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哪里不对劲》渔子酱酱

5、第5章

　　施央一点头：“不错。”

　　兰渚虽身负天煞孤星的诅咒，可能跳过外门考核，一入宗门便是内门弟子，可见天赋上佳。

　　不过练气月余，就能绘符，也能辨妖魔，这样的天资十分难得。要知道，别说外门弟子，就是同他们一样的长衡宗内门弟子，许多光记符的走笔图样就得记上半月，想要笔不断、气不停完整画一张符，大多得练上小半年。

　　修真之人对妖魔气息十分敏感。一进水云镇，施央便发现镇中魔气四溢，定是有魔族。再辨，魔气之中丝丝缕缕萦绕着斩不断的妖气。

　　她一开始以为是一魔一妖，魔为主，妖为仆。可是仔细分辨之后，那妖留下的踪迹竟不是纯然的妖气，反倒还有难以察觉的灵力。只是灵力过于微弱，已经快被妖力蚕食殆尽。

　　兰渚问：“师姐，眼下该如何？”

　　施央道：“先找人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应对。此魔道行不深，看起来像是出关不久，想来拿下应当没有太大问题。”

　　兰渚踌躇道：“这镇中，可是有师姐要紧的人。”

　　“我在此地长大。”施央言简意赅。

　　原来这是师姐从前生活过的地方。难怪听到“水云镇”的名字，师姐难掩的激动。

　　兰渚想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镇上景色。街上行人不多，偶尔遇见皆是满面愁容，行色匆匆，一半以上的店铺歇业大吉，照常经营的店面门可罗雀，老板们唉声叹气。

　　施央又道：“只是我已入道修炼数十载，路过此地也只做短暂停留，并不知晓现今具体如何。”

　　说着，她拦下一妇人，“大娘，我们是从外地来的，这是我阿弟。来的路上听说这儿有一只大妖，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妇人一拍大腿，“能走的都走了。要不是我媳妇过不久临盆，我们家也走了。你们来是要干什么，寻亲？做生意？哎呀听大娘一句劝，赶紧走吧。”

　　施央随口编道：“我们来寻亲。大妖害了很多人？”

　　妇人道：“数不清，死的可惨了，从城楼顶上摔下来，掉到地上，跟饼一样。听说有些家里有钱的想去收尸，碎的捡都捡不起来。”

　　施央问：“在哪里的城楼？”

　　妇人警惕地看她：“你问这些做什么？”寻常女子可不会对这种血腥凶残之事感兴趣。面前两人皆面容姣好，漂亮的不像凡物，怕不是化成人形的妖精。

　　施央解释道：“大娘，不瞒您说，我们要寻的亲戚是附近的道士，兴许他就在出事附近。”

　　兰渚跟着点头。

　　谁知妇人竟摇头叹息，摆手欲走，无论他们再怎么问，也不愿再说一句。

　　见状，二人只好再去问旁人。最终在一家还开着的蜜饯铺子里买了不少蜜饯，照顾了老板的生意，才得到了更多消息。

　　原来，死了的人中，有好几个是本地仙门青芜宗的修士。

　　而且如同客栈老板说的那样，尸体都是在青桑国都城城墙下发现的。

　　施央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人管吗？”

　　按理说，此事已足够惊动仙门出手了。

　　老板嗑了一地的瓜子壳：“青芜宗自己都自顾不暇，哪儿还分得了人来管。”

　　出了蜜饯铺子，施央问兰渚：“你怎么看？”

　　兰渚说的没错，有人同行的确有好处，起码在遇到事情时能有个人商量。

　　兰渚道：“此地距离青桑城数百里，此魔不辞辛苦把人抓去这么远的地方杀害，应当是对青桑城怀有执念，很有可能他就是在那里开始入魔的；在两地间不停折返，附近该有能快速移动的阵法。”

　　施央道：“那你认为该从哪里入手？”

　　兰渚思索后答：“先捉妖兽。该妖兽既然为魔族驱使，力量当弱于魔族，更好下手。捉住它后，相当于折此魔一臂，届时遇上他也好应对。”

　　“行。”施央将一大包蜜饯丢到兰渚怀里，“你自己慢慢吃吧。我们先去住店。”

　　“去哪儿？”

　　施央没回答。

　　兰渚似乎已习惯施央不答他话了，抱着蜜饯跟随她在大街小巷间穿梭，最终在一家名为“梵音”的茶馆面前停下。

　　他再三确认这是一家茶馆，而非客栈。

　　兰渚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和师姐说话的机会，脱口而出便想问为何要住茶馆。在进门的刹那看见门楣后一张接一张的符箓，笔触熟悉，突然明白了什么。

　　茶馆内无茶客。施央进门后，一茶童模样的翘辫子小丫头迎上来，歪头看了看施央，似是在记忆中搜寻这号人到底是谁，而后恍然大悟，甜甜地叫她：“央央祖母。”

　　祖母？兰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下一秒，他心中警铃大作。他并不知晓师姐在人间还有亲人后辈，而仙门并没有明确规定不能同凡人皆为道侣……

　　施央只道他在惊讶她的年龄为何会有孙子辈，毕竟自己看起来不过双十。于是便提醒道：“兰渚，我已经八十六岁了。”

　　十六岁被大师兄带走，在长衡宗修行七十年整。

　　如果单纯按照人间的年龄来算辈分，十七岁的兰渚也应该叫她祖母。

　　不一会儿，一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看起来年至耄耋的老妇人，在茶童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见到她，施央目光瞬间变得柔和。“漓漓。”

　　季漓漓浑身上下散发出如水一般的气质。虽已年老，不过眼神依然澄澈干净，没有其他小老太太的浑浊。

　　“阿央。”她温柔地唤道。像是提早知道施央会来一样。

　　看向在施央身后呆站着的兰渚，也不问是谁，让茶童去倒三杯茶来。

　　“这是我没入长衡宗之前的至交，季漓漓。方才的小孩是她养的孙女。”施央简短地给兰渚介绍了一下，接着又将兰渚介绍给季漓漓：“他是我才入门不久的师弟。”

　　兰渚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郁闷——师姐连他的名字都没说。

　　施央握住季漓漓的手：“我才听闻水云镇出了大事，赶过来时提心吊胆的，还好这妖魔道行不深。”

　　季漓漓不急不徐道：“你给我贴了这么多符，一般妖物进不来的。只是旁人不愿相信我这小老太太，我说我这茶馆可以避灾，他们都说我在吹牛。”

　　紧接着，季漓漓又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前几日还有人来我茶馆饮茶，听他们闲聊，说是青芜宗宗主的爱徒——对外如此称呼，实则是宗主最宠爱的妾室，见过那只大妖。那妖物要将她掳走，不料被预先布下的阵法所伤，无奈之下只好将她放下，自己逃了。”

　　凡人不懂魔修妖物之分，见到害人的东西，全部“大妖”“大妖”的称呼。

　　施央连忙问：“那位女修可还在青芜宗？”

　　季漓漓颇有些悲天悯人道：“应当是在的。不过似乎是疯了，被关在宗门里不让出来。”

　　施央若有所思道：“明日我去拜访青芜宗。”

　　“小心些。”

　　二人又聊了会儿。不过有兰渚在旁边坐着，说话总要避讳些，聊不尽兴。季漓漓拿出精致的茶点当晚饭，她和小孙女一老一少，施央已辟谷不需进食，最后基本都进了兰渚的肚子。

　　季漓漓和蔼地看着兰渚：“小兄弟，房间收拾好了，你先上楼去休息吧。”

　　施央附和道：“对，你去好好修炼，明天还有大事要干。”

　　兰渚怎会听不出他们想让他避开的意思。虽然想多同师姐呆一会儿，不过为了让施央高兴，他乖顺地上了楼，并且故意弄大关门的响动，示意自己不会偷听。

　　他一走，季漓漓便含笑地看着施央：“阿央，你怕不是有别的心事了。”

　　“你说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季漓漓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施央托腮道：“漓漓，设想一下，如果你现在因为我，被人陷害追杀，而我没有救你，”她顿了顿，声线拉的绵长，“你会后悔当初救了我么？”

　　季漓漓毫不犹豫地说：“不会。”

　　“你再好好想想。”施央想了想，接着说：“你死后又复活了，回到当初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还会选择救我吗。”

　　季漓漓依然是没有半分犹豫：“当然会。”

　　施央道：“你别为了哄我高兴才这么说。”

　　季漓漓道：“可是你当时很可爱啊。既然老天爷安排我在那个时刻遇见你，至少在那一刻，我就是被派过去救你的。”

　　“那我日后变成一个作恶多端的坏蛋，你怎么办。”

　　“你不会。”季漓漓笃定地说，“如果真的变成你说的那样，那只能说明我对你不够好。”

　　她用苍老的手摸摸施央依然如瀑的青丝，“你说的重生，便是再来一次的机会。既然第一次已经错了，才更要珍惜第二次。”

　　施央挣扎道：“要是第二次也错了呢？”

　　“那也没什么，反正已经错过一次了。阿央，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多么宝贵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能比第一次更善良地去对待。”

　　过了会儿，施央捶桌：“你总是把人想的太好。”

　　季漓漓道：“重生不重生的，你可是做恶梦了？”

　　施央点头：“嗯。”

　　季漓漓道：“梦而已——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不好的事。”

　　施央屁股拖着凳子，拖拉到季漓漓身旁，附身枕在她腿上。她抱着季漓漓因衰老而消瘦的身体，眼睛一眨不眨，“漓漓，你可不可以不死。”

　　季漓漓无奈道：“阿央，我快九十岁了。”
　　活到她这个岁数，已经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老寿星了。

　　“不过我答应你，尽量活得久一点。”

　　***

　　兰渚在房中安静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闻一阵轻飘飘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睛。

　　脚步声在他门前停下。门被推开一条小缝。

　　他听到施央的声音：“兰渚，休息了吗？”

　　兰渚赶紧道：“师姐，没有。”

　　施央便推门进来。“没睡就好。走，起来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