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号令》平湖烟雨

31、山隐3

　　狄姜接过店员递来的蛋糕，转身朝外走，还没出门，忽然听见胡蝶姐喊她：“小妹妹，你落东西了。”

　　狄姜又跑回来，接过胡蝶递来的卡片，瞅了一眼后笑道：“小蝶姐，这是七夕贺卡，不是生日贺卡，可能他们给错了。我真的来不及了，不好意思我不要了！”

　　说罢，她把东西还给店员，因为赶时间急匆匆朝外跑，忽略了店员懵懵的反应。

　　旗袍姐从店员手中拿回自己准备的卡片，朝对方微笑致歉，又顺手拿起戳在铁棍上订单，确认上面的名字是狄姜后，边朝外走边把订单撕碎，最后丢在垃圾桶里。

　　回到咖啡厅后，她径直走向坐在角落的那人。

　　“你拜托的事我试探出来了，但告诉你之前，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

　　“据我所知同盟会在活动所也有暗桩，为什么不让那人去刺探？反而舍近求远到我这儿？”

　　“那暗桩不懂旧世界语言，但你精通。”被称为刘统领的男子见对方还不说结果，为了施压，提起另一件事：“胡蝶，同盟会上次安排你去提醒旧书屋据点转移，你任务失败了，那个据点被□□队全部缉拿，给同盟会造成重大损失。这次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听出其中威胁，胡蝶觉得可笑，手中飞速转着勺子，视线落在门口挂着的风铃上，很无所谓：“我知道消息就去提醒他们了，他们磨磨蹭蹭转移太慢导致被抓，与我何干？”

　　“你这态度……”

　　“刘统领，那日我告知他们后，在一条街外的茶馆坐了快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啊，足够所有人逃出内城了，他们呢，一个个却还在据点留着，还全军覆没！只能说又蠢又笨，活该！”

　　“他们是在销毁资料，而且要转移一批旧世界书籍。”

　　“平常不销毁现在忙起来了，看来得加上一条，懒。”胡蝶啪的把勺子扣在桌上，盯着刘统领又加了一句，“火烧眉毛不想着保留有生力量，还去管那些有的没的，看来也够贪的。可这世上，哪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

　　“你！”刘统领指着胡蝶，语塞半天后说，“看来传言并非全不能信，你们暗影队出身的果然不好相予。”

　　“那就不相予了。”胡蝶无所谓，耸肩，“好，我告诉你结果，那丫头看的懂旧世界文字，刘统领走好不送，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下了逐客令后，目送铁拐刘住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她侧头望向窗外，发现目之所及的尽头是高耸城墙，又皱眉移开视线。拿起桌面上照片框，看着山峦叠嶂的相片，仔细擦去上面沾染的灰尘，指尖抚过右上角翱翔的鸟，小心翼翼点了点，又轻轻地把相框放回原处。

　　半年前她来到第五区，只是为了找人。

　　没有发现那人行踪，她决定前往第六区，好巧不巧，走的那天收到了千山的传讯，说第五区一个重要据点暴露，让她速去通信。

　　去是去了，可也快气死了。

　　那帮傻缺泄露了她的下落，导致她不得不暂且躲起来，直到半个月前被刘统领找到，对方拿着同盟会和暗影队签署的条令，让她协助调查。

　　他们从活动所潜伏人员那儿得到消息，说冉晨聘用狄姜，并非表面上的生活助理，而是另有原因。

　　很可能，是因为狄姜懂旧世界语言。

　　她的任务，就是确认狄姜是否看得懂旧世界语言。

　　那张贺卡上的字，是旧世界文字，而且七夕节，一个已经被时间长河埋没消失的节日，现在鲜少有人知晓。

　　这两个字形改变不大，唯有发音与旧世界的天差地别。

　　她听得清清楚楚，狄姜念那两个字的发音，是旧世界语言的发音。

　　狄姜确实认识旧世界文字。

　　听说活动所那位总指导官杀了同盟会四个翻译员，那铁拐刘会如何对那丫头呢？

　　胡蝶端起咖啡，等苦涩由舌尖曼延至喉咙，才放下杯子。

　　毕竟是个漂亮的小妹妹，希望能活到与她约定见面的那天。

　　狄姜回到活动所，横竖两刀切好蛋糕，给离离送了一块，中午吃饭后给冉晨和秦知秋一人一块。

　　秦管家当场就吃完了，还祝狄姜生日快乐。

　　冉晨没什么表示，下午狄姜进入卧室，发现书桌上一动未动的蛋糕，心里很是失落，虽然知道冉晨不喜欢吃甜，但尝都没尝，难免还是觉得怅然若失。

　　晚上回到房间，收到了阿燕他们发来的消息，都是祝她生日快乐，可提都没提她送去的蛋糕，狄姜奇怪，给三个人打电话都没接，想着可能军团有要紧事，可也没往深处想就睡了。

　　第三天阿燕主动通讯，提起蛋糕，乐呵呵的说真好吃，不过都被队里的兄弟抢完了。

　　“队里的兄弟？”狄姜觉得奇怪，“姐，你不是在军团后勤吗？”

　　“哦，后勤太无聊了，所以我主动申请和老大一队，打打异兽也挺好玩的。”

　　“异兽？”狄姜很是担心，“危险吗？”

　　“放心吧，没事儿。”阿燕语气一如既往的豪迈，“我和老大一起，无坚不摧，你就放一万个心。”

　　“可……”

　　“哎呀，真有危险的任务，姐夫也不会派我们去呀。”

　　阿燕打断狄姜，同时说她哪儿信号不好，喂喂了两声就切断了通讯。

　　“姐？”

　　狄姜看着断了的信号，很是懊恼，阿燕姐不是和邵华一队么，她都没和老大说上话呢。

　　很快到了放假那天，吃早饭时她提起要出去学做奶茶。

　　冉晨问：“怎么忽然想起学这个了？”

　　“因为好喝呀。”狄姜望向秦知秋，“秦管家，就是上次在茶馆遇到送我奶茶的那位姐姐，我之前去取蛋糕时也碰上她了，她是咖啡店的员工，说可以教我怎么做奶茶。”

　　秦知秋察觉冉晨的目光，解释：“上次回来我已经查过那女子身份了，是第一区文化所的老师，没有可疑的地方。”

　　听完秦知秋的话，按说冉晨没有理由阻止狄姜，而且本来就是狄姜的休息日，对方想怎么安排，都可以，不必咨询他的意见。

　　可是，他不希望对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他有些习惯了每月一天的单独相处。

　　说相处也太过亲近，或许用同处一室这个词更贴切。

　　他坐在书桌前看文件，狄姜趴在旁边的小矮桌上翻译，偶尔对方会望着外面发呆，但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埋头做事。

　　渴了，有人端来温度合适的茶水，累了，有人给他揉肩按背。

　　而且都不用他发话，往往一个眼神，甚至是闭眼沉思，对方就能看出他需要什么。

　　从这方面来说，狄姜是个合格的生活助理。

　　这好像还是狄姜第一次向他提出请求。

　　要不，答应算了？

　　冉晨放下刀叉，不疾不徐擦嘴净手，最后看向狄姜：“你说喜欢喝上次茶馆的奶茶？”

　　“嗯。”

　　见狄姜一脸期翼，冉晨改变了主意。

　　“秦管家，麻烦把这家茶馆师傅请到活动所，教狄姜怎么做奶茶。”

　　“啊？可我已经和那姐姐约好了呀。”

　　狄姜很是失落，而且明明在冉晨的表情中，她看出了一丝松动，怎么又忽然不许她走了呢？

　　冉晨起身，把果酱瓶打开放到狄姜面前，拍了拍对方肩膀，说的话和往常一样：“好好吃早餐。”

　　说罢，见狄姜垂头丧气，他也莫名心虚，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对方耳朵旁的碎发，哄人的语气：“乖，听话。”

　　狄姜愣住。

　　等她抬头时，只看得见冉晨离开的背影。

　　这个‘乖’字像个石头打入她的心池，激起波澜不说，还引起了不小的地震。

　　捂住小鹿乱撞的心口，狄姜望向也发愣的秦知秋。

　　“秦管家，教授最近心情很好？”

　　“或许吧。”

　　秦知秋回过神，掩饰性地咳嗽几声，脑中想起刚刚冉晨对狄姜无意识的亲昵举止，反复琢磨了半天，甚至快把勺子捏弯，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那动作，像是哄宠物。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在冉晨眼中，狄姜就是一个专属宠物。

　　贴心、忠诚、有利用价值。

　　冉晨保护狄姜，不是出于爱护之心，而是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和施舍。

　　想到这儿，秦知秋忍不住看向狄姜，对方双颊绯红，小口吃着面包，望着冉晨打开的那瓶果酱偷笑。

　　和他真像，曾几何时，他也如狄姜这般，对那人无意间的亲昵举止心动不已，以为对方待自己特别，以为自己是对方独一无二的存在。

　　都是错觉罢了。

　　天城人怎么会看上他们眼中如蝼蚁般的凡民？顶多当做小猫小狗逗弄罢了。

　　他突然很可怜狄姜，却又庆幸对方好似对这份感情毫无所求。

　　“狄姜……”

　　“嗯？”狄姜抬头，发现秦知秋表情复杂，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只不过眼中的怜惜格外明显，她放下面包，“秦管家，怎么了？”

　　“尽快翻译完离开活动所吧，回到你原本生活的地方。”

　　秦知秋躲开狄姜视线，给对方抹了一片面包放在碟子中，语重心长，“要不然以后，可能……想走也走不了了。”

　　狄姜听不懂这句话，但从秦知秋的语气，听出了悲伤和哀痛。

　　“走不了也好。”面对秦知秋错愕神情，狄姜笑容天真烂漫，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本来就想呆在教授身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