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号令》平湖烟雨

50、玫瑰4

　　冉晨起身关掉了灯，房间陷入黑暗，他走到狄姜身边，陪对方坐在地毯上。

　　“难受就哭吧。”冉晨右臂搭在膝盖上，“没人看得见了。”

　　“教授？”

　　“我记得你才来活动所的时候，每次到了晚上，总会哭上几分钟。”冉晨仿佛知道对方要问什么般，直接解释了，“我听觉比异能者都要敏锐，一墙之隔的哭声，听来算是清晰的了。”

　　“那打扰教授休息了吗？”

　　“没有，只是白日看见你开心快乐的模样，总会怀疑自己听错。”冉晨竟意外的开起玩笑，不过转而他的语气渐渐柔和，听上去甚至有几分推心置腹，“狄姜，你们凡民真的很擅长遮掩自己，但我觉得，至少在我面前，你不必压抑自己的情绪。”

　　听见这话，狄姜望向冉晨的方向，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她知道对方就在那里：“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愤怒也好，悲伤也好，我想看见真实的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黑暗，冉晨反而放下以往种种顾虑，第一次直白坦诚自己的想法。

　　“狄姜，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一头白发被人称作怪物。自那以后，除了封浪，我很少会对一个人有期待，也并不在乎他人与我交往处于何种目的，渐渐我变得强大，那些曾经嘲笑我的，挖苦我的，质疑我的瞬间围了过来，我见识了更多虚伪嘴脸，越发难以相信他人，就连经历过生死的队友，我也只是相信他们的能力，而非他们的为人。”

　　听冉晨说起从前的事，狄姜伸手试探地握住对方手腕，她声音很轻：“教授，我喜欢你白头发。”

　　噗嗤——，冉晨笑了，有时候狄姜抓的重点让他哭笑不得。

　　“狄姜，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全心信任你，希望你对我没有秘密。”

　　其实冉晨也有些意外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可又确实是他目前期盼的。

　　从这丫头说要与他一同赴死开始，他对狄姜就无法利用了。

　　生命宝贵，对天城人尤是。

　　恐怕如今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除狄姜以外，第二天愿意与他生死与共的人。

　　狄姜就是唯一……

　　也因此，对方在他心中变得特殊，即使她的身份只是凡民，从前他不屑于顾的凡民。

　　“教授，我……我很害怕……”狄姜颤着声音说起刚刚自己的失控，还有哪些碎片似刺入脑袋的记忆，她忍不住靠在冉晨肩膀上，手指无意识捏紧冉晨手腕，“我曾经很想找回记忆，可如果那些记忆都是让我痛苦发狂的，我不想……不想再记起从前的事了。”

　　狄姜真的后怕，那种被情绪控制大脑的感觉，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冉晨好似感觉到了狄姜的恐惧，他轻轻捏住狄姜的手，问：“你刚刚说要杀了那些人，是想起了不好的记忆吗？”

　　“嗯。”

　　“他们伤害了你？”

　　“……是”，狄姜并不确定，她没回忆到这点，只是想起那些眼睛便毛骨悚然，恨不得除之后快。

　　冉晨揽过狄姜肩膀：“狄姜，我要是你，就不会躲避。”

　　“教授……可……可我失忆了也很好啊，我现在和你生活的很好……”，狄姜迫不及待表达自己的看法，还没说完就被冉晨打断。

　　“人是由记忆组成的，没有记忆的人生，就像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往何处而去。”冉晨揉了揉狄姜的头发，“狄姜，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世界上某一处，还有等你消息的家人朋友。”

　　狄姜想起那个花海中的男子，沉默了。

　　指尖触碰到冉晨手背上的纱布，眼眶又涌上酸楚：“我怕会和这次一样失控。”

　　“那也不能怕，如果连自己的过去都恐惧，是没办法掌握以后人生的。”冉晨轻轻敲了敲狄姜额头，“好了，实在害怕就来找我，我们一起面对。”

　　“好。”

　　得到冉晨的许诺，狄姜霎时心间有些许安定，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在黑暗中看见了冉晨的眼睛，对方也正望着她，两人不约而同发出笑声。

　　“对了教授，我好久没看见星星了。”

　　“喜欢星星？”

　　“嗯，我觉得夜空里的群星很美，夜色宽广浩渺为幕，它们挂在天上摇摇欲坠，看着就会心神安宁平静怡然。对了！教授见过流星吗？就是带着尾巴的那种星星落下，无数星辰坠落宛若银河倒流，我在书上读过描述，但从没见过，肯定也很好看。”

　　狄姜兴奋地描述，语气渐渐欢悦。

　　噼啪——，声落眨眼，屋里悬起无数光芒，环顾间恍若置身浩瀚星空之中。

　　“教授，这……”

　　“我的高阶异能是雷电，操纵些电火花不是难事。”冉晨拉狄姜站起，“喜欢吗？”

　　狄姜仰头看着‘星空’：“嗯！喜欢！”

　　说话间，右边‘群星’落下，真的形成如瀑布般的流光溢彩之景，狄姜忍不住跑上前，伸手触碰‘银河’，那些‘星星’却在她手前分叉滑过。

　　“会受伤的。”冉晨按下狄姜的手，“异能不仅能伤异兽，也能伤人。”

　　“真好看……”狄姜看向冉晨，一扫刚刚阴霾，“教授，谢谢你!”

　　说话间，那股奇楠沉香的味道又浓郁了几分。

　　冉晨听见书柜轻微的挪动声，收回释放的能量，直接拉开窗帘，屋内霎时阳光普照，恢复了明亮。

　　原来书柜的地方露出缝隙，冉晨拿起环首刀，直接插入撬起，看似结实的柜子如积木般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书柜后是一扇门。

　　冉晨没有贸然打开，而是折回院子穿上晒得半干的作战服，这才走到那扇门前。

　　狄姜抓住冉晨胳膊：“教授……”

　　“或许能出去。”冉晨解释自己的行为，扭头见狄姜一脸担心，拍拍对方手背，“没事儿，跟着我。”

　　说罢，他握住门把，打开了那扇门。

　　入眼便是狭长的走廊，穿过后来到一个百来平的地下室，这里有半面墙的屏幕，部分已经损坏显示黑屏，还有一些里面的画面是小楼的各个不同地方。

　　狄姜抓紧冉晨衣服：“教授，这是在监视我们吗？”

　　“应该是监视曾经被关在这里的人。”

　　冉晨走到中心操作台前，看着按钮标注，还有部分电子屏的数据，推测出这些是旧世界时期的技术。

　　咚——，巨物撞地的声音。

　　回头发现狄姜倒在地上，他转身抱起对方就朝外跑，快到门口时听见身后滴答响起提示音。

　　【已启动盘古工程111号令，开始对观察区扫描搜索。十…九……二…一，暂未发现秦暖活动记录。】

　　秦暖？

　　是那个代号‘凤凰’异能者的真实名字？

　　因为冉若柏日记的描述，冉晨很快有了这番推测，只不过来不及思索，因为更担心狄姜的情况，先带人回到卧室。

　　其实他回头就会发现，在进入大厅的那一刻，所有亮着的显示屏上全部红框锁定了狄姜的脸。

　　发现人只是睡着，冉晨松了口气，伸手给狄姜盖好被子，还没起身就见人睁开眼：“醒了？！”

　　他很不可思议，明明一秒前对方还睡得很熟。

　　“嗯。”狄姜坐起，揉着太阳穴回想，“那个房间我一进去就觉得困，最后直接睁不开眼了。”

　　“和奇楠沉香有关吗？”

　　冉晨记得那个房间气味越来越浓。

　　“不知道。”狄姜摇头，“但那个房间不是奇楠沉香的味道，是檀香的味道。”

　　“檀香？”

　　见冉晨起身，狄姜拉住对方：“教授，你去哪儿啊？”

　　“我去看看，你先待在这儿。”

　　“可……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狄姜这次两双手抱住冉晨，“教授，我一个人害怕。”

　　语音刚落，外面传来轰隆巨响。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外跑去，一下台阶就看见刚刚新发现的房间塌陷了，大厅一半陷入坑中，成了半露天的房间。

　　狄姜扭头发现外面光线变化，惊呼：“教授！”

　　冉晨顺着狄姜指的方向，看见院中茶杯倒影与之前不同，确切的说，之前是将近正午，现在就是午后斜阳。

　　时间流逝了几个小时，随即又凝固了。

　　应该是刚刚的爆炸冲击了精神领域结界，产生了几个缝隙，所以没有维持住空间的时间，但随后精神力场稳定，一切再次停滞。

　　冉晨握住环首刀，他想到一个可以离开的办法。

　　蓄积所有的精神力在刀中，拼尽全力朝刚刚爆炸的地方挥去，可惜并没有任何动静，那些巨大的精神力就像打到了棉花上，被化解后吸收殆尽。

　　不可能……

　　怎么会吸收？

　　正如天下不可能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精神力频段，如果精神能力能被吸收，只能是完全契合的精神频段，所以唯一可能就是自己提前设下过相关的蓄灵领域。

　　但他从未到过此地。

　　在冉晨陷入思索时，狄姜走到书架一侧，在夹缝中抽出一封信件。

　　信封和纸张崭新，还能闻到淡淡的油墨香气。

　　要不是因为震动导致书架错位，恐怕这个夹层里的信永远不会被发现。

　　看见上面的名字，狄姜愣住。

　　【请冉首席工程师转交‘凤凰’ 齐麟寄】

　　是齐麟写给‘凤凰’的，那冉首席工程师……会不会是冉若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