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轻寒上小楼》九月光

2、第二节

　　配件不沉，但箱子很大，拿起来颇不顺手，倪小楼抗着很别扭，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香格里拉的大会议室。
　　台子已经搭好，现场指挥正在协调灯光布景，倪小楼打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沈轻寒。正郁闷着，有人指点，沈总可能在后台，倪小楼又抗着箱子吭哧吭哧的朝后台走去。
　　时间刚过九点，离彩排的时间还早，模特儿化妆师服装师都还没有到，后台很安静，门虚掩着，从外面看不像有人的样子，倪小楼心想，配件反正也是要在后台佩戴的，管他沈轻寒在不在，先放这儿再说，省得像个傻子似的抗着箱子到处跑。
　　想着，便推门进去，果然空无一人，把箱子放到墙角靠里的位置，刚想走，却听见了声响。
　　奇异的飘忽不定的声响．时断时续，气若游丝，仿若微微叹息的风声，又似夹杂着看不见的春光，倪小楼不由好奇，仔细辨认，终于捕捉到，声音是从临时换衣间的布幔门后面传出来的。
　　难不成有耗子？！
　　有耗子可了不得，衣服都得咬出洞来，晚上还秀个屁啊！倪小楼一着急，赶紧悄声走到布幔前面，轻轻拉开布幔，想把大耗子逮个正着。
　　果然有耗子，而且不止一只，是两只……
　　两只正在偷油吃的“大耗子”。

　　是两个男人。紧紧搂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正对着倪小楼的那一个，套衫被扯得露出大半个肩膀，此刻正闭着眼睛，微微仰起头，发出嗯嗯咿咿暧昧不明的声音，另一个背对着倪小楼，埋头攻陷在美男的半个肩膀上，倪小楼眼神一瞟，余光瞅见两人皮带松落，衣衫渐宽。
　　倪小楼再纯情，也知道眼前的春色满园意味着什么。脑中嗡鸣如五雷轰顶，一片空白，呆呆地立在两人身后，一时间连落荒而逃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对着倪小楼的美男睁开眼睛，看到倪小楼，并不惊慌，竟然还朝着倪小楼微微一笑，倪小楼这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撞破了人家的好事，脸红得跟赤尾猴的屁股一样。赶紧抽身退出，疾步往门口走去。
　　呸呸呸！今天不是吉日，忘了拜神，竟然撞到这么狗血的一出，倪小楼只求美男不要记住他的样子，这事儿就当是口仙气，出了这门就算是散了。
　　可还没有走到门口，背后却传出一声低喝，“站住！”
　　倪小楼定住，心想完了完了，对方要杀人灭口了，然后再移尸野外，毁尸灭迹，一张小脸霎时间惨白如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跟他们拼了。

　　沈轻寒奇怪地看着门边直直立着不敢回头的男孩，有些好笑，他只是想看清楚来人是谁，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明明是这男孩先闯了进来，没想到却把他自己吓到了。
　　“你别这样，人家还是个孩子呢。”刚才看到倪小楼样子的Johnny搭了一下沈轻寒的肩膀，慵懒地亲了一下，然后轻声笑着走到倪小楼身边，拉拉倪小楼的胳膊，“过来吧，没事儿。”
　　倪小楼今天穿着牛仔裤长T恤，脚上是耐克的跑鞋，短发清爽，面容干净，难怪在别人眼里还是个孩子，可是倪小楼听着却有些忿忿，年轻男孩都有这样的通病，在介于孩子跟大人之间的时候，最不愿意别人把自己当成小孩子。
　　他霍地转过身，装出很强大的样子，却看到一张沉隽好看的脸，正探寻地望着他，一瞬间，有种用力过猛的失重，情不自禁地愣在原地。
　　面前的男人，长身玉立，淡泊出尘，个子虽然没有Johnny高，但也足够180公分了，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睛，星般明亮，深如秋水，沉静得见不到潭底，便身溺其中。
　　倪小楼看着沈轻寒，眼睛再也没有挪开。
　　沈轻寒看着失神中的倪小神，微微轻咳，问，“你是谁？”倪小楼才回过神来，局促地低下头，回答说：“我是顾飞的学生倪小楼，来找沈轻寒沈总的。”
　　沈轻寒释然地“哦”了一声，再问：“那我需要的配件，你都带来了？”
　　倪小楼愣了三秒，才讶异地缓过神来，面前这个让他失神的男人，就是如雷贯耳赫赫有名的，沈轻寒。
　　那么有名的男人，怎么还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倪小楼再次有些忿忿。

　　强忍着心头剧烈的震动，倪小楼去墙角把箱子拖了过来。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搭配衣服的围巾领结，胸饰佩饰等，沈轻寒蹲下来随便翻了翻，抬起头看着倪小楼微微一笑说，“这才是老顾的水准，你回去告诉老顾，不要整天只想着谈情说爱的。”
　　倪小楼一阵晕眩，这个男人，说不上有多漂亮，可笑起来，笑起来啊！是会要人命的！
　　“Johnny，去把你压场时的衣服换上，试试配一条方巾。”
　　那个叫Johnny的，原来是位模特儿，还是压场超模，看起来很受重用。倪小楼望着Johnny,眼神有点复杂，Johnny个子高桃，眼窝深邃，白皙美艳，气质倒还硬朗，不是娘娘腔，面部轮廓与身材都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倪小楼联想到刚才那血脉贲张的一幕，猜想着Johnny到底是自己有些本事，还是凭了入幕客的优势呢？
　　不管怎么样，沈聪好眼光。
　　Johnny很快换好衣服，是一套灰色暗格的套装，今天发布会的主题就是宝儿惟格的“品格”秋季男装系列，倪小楼对图已经很熟悉，沈轻寒大部分的设计图,都是他们小组负责做成结构图的，当时倪小楼就深深喜欢这种风格，将休闲与正装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叫男人在有型有款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浪漫的随意与洒脱。
　　沈轻寒看着Johnny，转身取了一条黑白格的方巾，系到Johnny的脖子上，沉闷的灰色之中立刻多了几分活泼，可又觉得不够突出主题，眼神盯住Johnny，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倪小楼在一旁观察着Johnny，见沈轻寒正在凝神思索，想了想，选了一条柠檬黄配深棕绿的暗格方巾，递给沈轻寒：“沈总，您试试这个怎么样？”
　　沈轻寒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倪小楼。
　　他就像一个等待偶像表扬的小孩子一样，满怀期待，丝毫不晓得已经触了沈轻寒的雷区。
　　沈轻寒最恨别人否定他的意见，在这一点上，他高傲到刚愎自用的地步，可是没办法，那些极个别否定过他意见的人，事实证明，都做不到比他更好，完全就是不知死活。
　　可是眼前这个男孩，眼神清澈，毫无世俗的杂质，沈轻寒觉得好像有一股很遥远的海风般纯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心头微凉如洗。
　　这个孩子，虽然不懂规矩，可是不惹人厌。

　　沈轻寒没有说话，接过倪小楼手上的方巾，给Johnny围上之后，效果竟然出奇的好，柠檬黄调合了灰的古板，灰又抑制了柠檬黄的张扬，整个搭配曼妙灵动，阳光绅士般的效果突显无疑。
　　沈轻寒摘下方巾，塞到Johnny怀里，只说了一声“留着”。
　　Johnny笑，拍了倪小楼一下，“小子，有两把刷子。”
　　倪小楼知道，沈轻寒的肯定，就是无声的表扬，心里很高兴，脸上浮出了兴奋的表情。沈轻寒低头一边整理配件，一边随意地说，“倪小楼，今天跟着我吧。”
　　倪小楼雀跃的答了声“好！”。

　　倪小楼很快发现，跟着沈轻寒，其实是一件名副其实的苦差事。沈轻寒做事严谨，力求完美，每一套衣服都重新搭配配饰，他又言语不多，倪小楼要眼明心灵，才能读懂沈轻寒的眼神，及时递上他需要的东西。
　　这一忙活，就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多，倪小楼肚子里那几根面条早消化得烟消云散了，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晚节不保，肚子咕咕大叫，响亮到连一旁的沈轻寒都听到了。
　　沈轻寒扭头，问，“怎么，饿了？”
　　倪小楼大窘，勉勉强强应了声“嗯”，又赶紧解释，“我还能坚持，真的！”
　　沈轻寒看着倪小楼倔强的小脸，笑了，“行了，弄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倪小楼放下手头的活，亦步亦趋地跟着离开，他发现沈轻寒虽然人看上去那么儒雅清净，但骨子里却有一种天生王者的霸道，使得别人不由自主的就愿意臣服。
　　去了一家小馆子，虽然小，但是很干净，沈轻寒给倪小楼要了排骨饭，自己点了鸡丝面，等待的空闲，抱歉地跟倪小楼说，“今天谢谢你能帮我忙，我助手家里有急事来不了，改天再请你吃顿好的。”
　　倪小楼笑嘻嘻地回答，“这就很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排骨饭？”
　　沈轻寒一愣，未加思索地说：“男孩都喜欢吃排骨饭吧，再说，你还得长身体。”
　　倪小楼低下头，心情十分悲痛。
　　大哥，我都二十二了，该长的，早就长了。

　　两人饭毕，回到酒店。
　　后台很热闹，模特儿造型师都到了，各顾各的忙碌着，见沈轻寒回来，却都微微一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很特殊的气氛。
　　沈轻寒定神，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唐青，你来了。”
　　倪小楼听到唐青的名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此男身材极好，坐在沙发上也姿态俊俏，眼神灼灼地看着沈轻寒。
　　果然是唐青，去年模特大赛的冠军，这一年来在模特儿行业风声水起，身价不菲。
　　天宇真是大手笔，舍得砸银子，连唐青都请了来。

　　可看唐青的表情，好像不是来参加一个秀这么简单，倪小楼隐隐感觉到，周围的人虽然都在各忙各的，可都偷偷关注着唐青和沈轻寒。
　　唐青见到沈轻寒，立身站起，直接走到沈轻寒的面前说：“轻寒，我要做压场秀，你去跟Johnny说一声。”
　　沈轻寒略过他的身边，只薄薄丢下一句，“那件衣服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