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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她脑中的橡皮擦Orz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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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朗月的情绪并不稳定,比刚刚苏醒的易婉堂和站在屋子里满脸问号的凌妃还要不稳定一百万倍。
他先让侍卫们把红袍大娘和凌妃押走,又赶紧派人请来了一群御医进行会诊,然后得出了一个本可以让他欣慰但却根本没让他欣慰的结果。御医之首,一个胡须染白的老头儿说,易婉堂的伤势已经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至于她不认得身边的人也不记得过去的事情这一点,初步猜测是被匕首刺中时经受了巨大的刺激,不过真实的原因还着实是让人费解。
相对于纯学术上的费解,以及对这一新鲜病例的巨大好奇心,靖月王爷那张铁青铁青的冷面显然更具有威慑力一些。本来还想把易婉堂圈养回去当标本研究的御医们只好温言相劝,让王爷稍安勿躁,只要好生照顾调养,易婉堂一定会康复的。但是,不管怎么保证,他们还是难逃被王爷大人赶出来的厄运。因为不管他们怎么说,易婉堂仿佛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事实却根本没有改变。
缙安城里有个美好的传说,只要哪家的孩子不听话或者不好好睡觉,母亲大人们一喊“靖月王爷来了”,再怎么吵闹的孩子都跟见了鬼一样乖乖钻被窝了,这一招比喊“狼来了”奏效得多。这,就是形象的力量。肃朗月之所以在民众中塑造了这么有气质的形象,除了因为几年前曾经参与了几次大型边疆剿匪工作取得了巨大战功之外,还因为他在带领御卫军行驶保卫国都职权的时候,总是顶着一张阴冷的面瘫脸,就算再怎么美的俊容,套上这么凶神恶煞的表情,小朋友们看了还是觉得好可怕好可怕。如今,就是这么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人,望着坐在床上那个闪烁着茫然的大眼睛极度抗拒他的小丫头,也频临崩溃了。
“我跟你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你……但你……咳咳咳……但你绝对不可以再靠近我了!”易婉堂的小脸皱着,将被子团在身前,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严厉严肃严苛地说着。
吸气,呼气,保持气息均匀。作为一个练武的人,他懂得调息的重要之处。但是,该死的,这个方法一点也不奏效。他搞不清自己现在是该去把那个胡夷国的刺客千刀万剐了,还是扒开对面那个小丫头的脑袋瞧一瞧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巨变。他要冷静,要冷静。于是他又吸气,又呼气,又吸,又呼……
“你……”易婉堂抿着干裂的唇,迷惑地望着他说:“你……生病了?”这男人一直喘啊喘啊的,到底搞什么啊?
浓眉一拧,他说:“我是病了。被你气病了。”
“我哪有气你?我是真的不认识你。你这个人好奇怪的,人家一醒来就看到你毛手毛脚的。”她端详了他少许,又说:“你年纪好像比我大很多呢,怎么能那么为老不尊?好过分。”
为老不尊……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被人说为老不尊……他忽然声音轻缓地说:“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叫什么?为什么受伤?从哪里来?和我是什么关系?”
她嘟起红唇,质疑地望着他,说:“你看上去就不像好人呢,会那么好心告诉我?”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肚子里传来的极富节奏感的咕咕声,窘迫地低下了头。
显然,他也听到了那美妙的声音,因为他二话不说就吩咐仆人去做她最爱吃的糕点饭菜。她昏迷的这些日子,只能勉强吃进一些米汤之类的流食,醒来之后当然会饥饿难耐了。食物很快就被端了上来,因为身上伤痛的缘故,她还是很难抬起手臂,只好任由他坐过来喂她。一口气吃了三块栗子糕之后,她又困惑地望向他。
“想起什么了?”他问。
“没呢。只是觉得这个东西好好吃啊。”她十分真诚地说,又吃了一口他递过来的蜜饯桂圆之后,她低声说:“你刚才说要告诉我的事情,还没说呢。”
“你叫易婉堂,当朝宰相易淏澄之女。你母亲在你小时候就去世了。你有两个哥哥,都是镇守边疆的将军,一个姐姐,已经嫁了人,久居锦南。”他开了口,不动声色地说:“你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在我弟弟靖幽王爷的和亲大典上遇到了刺客。”
“你弟弟是王爷?那你也是王爷?”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忽然问道:“肃朗幽这个名字,你没有印象么?”
她极为茫然地摇头,“没有啊,那是谁?”
“很好。”他微微一笑,心情似乎稍稍好转了些。
“我不是宰相的女儿么?那为什么在你这里?你到底是谁啊?”易婉堂迫切地问着。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然的笑意,说:“我是肃朗月,靖月王。你之所以在我的府邸,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的夫君。所以,我才要照顾你。”
“诶?”她眨着眼,眼睫闪动,好像一直懵懂的小鹿。看着她如此可爱的样子,他禁不住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说:“怎么?你不相信?”
她甩着脑袋,想把他的大手甩开,却发现这男人的动作越来越放肆,不仅捏她的脸,竟然还捏她的鼻子。讨厌!她又不是玩具!“你放手啦?你放手——”
“小姐?”正在易婉堂不悦地发出抗议的时候,刚踏进雨轩之门的柳儿惊喜地喊了一声就冲了过来,“小姐您没事了?小姐您醒了?”迎接柳儿的,是一脸的茫然。易婉堂愣愣地望着这个唤自己小姐的人,完全没做任何反应。
“小姐?您……您不认得柳儿了么?奴婢是柳儿啊,是和小姐您一起长大的柳儿啊……”柳儿虽然因为小姐的醒来而激动开心着,却因为小姐对自己的漠然而感到惊慌。小姐的神志该不会因为遇刺而受到影响了吧?
“来人。”忽然,肃朗月厉声说:“把这个丫鬟押走。”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将柳儿擒住,柳儿惊诧地望着靖月王爷说:“王爷,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柳儿?”入府这些年,她深知王爷对小姐的纵容,更知道王爷平素对她也不薄。只是这一次王爷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若不是你擅离职守,不侯在堂儿身边,会被那个神婆还有凌妃钻了空子么?你可知道?那两个人刚才就在这间屋子里给你家小姐下咒呢。”
肃朗月冷冽的声音让柳儿的心猛地一颤。怪不得她跟着小卓到府门前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什么同乡,而那小卓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东家长西家短把她说的云山雾绕的,磨蹭了这么好半天才让她回来。原来,这竟是凌妃的计谋?
“拉下去,掌嘴二十下,关入柴房。”肃朗月一声令下,柳儿已经被拖了下去。
眼睁睁地望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被人架着离开,易婉堂颇为同情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呢?她刚才说我是她家小姐呢。你对我的丫鬟这么凶,就说明你是个很凶的人!我才不可能嫁给这样的人!”
“可是,娘子,你已经嫁给我了,没得反悔了。”他一脸概不退货的神情,又拿起一块栗子糕问:“还吃么?”
“不要了。”她犹豫着,轻启朱唇:“我不要信你的一面之词。”
“那你怎么才愿意相信?”
“你不是说我是宰相的女儿?那我要见我爹爹。我爹爹一定不会骗我的。”
“这不难。”他轻松地回答着,叫来一个下人,并在其耳边低声吩咐着什么。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一位身着华服、面相苍老的男子快步奔了进来。那人先是给肃朗月行了个礼,又来到易婉堂床前,激动地说:“女儿啊,女儿,你可真让爹爹好担心!还好王爷一直好生照顾你,你才醒来啊!”
“爹?您就是我的爹爹?”易婉堂的声音也颇为激动。
“女儿啊,女儿……”老人握着易婉堂的手,热泪盈眶。
“爹,他真的是我夫君么?”易婉堂压低了声音问着。
老人连连点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说:“这还有假?堂儿啊,你忘了?几个月前,你及笄之后,就嫁给了王爷,成了王爷的正妃啊。你们可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妻啊!你怎么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呢?”老人疑惑地望着她,惊恐地说:“女儿,你该不会是生了什么怪病吧?”
“宰相大人,堂儿没事的。你也看到了,堂儿终于醒来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还是尽快回府歇息吧。堂儿有我照顾呢。”肃朗月的语声波澜不惊。
老人还是有些不安,临走还不时地望着床上的易婉堂,叮嘱她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听夫君的话。经过和老爹这次短暂见面,易婉堂的疑虑似乎打消了,就在她平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纱帐的时候,肃朗月已经以出去送送岳父大人为由走出了雨轩。
来到通往前院的小径,老人擦了一把额角渗出的冷汗,无奈地说:“爷,老奴求您了,以后这种差事,您还是找别人做吧。”
肃朗月摇摇头,说:“邵康啊,本王今天突然又发现了你的另一项才能。看来,只让你做管家实在是屈才了。”
“王爷啊,您确定堂儿小姐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以后还会不会想起来啊?她要是记起是老奴扮了她爹爹来戏耍于她,将来还不定怎么整治老奴呢。您也知道,堂儿小姐贪玩啊……老奴可折腾不起啊……”
“那又如何?”肃朗月倒是毫无担心之色,“不过邵康啊,这些日子就要劳烦你了。看来你得时不时地变成易大人了,你可要做好准备啊。”说完,肃朗月就转身步入了雨轩的院子。留下老管家一个人孤独而苍凉地站在风中。
此时,五十多岁的邵管家一脸的悲催,无语凝噎中。对于他来说,他的生活就是一个水曲柳面木桌,上面摆满了易婉堂送给他的杯具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丫头正常的时候就要把他的一身老骨头折腾散架了,如今失忆了,怎么还这么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