冉晨的话半真半假，他对上石勒视线，一字一句，“我希望在我回来之前，您能保护狄姜，让她安然无恙。”

　　石勒眼中闪过惊讶：“冉指导官，您好像很在意姜儿。”

　　“是习惯。”冉晨避开石勒眼神，“再说她照顾我一年多，总不能眼睁睁看她陷入危险无动于衷。”

　　“那您当初就不该让她当什么生活助理。”

　　石勒点出问题本质，他也猜出冉晨最初恐怕并不关心狄姜死活，毕竟天城人的冷血和无情，他在无数次联合作战中就见识到了。一定有个转折点，但对方不愿意说，他肯定问不出口。

　　其实就算没有冉晨请求，他也会照顾好狄姜。

　　见石勒答应，冉晨心中松口气，总算为狄姜的安全上了一道保险。

　　到了山顶，狄姜挤到他和石勒之间：“教授，今天都没什么星星，你能不能再变一个星空给我啊？”

　　星空？石勒和邵小风不约而同看向冉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当着外人，冉晨没有答应：“下次见面变给你。”

　　“可教授明天就要回天城了。”狄姜很是失望，甚至放下了手中捏着的甜糕，语气极为失落，“封浪说您上去就不一定回来了，再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我会回来的。”

　　听见冉晨的保证，狄姜眼睛亮起，抬头望向对方：“真的？”

　　“嗯。”冉晨点头，“虽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如果我能来基地一定去找你。”

　　“好！那我就在第五区等你。”

　　听到这儿的石勒故意接腔，想要试探狄姜对冉晨的态度：“等到什么时候？说不定十年二十年，万一到老到死，那还有什么必要。”

　　冉晨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他知道石勒对方说话，并非没有可能。

　　邵小风察觉气氛尴尬，怼了一下石勒胸口，瞪了眼表示就你话多，然后拉着人朝旁边走，不再打扰冉晨和狄姜独处。

　　谁知狄姜倒是满不在乎：“没关系，就算变成老奶奶也等！”

　　“老奶奶？”冉晨噗嗤笑出声，“是什么样？”

　　“这样的！”狄姜皱脸，双手把五官朝中间挤，还弯腰驼背，故意咳嗽，“这样！”

　　“好了……”冉晨扶狄姜站起，“真丑。”

　　狄姜眨眼看了看冉晨，忽然上前一步抱住对方，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记住奇楠沉香的味道。

　　之前在香店，听胡蝶说人可以忘记一切，但很难忘记味道。

　　如果一辈子也等不来教授，如果最后因为年老导致记忆退化，就算渐渐淡忘对方的容貌，那能记住对方的气味也挺好。

　　“怎么了？”

　　冉晨意外，他感受到了狄姜的难过，缓缓抬手，停在狄姜后背一掌处，几番犹豫后，还是垂了下来。

　　过了几分钟，狄姜放开冉晨，眼睛微润，看出刚刚哭过：“没事儿，就是舍不得教授。”

　　于此同时，同盟会总部。

　　胡蝶回到自己的房间，毫不意外发现有人在会客厅等着，她踢开高跟鞋，赤脚走到沙发前半躺下，抬手勾起一缕头发：“这么迫不及待的来见我，你家那位不介意？”

　　“正经儿点。”

　　坐在高脚凳的那人放下酒杯，转身垂眸看向胡蝶。

　　是位短发女人，打扮看不出年龄，长得十分精干，穿着利落西装，左手插兜，右手搭在吧台上，无名指带着戒指。

　　胡蝶轻笑：“在暗影队我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

　　说话间，房间又进来一人。

　　“你们都到了？”进来的是个中年男子，容貌看上去三十左右，可头发已经变成灰白，他把联络仪器放在中间，打开后显示出一人的投影，“千山也到了。”

　　胡蝶看着千山的投影，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还差两个人，第十六组就到齐了。

　　中年男子看出胡蝶情绪波动，他劝勉对方：“小蝶，如果一味沉溺过去，陷在执拗里，是没有办法看见未来的。”

　　这几年他越发担心对方的状态，尤其是十六组解散后，对方越少出现在同盟会总部了。

　　“我这种还有未来？”胡蝶毫不在意，见男子还要打断她，便直接起身坐直，“好了，我从冉晨口中问出#33号摧毁前的事情了。”

　　众人听胡蝶说完，中年男子问千山：“你在我们之间职位最高，知道的内幕消息也最多，你怎么想的？”

　　“最好的希望，最坏的打算。”

　　胡蝶皱眉：“什么意思？”

　　“#33空间传输实验一直没成功，实验数据排除了很多可能，最后专家组一直认为，是缺少‘本源’……也就是凤凰的精神力频段触发。如冉晨所言他们被成功转移，只能说明……凤凰就在他们之中。”

　　“可是……”一直没说话的短发女子开口，“那女孩叫狄姜，不叫秦暖，而且还是个凡民，没有异能啊。”

　　“名字可以改，至于异能……”胡蝶想起上次对方暗暗吸收自己精神力的场面，“或许她有却不自知？”

　　中年男子叹气：“为什么你们完全把目标锁定在那女孩身上，难道不再试探吗？”

　　千山声音低沉：“保留本源精神力频段残存介质早就没有了，我们没办法再探，虽然不是我们经过推到验证得到的答案，但我们只能相信她就是本源。”

　　“那就去验证。”中年男子站起，“她本就是我们这边的人，现在却和天城人在一起，万一以后偏心怎么办？”

　　“天城冉家正在谋划刺杀她，按照天城和地界政府的十三条约，很有可能会通过秦家动手。”千山示意男子坐下，他转着手中硬币，最后做了决定，“好在狄姜如今在苏醒者身边，我会让他尽量提供保护。”

　　见千山一锤定音，短发女子端起酒杯，问：“要不要偷偷输入思想？”

　　“不用，不必这点自信都没有。”

　　“万一她加入天城……”

　　“我希望有朝一日，凤凰重回同盟会，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这里有她创建的护卫队，我相信她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