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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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梁思回来了，在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星期的周六晚上。
她出现在院门外的时候，灯已经亮了许久，月亮也早就爬上天空。
小花只在半年多以前她被叶漓儿骗回来那一次听见过她说话，它不认识她，所以对着微掩着的门口汪汪的狂叫着。
叶漓儿正在台灯下做高考模拟题，听见狗叫，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是附近的邻居路过家门。
梁老大在厨房里喝酒吃饭，跟叶漓的妈讲工地上发生的小事，起初谁也没有在意狗叫，直到隐约听见有人推门。
狗叫的更急了，拖着链条死死的盯着门口。
叶漓儿抬起头往门外看了一眼，隐约看见铁门被推开了一条十来公分的缝隙，缝隙里有个模糊的影子，看不太清楚，心里隐约升起一丝莫名的慌乱，在她还没想到门外可能是谁的时候，她已经站起身，拉开了房门，见梁老大正起身往院子里走，边吆喝着让小花安静点边大声冲着门口问：
“哪个？”
“是我。”
门外的人答应的声音有些低，简单的两个字，被狗叫声压的几乎听不清，但叶漓儿还是敏锐的抓住了那声音里熟悉的感觉，心里似乎有一根埋藏的很深的刺被人不小心挑弄了一下，她在狠狠的抽动了一下之后在本能的驱使下猛的冲出房间，冲在在梁老大之前一把拉开了院门。
梁思站在门外，在叶漓儿拉开门的一瞬间，她对她笑了笑，喊她：
“叶漓儿。”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叶漓儿的手有些发抖。
高考越来越近，她心里挂牵的却并非这一场人生大考本身，而是梁思会不会像当初自己中考时那样突然回来陪自己考试。
尽管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梁思狼狈的因为自己激动的口不择言说的话被她爸用皮带抽了满身的血痕，尽管她对梁思的好意表现出极度反感还说了那些伤人的话，可依然抵不过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心里对梁思一天天变的浓厚的想念。
她从不敢真的去思考梁思会不会回来，因为那根本经不起思考和分析，自己对她做的，有什么值得她回来这一趟呢？
所以，她只敢悄悄的在每个夜晚的临睡前，偷偷的祈祷，偷偷的盼望。
可梁思，终于，还是回来了。
梁老大似乎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又或者，他还没从去年酒后气大的不先问清楚青红皂白就先打了梁思一顿的自责中缓过劲来，他看着梁思，抿了抿有些颤抖的嘴巴，跟叶漓儿一样，愣了半晌也没下一步动作。
“是哪个嘛？”
叶漓的妈在厨房里大声问。
叶漓儿缓过神来，视线聚焦在梁思透着春风样柔和的光芒的眼底，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直愣愣的走上去，一手拉着梁思的手，一手拖着她身边的行李箱，默不作声的把她往院子里带。
三个人两前一后的进了厨房，叶漓的妈看见梁思，先是一愣，随后才惊讶的问：
“思思怎么突然回来了？”
“嗯，阿姨。”梁思笑着，视线微转，挪到身边的叶漓儿身上：
“快毕业了，实习也结束了，最近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
“噢噢。”叶漓儿妈走上来，接着问：
“这次住多久啊，工作找了吗？”
“暂时没什么事，应该会多呆几天吧，”梁思收回视线，脸上表情依旧是柔柔浅浅的笑：
“工作的事情，暂时不急。”
梁思突然出现，站在身边，叶漓儿兴奋的忘乎所以，心头的小鹿撞的心窝都快破个洞了，由不得母亲多问，不耐烦的拉着梁思往房间走：
“先进去换衣服吧，臭死了。”
梁思微笑着让她拉着进了屋，才刚关上房门，叶漓儿已经扑进她怀里，她本能的抬起胳膊，犹豫了一下，掌心落在叶漓儿头顶，轻柔的揉捏了一下她的头发，提醒她说：
“坐了很久火车，沾了一身的味道。”
梁思的声音很轻，虽是提醒，却并没有真的有要推开叶漓儿的动作，只是像以前那样，静静的摸着她的头发。
叶漓儿侧着头，脸贴在梁思心口，她说话的声音犹如撞钟，清晰且带着回音，明明是朝思暮想的声音啊，却在这一刻震的她心痛的不得了，她一动不动的抱着梁思，听着她的心跳和呼吸，只几秒钟，就湿了眼眶。
眼泪咸湿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的同时，也想起来自己和她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叶漓儿低了低眉，轻轻推开梁思，从她怀里退出来，回到书案前坐下，面对着翻开的试卷，却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
没人知道她究竟有多想她，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么多个月过去，她甚至在梦里都变得胆怯，不敢过多的跟她亲近，因为她有女朋友，自己心知肚明…
怎么可以一冲动就去抱她，就想在她面前表达自己的思念和委屈？她分明只是姐姐并不是其他呀。
窗玻璃里，梁思静默的站在原地，她的手在最初摸叶漓儿的头的地方放了许久，才无声的垂下来，拖着行李箱走到衣柜旁边。
从翘首期盼的愿望实现的兴奋与幸福中醒过来，再到失落充满心间，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叶漓儿一动不动的坐在书案面前，视线停留在玻璃上。
梁思正蹲在床边，将那只小行李箱里的生活用品和衣裳都拿出来，她的侧脸看上去清瘦了许多，看上去有些疲倦。
几分钟后，叶漓的妈敲门进来，站在门边叫梁思出去吃饭，梁思低声应了，将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放在衣柜边上，站起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烟和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
叶漓儿悄无声息的视线停留在梁思的后背上，看着她的白色衬衣衣摆下缘的褶皱，生出一种想伸手去帮她抚平的冲动。
她站起身，跟在梁思身后走出去，看着梁思把她带给梁老大的烟和母亲的脸霜递给他们，之后在饭桌边落座，随后，她转过身，走到厨房门边，端了一条小板凳，坐在了门口。
梁思回头看她，柔柔的问：
“叶漓儿吃过晚饭了吗？”
“她早就吃了。”
叶漓的妈替她做了回答，叶漓儿微微弓着身子，将手支在并着的两腿上，撑着下颌盯着屋子里的人，静静的没有说话。
梁老大一开始面对梁思的时候，眼神多少还是有些闪躲，不怎么跟梁思说话，厨房里只有叶漓的妈的问和梁思的答两个声音，直到后来多喝了点酒，他才开始慢慢放开心来，问些他能想到的关于学习，生活和工作的问题来问梁思。
梁思陪他喝了一小杯白酒，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这是叶漓儿第一次见她喝酒，这四年，她当真变了许多，没变的，是她在两个长辈面前说话，依然轻言秀语的，听不出多大的情绪，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给他们讲自己的故事。
几杯白酒下肚，梁思的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倒是梁老大开始有点声音不对劲了，他低着头，开始说些着很久以前的有叶漓儿知晓也有她不知晓的往事，说他对不起梁思，也问她之前打她的地方还痛不痛。
梁思轻抿着唇，唇畔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喝了酒之后，她眼里的星辰和大海都活了过来，亮晶晶水汪汪的样子，让人着迷。
叶漓儿支着下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痛。
“不痛了。”
梁思低声答应，伸手拿过梁老大手里那颗因为情绪激动抖着手半天也没剥开的花生，剥开之后，将装着花生米的那一半摊在梁老大手边，然后端起酒杯，对梁老大说：
“都过去了，爸，喝酒。”
梁老大盯着手边的花生，瘪紧了嘴，举起酒杯跟梁思碰了一下，仰着脖子一口干了。
这一杯酒过后，梁老大的情绪显然好转了许多，他开始呵呵的笑，梁思说什么他都笑，惹的叶漓的妈不住的笑他是个酒疯子。
然后，梁老大就喝醉了。
他突然抱着叶漓的妈哭，边哭边说对不起梁思的妈，也对不起梁思。
叶漓儿不懂他话里的对不起和悔恨到底是指什么，但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在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还是让她原本就十分黯淡的情绪变得更加哀伤，她站起来，迎着月光走出了院子。
梁思来的时候，叶漓儿已经在田埂边坐了快半个小时，她感觉到她走到自己身边缓缓的坐下来，她棉质的衬衣衣料轻轻摩擦着叶漓儿的胳膊的时候，叶漓儿心头狠狠的颤了一下，她抱紧了双腿，将自己折叠着把下巴放在膝盖上，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水田，一只青蛙从田埂上跳下田里，溅起来一小团水洼，浅白的月光下，水纹一圈圈的散开，又一圈圈的消失，叶漓儿就那么盯着那些涟漪，心头闷闷的疼痛着。
梁思的左手忽然伸到眼前，叶漓儿微微垂眉，看着她轻轻蜷着手指微微收拢的手掌，不懂她要做什么，转过头看着她。
梁思冲她笑了笑，拿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示意她转过头去。
叶漓儿听话的转过脸，接着，便看见梁思摊开的手心里，飘起了两三点光亮，是萤火虫。
叶漓儿盯着面前忽闪忽明的几只小生灵，喉头有些发哽。她抬起手，摊开手心，想让他们在手中停留片刻，它们却只是闪着灯笼在叶漓儿脸边飞舞了一阵，便飞走了。
叶漓儿重新低下头，视线落在梁思垂在身侧的手上，还未来得力做什么思考，她已经拿一双手拖着梁思的手，将它拖到自己面前，随后，她偏过头，将自己的脸贴在梁思手心里，像小猫一样，轻柔的蹭了蹭。
梁思并未表现的反感，她却依然悄悄红了眼睛，温热中带着隐约的水汽的呼吸喷洒在梁思手心里，叶漓儿拖着那只手，闻着上面淡淡的属于她的味道，冲动的想要抱着她温柔的亲吻她的手心，眼睛和唇瓣，可她不敢，她能做的，最越界的，就是捧着梁思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她手心里，让自己好好去感受被她温柔抚摸的滋味，即使是这样，她依然很就快松开了梁思的手，规矩的缩着腿抱着胳膊，回到最初的姿势。
那是这十多年来，叶漓儿第一次在梁思面前收起了作为一个比她小四岁的妹妹的任性和冲动，也是她第一次压着着心里像火山一样随时都可能喷薄的深情体会到想爱却不能爱的伤与痛，更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的面对她只能以妹妹的身份看着梁思的现实。
她不再想朝梁思发脾气强迫她什么，也不愿意动不动就对着她咆哮表达自己的不满，更不会去评判梁思如今的生活的方式，她觉得自己可以做一只温顺的猫，只要梁思愿意，她可以安静的趴在窝里等她，她有空有心情的时候抚摸一下自己，没空没心情的时候放任自己孤单，也无所谓。她还是姐姐，还会回到这个家就好。
这是叶漓儿在期望梁思回来的那些时间里，悄悄的，一点一点的移进自己脑子里的决定，她要的可以很简单，简单到可以忽略不计无需提及，只要梁思还在身边。
对现实妥协，是在过去沉寂无声的几个月里，她在每个夜深人静想梁思想到哭的时候用大腿上一个又一个针眼逼着自己学会的一项新本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