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号令》平湖烟雨

16、风起3

　　一个小时后，邵华脱离危险。

　　玉姑和大飞赶来。

　　往日昏暗的密室明亮如昼，原本在中间的桌子变成一台仪器，满脑子贴着导精神力切片的邵华躺在其中，看上去如沉睡般。

　　灯光下，玉姑反复打量昏迷的邵华，总觉得这人容貌轮廓似曾相识，只不过想破脑袋也没有眉目，于是把注意打倒一旁收拾器具的变色龙身上。

　　要知道，变色龙可不是个善人，相反极为斤斤计较，这人能突发慈悲心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打死她都不信。

　　肯定有隐情。

　　她勾住变色龙胳膊，软了声音和身段：“变色龙，这男的什么身份？为什么救他？你就不怕暴露？”

　　变色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挣脱开玉姑，把器具收拾在暗格放好，这才回头看向两人。

　　“这间暗室能阻绝隔断精神力波动检测波。”

　　直接略过玉姑前两个问题，他上前给睡在疗养舱的邵华盖好被子，扭头看向玉姑，语气略带责怪：“你们布置了什么任务？活动所竟狠到下这种杀手。”

　　玉姑见变色龙避重就轻，但也知道对方不打算说的事，以她的能力，是绝对撬不开那张嘴的，只能先乖乖回答：“让他去文化所和我们派入潜伏在活动所的翻译员接应，但接头失败……被当做诱饵了。”

　　老头合上疗养舱的门，责备道：“之前不已经死了三个吗？怎么还不长记性。”

　　“有教训，当然有教训了！”玉姑不希望对方误解，连忙争辩，“所以才让这位期间不要联系我们，让他先记下内容等绝对安全时再说。”说到这儿，玉姑也觉得无奈，反复解释，“是他好几次提出接头要求，我都拒绝了，谁知这翻译员最后越级上报给同盟会本区负责人！那铁拐刘点头答应，我只得同意。”

　　听闻是铁拐刘同意的行动，变色龙不再责问两人。

　　他更好奇另一件事：“你俩实话告诉我，被冉晨拿去的背包里究竟有什么？”

　　“旧世界的书。”玉姑望了眼大飞，心知一切都因他俩任务失败引起，神情也变得低落，“唠叨婆婆说，有可能涉及本源的下落。”

　　“本源？”

　　“对，三十年前那位叛徒的反水，让政府意识到本源的存在，所以开始了对旧世界异能的研究，不过幸好当初协会把所有资料都付之一炬，仅凭现有资料查不出什么线索。”

　　老头接过话：“但是在非基地区以外的废墟区，旧世界的实验点遗址，会有些许遗漏的线索，是吗？”

　　玉姑低头，算是默认。

　　“冉晨拿走的，很大可能就是关于本源的资料，对吗？”

　　玉姑犹豫：“我们尚且不知道内容，所以无法断定，但看翻译员的态度，八九不离十，肯定和盘古工程有关。”

　　“你们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老头起身盯着两人，“那些古籍，你们是更想知道它记录的内容，还是不希望天城知道它的内容。”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老头：“有什么不同吗？”

　　“处理方法不一样。简单说，如果只是不希望天城知道它的内容，毁了就是，我们也没必要了解。但……如果你要知道记录的内容，就得用另一种办法，而且得冒着天城也知晓的风险。”

　　大飞开口：“这风险……”

　　“99%天城会知道。”老头堵住大飞的话头，“剩下的百分之一，是堵天城完全不信任冉晨，把他的汇报当做胡思乱想。”

　　“决不可能！他可姓冉。”大飞惊呼，半晌才反应过来，理解了老友的话外之音，“你是说，如果我们要知道内容，天城也一定会知道。”

　　“对。”老头笃定，“你们怎么选？”

　　因为疗养舱从急救模式切入正常运行模式，暗室原本明亮的白光渐渐变成暖黄色，看着像是暗了不少。

　　玉姑盯着越发模糊的影子，一番思虑后，终于下定决心。

　　“那就毁了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经不起牺牲了。

　　不管是她和大飞代表的同盟会本部势力，还是第五区的隐藏的苏醒者们，都不能再有无畏的伤亡动摇人心了，同盟会和政府即将在万铃之林会晤谈判，为增加足够筹码，必须先保存基地中潜伏的实力。

　　“决定了就好。”老头安慰两人，“把一切交给我，你们赶紧回同盟向唠叨婆婆汇报情况。”

　　“那你准备怎么做？要不要帮忙？”

　　面对玉姑的好意，老头婉拒了：“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事。”

　　玉姑反应过来：“活动所也有同盟的人？”

　　“很多年的暗桩，一直没有启动过。”老头拍拍玉姑肩膀，催促，“抓紧时间回去，说不定过几天第五区就要戒严了，我帮你俩办事，就放心吧。”

　　“是啊，毕竟从小到大，你最靠谱。”

　　玉姑说罢，心里五味杂陈，张臂抱住老头，埋头在对方肩膀上，喃喃说：“本以为还能多陪陪你。”

　　听见这话，老头噗嗤笑道：“以前你不是最嫌弃我么。”

　　大飞默默上前，他个子高大，张臂就把两人搂在胸口，一句话也不说。

　　三个人各怀心思，却一样的沉默，仿佛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拥有的默契。

　　许久才放开彼此，玉姑红着眼眶，故作轻松道：“走啦！”

　　说完，她拉着大飞离开，一如从前很多次的道别，高挺的背影，从未回头。

　　送两人离开，老头回到暗室，从隔间拿出一个通讯器。

　　输入了一长串的字符后，他写下自己的代号。

　　千山。

　　活动所地下审讯室。

　　冉晨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翻译员，两个小时了，对方一个字都没吐出，倒也佩服这人的骨气。

　　抬手停止用刑。

　　他靠在那张木桌上，右手食指在唐刀柄上点着节拍，额前的白色碎发遮住了眉眼，却挡不住他的眼神。

　　锐利如刀，看似要割破对方喉咙。

　　他问：“同盟协会，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么忠心？”

　　话音刚落，冉晨便感觉到对方视线，只不过那人目光轻蔑，还发出讥讽的嘲笑声。

　　冉晨提刀走向那人，掐住对方下颌，迫使对方视线落在他左手上。

　　他抖了抖那张纸：“认识吗？”

　　这纸是对方从活动所带出去的，已经被烧掉了四分之三。

　　冉晨观察那人，见对方无所谓的表情，心知这四分之一的内容并不是重要的。

　　他放开对方下巴，敲了敲纸张，看着上面写的旧世界文字，认出了‘盘古工程’四个字，笑道：“盘古工程……怎么，你们同盟会也在查？”

　　那人看向他，嘴角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明显极为在意。

　　冉晨摆出谈判架势：“可惜随着旧世界异能协会的付之一炬，什么资料都没有了。”

　　见人的表情越发紧张，冉晨乘胜追击。

　　“但不少实验所都有这些记录，我们天城也发现了不少，毕竟是相当浩大的工程。”

　　说完，见那人反应，冉晨意识到说错了。

　　“果然，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呵呵笑，第一次开口，吐出一口血水，“就蒙在鼓里等待覆灭吧，天城的蠢货！想套我话？做梦！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场面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冉晨抿紧嘴唇，右手拇指从刀鞘中推出刀刃，又放松任由刀刃落回刀鞘，这刀刮铁的声音格外瘆人，就连冉晨身后的陪审人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唰——

　　冉晨挥刀，却只是割断了对方手腕的铁链。

　　“我一直好奇。”他垂眸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人，“你同外面那些蝼蚁一样，明明是受天城保护才能存活的凡民，为什么对施恩者抱有如此敌意，甘愿堕落为叛乱者？”

　　“你有过孩子吗？”那人刚开口，随即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二十年前，我曾有个孩子，他的眼珠乌黑如同葡萄般，眼角有个月牙胎记，咿咿呀呀笑着朝我伸手，却因为检测出异能，我还来不及抱他一次，就被你们抢走了。”

　　冉晨收刀：“就因为这？”

　　“不，因为你们天城泯灭人性。”那人抬头，恶狠狠盯着冉晨，“在他十五岁后，你们竟派他亲手杀了自己母亲，只为了断了什么世俗念头。”

　　他按住手腕上刚刚的伤口，刚刚对方挥刀，不仅切断了束缚他手腕的铁链，也割破了他的手腕。

　　感觉到体温的流逝，他仿佛又回到那天，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杀死自己妻子，浑身冰冷。

　　冉晨望着这人，不为所动：“你是被同盟协会洗脑了，据我所知，地界婴儿进入天城的那一刻起，就完全断绝了与地界的关系，天城绝不会下这种毫无道理命令。”

　　“呵呵……，我们各站立场，都不会相信对方。但是……我认得出自己的儿子，他眼角的胎记，我每天都会梦到，比任何人都记得。”

　　冉晨提醒他：“你很可能记错了。”

　　“不会。”那人盯着冉晨，一字一句，“我是一位父亲，思念孩子二十年的父亲。”说着，他嗤笑，“你们怎么会懂，是我对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