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才是魔君的白月光》榕熠

16、一物降一物

　　这是欧刀在九移山大洞天太虚宫待得最久的一次，不管是哪一个洞天福地的太虚宫，都是欧刀最讨厌的地方。

　　因为，这个地方是所有凡人想要修炼成仙的必经之地。

　　欧刀并不讨厌凡人，相反地她很喜欢凡人，但是她只喜欢会生老病死，为了生活和欲望疲于奔命的凡人。

　　可是一个自认为有‘仙缘’的凡人，一旦通过修炼进入到了太虚宫，他们就将变成了无生趣的尸解药童子或修士。

　　哪怕是仙主亲自下凡收的弟子也难以逃脱这种命运，所谓超脱三界跳出五行，最紧要的，不外乎就是抛弃人欲，仙要永恒的自由，而欲则是尘世控制人不得自由的阵印。

　　摆脱不了这个，就别想着成仙，这是凡人修仙的规矩。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不需要那么辛苦。

　　那就是像欧刀，或者风缺他们那些仙主那样，生在上古神炼化的仙灵世家，生而为仙，事情就简单多了。

　　欧刀自出生一来，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能摆脱上面的规矩，除了一个例外。

　　那人便是顾羽觞。

　　同样是仙主收的凡俗弟子，这个人却好像生来不凡。

　　欧刀记得，第一次见到顾羽觞的时候吴宁已经因为封魔之役以身饲魔了。

　　那个时候，欧刀刚刚被欧家上任仙主托付给风缺。

　　两人头一次见面也是在太虚宫，顾羽觞自始至终都戴着那副面具，据说是由吴宁亲手为顾羽觞打造的，为了束缚他某些‘天性’。

　　欧刀一开始对这位所谓的‘大师兄’，非常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充满了鄙夷。毕竟她欧刀就算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上任仙主神识修化而成的真仙。

　　但这个顾羽觞算什么东西呢？

　　吴宁还在时，也许还能说他是半个仙主继承人？但吴宁不在了，他不过就是一个拿着阳乾镜这个鸡毛当令箭，整天就会狐假虎威的修士罢了。

　　而且还是一个因为身缚‘情劫’，这种最低劣的，照理说只要是个人就没有渡不过去的劫数，而导致修炼基本无望的修士。

　　这种人，欧刀实在是以成为他的同门为耻，而顾羽觞也似乎很识趣地，从来不拿正眼看欧刀一眼。

　　一直到有一次风缺让欧刀去下界除魔，欧刀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那次她原本被告知要去封印从九移山附近的愚海外溢出来的魔气，没想到到了才发现，居然是曾经被仙主封印的三十六魔元之一的“弑杀”不知被什么解封了。

　　这个是用阳乾镜也封印不了的魔君魔元，欧刀完全束手无策，只能自己先稳住神识，躲避“弑杀”的附身。

　　她慌乱地连给风缺发灵使的空档都没有，只能看着“弑杀”一步步逼近。

　　而且“弑杀”所到之处，他的魔气又把所有的大小活物，不分人畜地全部变成了魔物。

　　欧刀作为拥有仙格的真仙是不能杀生的，会受到信印严厉的处罚，因此只能任由那些丧失理智的魔物啃食她的肉|身。

　　那些疯狂的人，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连欧刀身上由欧家仙主匠神亲自打造的御魔甲都全然不顾，他们被御魔甲的法力烫地直冒黑烟，连牙都一颗颗融化了，仍然疯狂地攀附在欧刀身上。

　　就在欧刀以为自己要被“弑杀”入|侵，彻底交代的时候，顾羽觞出现了。

　　原本疯狂攻击欧刀的人，居然一瞬间如同被北风吹落的黄叶一般，纷纷从欧刀身上掉落，然后全部聚拢到了顾羽觞周围。

　　连魔元“弑杀”都被迫显露了真身，只能变成一团魔气围绕到了顾羽觞周围。

　　顾羽觞展开的神识仿佛是‘欲’本身，他所到之处让众人发狂，那些人就像都被魔气附体一般失去理智地向顾羽觞献身。

　　顾羽觞这是什么帮人除魔气，他可比魔气要可怕千万倍。

　　欧刀作为仙主炼化来的真仙，原本不存在凡人的‘欲’劫，在面对魔元魔气干扰神识的情况下尚能保留理智，却在顾羽觞的神识面前，彻底丧失了仙格。

　　她记得她当时体内的灵气忽然不受控制地翻涌，有什么沉在最底层的东西，原本已经是如枯井一般的东西，忽然喷发出黑色的涌泉。

　　欧刀当时只想举起自己手里的灵牙刀，将周围的活物全部砍杀个干净，她想把鲜血变成暴雨，她要在那暴雨中舞刀。

　　然后她就真的那样做了，她焚起漂浮符咒，把整个村庄的男女老少聚拢成黑压压的‘乌云’，她看着那些鲜活的乌云越聚越多，内心翻涌的灵气也越来越强。

　　仿佛只有让她顺从欲/望举起刀，在云中起舞，就能让那快要冲破神识的灵气在血雨的浇灌中平复下来。

　　欧刀记得自己就要举刀翻飞时，顾羽觞走到她面前，一拳把她劈飞了！

　　他没有用任何法器，甚至连灵气都没有发动，就一拳，直接把欧刀打回了贤者时间。

　　之后欧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不能起，直到看着顾羽觞就像没事人一样，自己一个人用一看就是从风缺那里拿到的上古阵印封住了魔元，顺手掏出阳乾镜把魔气吸了个干净。

　　自那之后，欧刀就再也不敢小瞧自己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师兄了，毕竟像“弑杀”这种魔元，如果换成是欧家仙主来，也未必能封印得了。

　　如果欧刀没记错，她的那个孪生哥哥欧裕的残疾就是因为“弑杀”落下的。

　　这也是为什么，连欧裕都使唤不动的欧刀，顾羽觞却能一个虬麟寒烟篆就随叫随到。

　　而现在，欧刀死死盯着被庄楮墨当成项链，还贴身挂在胸前的黑色信印法器，上面封住一小段顾羽觞的神识。

　　看得出来，顾羽觞非常贴心地给那玩意加了印，以防止产生不必要的误伤。

　　但经管如此，当它被欧刀不小心从庄楮墨从衣服里掏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欧刀产生了极大的生理不适。

　　整个房间已经被顾羽觞神识的威压笼罩了起来，还好那只是非常微弱的一点神识，估摸着不会比头发丝大多少，而且被封印着，不然欧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场暴毙。

　　这次欧刀再也没有想要靠近庄楮墨半步的想法了，她有些生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庄楮墨的拔步床上，撑着自己的灵牙刀，摆手让庄楮墨也离自己远点。

　　庄楮墨看着欧刀那张垮得如同被地陷阵击塌的甬道一般的脸，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啥，只能安安静静地配合欧刀坐得老远。

　　欧刀指了指庄楮墨胸前戴的法器，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戴着那阴间玩意，难道不觉得瘆得慌吗？”

　　庄楮墨这才想起来，从青骊山大洞天回来之后，他就找提茔要了根绳子把顾羽觞送的东西挂在了身上。

　　庄楮墨见识过顾羽觞的威力，再知道这玩意可以召唤大佬之后，完全当成保命符一样戴着。他是个危机意识很强的人，在被十二真仙偷袭过一次之后，这种意识就更根深蒂固了

　　现在看到欧刀都害怕顾羽觞，忍不住笑着像面对恶鬼时握紧十字架一般地握住了法器，心想自己做的果然不错。

　　举着那玩意就往欧刀面前走近了一步，还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我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呀，怎么这东西瘆得慌吗？”

　　一边说还不忘一边把法器往欧刀面前送了送，欧刀被庄楮墨逼着在房里来了一套舞狮表演，气得欧刀恨不得一刀劈死庄楮墨。

　　不过欧刀到底忍住了没劈死庄楮墨，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干了，恐怕刀还没举起来，自己先死了个干净。

　　她仗着自己身法矫健刷地退了三步远，不怀好意地说：“你这傻子别得意，现在顾羽觞对你那么好，完全就是把你当成吴宁的替身而已，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别人说你是吴宁吗？”

　　原本还因为抓弄了欧刀一脸憨笑的庄楮墨一听到吴宁两个字，却停了下来有些心虚地说：“因为他知道我本来就不是吴宁，他也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吴宁。”

　　庄楮墨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握紧法器的手捂得更紧了，仿佛想要在那小小的一握里找到一些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可惜声音却全然露了怯。

　　欧刀抓住这个破绽冷笑着说：“当然啊，你怎么可以成为吴宁呢？你如果真的变成吴宁了，一定又会抛弃顾羽觞，吴仙主当年宁愿以身饲魔都不愿意和自己这个弟子再有瓜葛，你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说着欧刀又故意往庄楮墨靠了半步，但一看到庄楮墨手里的法器又退了三步讽刺道：“啧啧，你这副让人一看就欲罢不能、醉仙欲死的好肉|身，再配上吴宁的仙灵，而且你还是凡人，顾羽觞要拿你来渡情劫，简直不要更合适了。难怪他把你保护得那么好，别人动都动不得，你还当他真拿你当回事呢，到时候被吃干抹净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庄楮墨这次彻底虚了，因为欧刀说得确实太在理。在理到，庄楮墨实在想不到别的更合理的理由来给顾羽觞辩白，给自己辩白。

　　毕竟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忽然可以说是死心塌地的对他好，而且还是在对方有白月光的情况下，这怎么想都说不过去。

　　庄楮墨掂量了一下自己可能的分量，心想，他居然还真敢掂量，根本没有分量啊！吴宁和顾羽觞都认识几百年了，自己出现才多久！

　　“我……”这让庄楮墨实在是哑口无言了。

　　就在欧刀窃喜自己扳回一局的时候，整个房间忽然被一股骇人的寒气封住了。

　　顾羽觞像鬼一样的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挡在了庄楮墨和欧刀之间。

　　好在顾羽觞一到便一门心思先扑到了庄楮墨身上，不然真把欧刀吓得差点原地升天。

　　顾羽觞看着被欧刀说得有些魂不守舍的庄楮墨，完全当房里的欧刀不存在，先从头到尾把庄楮墨仔细察看了一番，才柔声问：“楮墨，你那里不舒服吗？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庄楮墨有些惊讶地看着顾羽觞，正要感动，却看到他又戴上了面具，瞬间脸色更难看了，从弃妇脸变成了完全哭丧脸，心想，完蛋全被欧刀说中了。

　　但庄楮墨转念一想又更觉得不对了，庄楮墨觉得更难受的是，自己为什么要为欧刀的话而沮丧，他本来就是一个活不久的人，何况一开始他就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了，实际上他不是一直都准备好和顾羽觞各取所需吗？

　　从前如此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开解自己的时候庄楮墨总能很快想开，但是现在，他看着顾羽觞那副号称由吴宁亲手打造的面具，就像被下了降头，种了蛊毒一般，各种情绪一下奔了出来。

　　但又能怎么办呢？最后庄楮墨只能把脸别过去，不再看顾羽觞。

　　在一旁感受到气氛不对的欧刀偷偷滑到窗户边准备开溜，才一转身，就被顾羽觞伸手一抓，像逮兔子一样，被逮了个正着。

　　欧刀只好尴尬地说：“哟……这不是我的大师兄嘛，真是好久不见。”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看欧家被灭门吗？”

　　顾羽觞冰冷的声音，每个字都像一个大嘴巴子刮在欧刀脸上，就差没把她脸上的阵印给削下来。

　　不过欧刀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虽然顾羽觞是恐怖，但是她仗着庄楮墨还在房里，瞥了一眼还在失神的庄楮墨回道：“哪里……我就是怕你灭欧家的时候不带上我。”

　　庄楮墨听到灭门这种字眼，一下子灵魂附体，心想，得了先把自己那奇奇怪怪的情绪放下吧，这家伙看样子又发疯了。

　　于是来了一招故技重施，当然庄楮墨面对顾羽觞也只有这一招，他拉着顾羽觞的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兄弟你别这样了，看得我都害怕了。”

　　欧刀也跟着贱兮兮地附和道：“就是，你看，把楮墨都吓到了，我就是怕他一个人在房里闷得慌，陪他聊天解闷，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虽然每次都是同一招吧，但也每次都是最管用的，顾羽觞果然松开了擒住了欧刀后脖颈的手，对欧刀怒吼道：“滚出去。”

　　欧刀忽然对庄楮墨肃然起敬，内心不禁感慨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她一直觉得顾羽觞是洞天福地最可怕的存在，啧啧，现在看来，大概率庄楮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