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号令》平湖烟雨

38、月出1

　　这日上午，狄姜在书桌前埋头翻译，冉晨拿着屏幕板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着最新资讯。

　　因为大病初愈，秦知秋和封浪很默契地承担了冉晨的职责，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基本没让冉晨操心活动所和□□队事务。

　　倒是齐飞羽三天两头来晃荡，被主仆两人冷落应付也不恼，尤其喜欢逗狄姜，总在冉晨几乎耗尽忍耐时，像察觉危险似的，留下一大堆补品后溜之大吉。

　　狄姜伸个懒腰，望着书桌边那堆书，长长叹口气。

　　按照难易结合的原则，今天她要打开最厚的那一本了。

　　一本法典就已经快让她崩溃，也不知道这个里面记载了什么。

　　希望不要是更难的东西。

　　抽出那本书，先从中间翻开看看情况，结果发现里面的字竟然是黑色油笔写的，是私人笔迹，不是印刷体。

　　狄姜觉得出乎意外，咦了一声。

　　冉晨听见动静，也没抬头，手指在屏幕板上下滑动，顺口问：“怎么了？”

　　“这本书是亲笔写的呢。”

　　狄姜翻到封面，这本书的封皮不是彩色硬纸，而是皮质的，上面烫着一个建筑大门，还有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的一行字。

　　打开扉页，在这面的左下角，也就是靠近缝线的地方，有两行字，和笔迹记录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她下意识念出来。

　　“国立科技大学百年校庆活动纪念。”

　　冉晨第一次从狄姜口中听到旧世界语言，皱眉抬头：“什么？”

　　“这是旧世界一所大学的纪念品。”

　　为了回应冉晨，狄姜还拿起那本子晃了晃，里面散发的味道让她熟悉，忍不住凑近闻了闻书缝。

　　“大学？基地不是只有联合大学吗？”冉晨没听说过基地有这么一所学校，见狄姜跑过来，好似要扑到他身上，下意识抬手拦住：“干什么？”

　　“味道！”

　　狄姜凑到冉晨脖颈间嗅了嗅，极为兴奋地跳起来，指了指书，“教授，这本书散发着和你一样的味道，是奇楠沉香！”

　　“……”

　　冉晨一直没觉得自己身上有味道。

　　出于好奇，他接过狄姜手上的书闻了闻。

　　确实有股清新淡雅的香味。

　　原来狄姜一直说的是这种香气，冉晨翻了翻书，认出这本是当初留下的五本之一。

　　把书还给狄姜后，想了又想，他说：“慢工出细活，这样，每天翻译量减半，仔细些。”

　　狄姜愣住，之前她让冉晨提过减少翻译量，却被对方以遵守合同给驳了，没想到今天冉晨主动提出来，由此看来这本书很重要。

　　她大声应下，表示绝对翻译到位。

　　冉晨见狄姜坐回位置，视线落在外面那颗常青树上，手指开始无序的点着屏幕板，。

　　每日翻译量减半，就能延长一倍的时间，狄姜也就能多活一段日子。

　　如此想着，又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既然注定要杀了对方，就该快刀斩乱麻，逼狄姜早翻译完，早了结这事才对。

　　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竟还想方设法让对方多活些时日。

　　干了坏事，又充好人，冉晨自嘲自己的虚伪。

　　“教授？”

　　“嗯？”冉晨回过神，“有事？”

　　“这本书的主人和你姓氏一样！叫冉若柏。”

　　“冉若柏？”

　　冉晨默念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说过，冉家历史名人录中也没有这位的记录。

　　在地界，冉姓并不稀少。但这几本书的内容，是同盟会宁愿毁了也不希望天城知道，他下意识觉得很可能和冉家有关。

　　起身走向狄姜，把一把钥匙交给对方，指着右边最上面的抽屉说：“这本书翻译的东西写信纸上后放这里，不用记在之前的笔记本里了。”

　　“好。”

　　狄姜小心翼翼接过钥匙收好。

　　此时一人推门进来，两人抬头，发现是封浪。

　　冉晨站直身子，敲了敲桌：“出去，敲门再进来。”

　　封浪一边吐槽瞎讲究是毛病，一边还得乖乖照做。

　　再进门后，他说：“政府输送物资的运输车有眉目了，齐飞羽那家伙在办公室等你，一起？”

　　“行。”

　　冉晨跟着封浪离开。

　　目送对方出门，狄姜拿起笔，开始誊写这本日记。

　　【2065年2月4日 周三 除夕 雪
　　今天去姑姑家走亲戚，恰巧碰见了姑父那边的亲人，其中有个小女孩，穿着白色连衣针织裙，一下撞入我眼底，可我不敢上前问对方姓名，也不知道怎么向对方介绍自己，紧张地快把袖口扣个洞。
　　中午特意留在姑姑家吃饭，对方却离开了，姑姑也不认得那女孩，说是秦家收养的女儿，这次过年祭祖一同回来的。
　　可能以后我们再也见不了面，真遗憾，我当时该勇敢点的。 】

　　【2066年9月9日 周四 晴
　　时隔一年，我又看见她了。
　　和教授来首都汇报项目，本有些不情不愿，可现在认为这是我今年最正确的决定。她长高了，还是一样的漂亮，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是夜空中的月牙。
　　可惜我正在汇报，等结束冲出会议室时，已经找不到她了。
　　如果再见面，不管发生什么我也要问她的名字，不然每次想念时，都不知该如何默念她的姓名。】

　　【2067年2月13日 周日 除夕 小雪
　　听家人聊天，好像秦家出了点儿事，不过家人说那些不是冉家这种小门小户能解决的，让我别多问。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却睡不着，不知道那女孩怎么样了。
　　那女孩今年十五，比我小五岁，正是上初中的年龄，希望任何事都不会波及她。
　　我明年就博士了，教授建议我跟他去南极研究古生物基因，他怀疑人类尚未破解的基因序列与此有关。
　　如果离开的话，得三年。】

　　【2069年9月5日 周四 晴
　　已经来南极两年多了，外面冰天雪地，实验室内四季如春，一切倒还适应。
　　今天从堂哥那儿收到一个视频，对方笑嘻嘻地问里面的女孩是不是上次在姑姑家，我看见后就挪不动腿的那个。堂哥大我十岁，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他研究方向为等离子体物理，在国家顶尖实验室工作，不过日常比较八卦。
　　点开视频，是一个着火的孤儿院，上一秒空无一物的院子瞬间多了五个孩子，几乎每一秒就会增加几个孩子，在视频最后，一个女孩背着昏迷孩子出现，腿和胳膊上全是血泡，看见消防车来后才跪在地上。
　　虽然那女孩满脸的灰，虽然视频像素模糊，可我依旧一眼认出，就是她。
　　视频是没有处理过的，有人开玩笑女孩是不是停滞了时间，或者会瞬移，不然无法解释凭空出现在安全地方的小孩们。
　　官方降热度飞快，所有视频几乎瞬间从互联网消失，大家的猜测越来越大。
　　今天无心研究，我刷了一整天手机，晚上终于忍不住给堂哥打电话，但他说的话让我觉得非常极其荒谬。
　　他说，那女孩能暂停时间，已经被管制起来了。
　　我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堂哥沉默许久，最后告诉我他签了保密书，不能说。
　　可我只想知道她的名字。
　　仅此而已。
　　这都不行吗？】

　　【2070年7月7号周一 小暑 雨
　　从南极研究室回来，我主动申请进入盘古工程基因检测组，教授很是惋惜，挽留了我好几次，见我态度坚决才作罢，通过私人关系向他同门师兄引荐了我，我得以顺利通过背景调查进入研究院。
　　盘古工程是一年前开展的一项秘密研究，永久保密级别。
　　今天报到，所有人都告诉我，我们研究的对象，代号‘凤凰’，是一个会停滞时间的女孩。
　　我故作不知，其实心中暗喜不已。
　　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回来的目的，放弃了所有即将到手的荣誉，就是为了她。
　　凤凰……
　　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我终于有可以脱口而出的名字了，即便只是个代号。】

　　“凤凰？”

　　狄姜盯着这两个字，纳闷这不是神话里面的一种鸟吗？

　　不过，根据日记描述，冉若柏真的很在意那个代号是凤凰的女孩。

　　被一个男孩如此在乎着，那女孩应该也很幸福吧。

　　已经翻译了一千多字，狄姜扭头看着窗外黄昏，打哈欠伸懒腰，惬意地瘫坐在独立沙发上，发呆了十几分钟。

　　六点了，教授应该快回来了。

　　得去准备餐具，狄姜把翻译的东西锁好，离开了卧室。

　　冉晨办公室。

　　他和齐飞羽分别坐在大小沙发上，听着封浪的汇报。

　　对方打开了屏幕墙，调出准备好的基地地图，上面画着很多颜色不同的线，纵横交错，像网般把基地各区内城裹起来。

　　“二位，这是同位素标记的所有活动所员工活动路线。”封浪见齐飞羽举手，直接忽略这人，“我知道太花了，现在只看第五区。”

　　第五区地图放大至整个屏幕墙，齐飞羽这次也不举手了，直接打断封浪，问：“线条颜色什么意思？”

　　“我不就来说了嘛，问那么急赶着投胎啊！”

　　见封浪翻个白眼，齐飞羽捏紧手中的小屏幕板，咬牙切齿：“你最好有点内容，不然从此以后，不管在天城还是活动所，只要是你的议题我绝不通过。”

　　“谁稀罕。”

　　封浪无所谓，甚至直接背对齐飞羽，明晃晃的忽视对方，面向冉晨道：“绿色代表他们几个月来路程从未改变，都是一模一样回家的线条。黄色代表路程经过商场、市场等地方，但因为每次高度重合，抽样专门调查后没发现什么。重点是红色的线条，在全部线条数量中占比十五分之一。”

　　封浪敲了敲屏幕墙，把绿色和黄色线条隐去，只留下显目的红色，同时在‘地界总务厅□□’的位置画了个圈。

　　“□□在各区都有博物馆，他们每次放假都会去逛一逛。当然，这个行为可以归结于个人喜好，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

　　封浪调出一张时间表浮在侧面，“这些人每次去完文化馆后，□□就会派出一只名为考古勘测队离开基地，触发频率为百分之九十五。”

　　说着，他摊手反问：“不觉得太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