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轻寒上小楼》九月光

16、第十六节

　　这座郊区的独门院落，像遗世独立的桃花源，是沈轻寒一个人的世界。
　　乳白色的栅栏围出小小的庭院，种了些花花草草，沈轻寒应该不是一个细心的园丁，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看似很名贵的花草中间，野花野草也生长的自得其乐，明明秋已至，这小园子里的花草们却像被催眠了一般，还带着夏季的慵懒倦怠，只是颜色没那么鲜亮了。走过一小截石板路，正门前的长廊被透明的玻璃罩了起来，地上铺着海藻般的地毯，立着一个原木画架，画架后面是一个同色系的原木矮凳，上面有一个看起来很舒服的垫子，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凳子，装饰得如鸟巢般张扬可喜。
　　沈轻寒是享受派，从这些小细节上就可以看出来了。但以他严谨挑剔的性格，怎么能任着院子里那些野草疯长呢？
　　沈轻寒先下了楼，开了大门后对倪小楼示意：“请进。”倪小楼摸摸刚才被亲得竟有些疼的嘴唇，不知自己是不是变成香肠嘴了，这一入沈门深似海，一会儿不但嘴疼，是不是也会浑身酸疼？
　　一想到刚才，自己竟然被沈轻寒握着完成了第一次，有些开心，又有些不自在。
　　别人的第一次，不应该是在床上吗？他这算什么，被人吃干抹净了还没有沾到人家的半分便宜，顶多算0.5次啊。
　　沈轻寒自顾自向前走着，看似不是一个热情的男主人，可倪小楼记得顾飞曾经说过，轻寒好个人哪，有时候洁癖上来了，鬼神都烦，比如他那个老窝，一般人不让去，就算是我要去，也得提前看看黄历牌，拣个黄道吉日，不然也会吃闭门羹的。
　　这个古怪的三十岁男人，对倪小楼却是二话不说就带到了香闺来，倪小楼想了想又偷偷抿嘴笑，他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一个男生。
　　在院子里晃悠够了之后，倪小楼进了屋，沈轻寒已经走到厨房了，听到倪小楼进来的声音便喊道：“你先坐会儿，我给你煮杯咖啡，弄点吃的。”
　　说到吃的，倪小楼才发现太阳高悬，已经中午了，早晨吃的笋丁鱼面早就消化没了，画画时尚还不饿，这跟沈轻寒一折腾，还真有些饥肠辘辘了。
　　原来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个体力活。
　　倪小楼打量着沈轻寒的客厅，风格简洁，处处精致，跟沈轻寒这个人一般无二。他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沈轻寒端上来一杯咖啡：“给你煮了一杯拿铁，你先喝着，我去给你做三明治。”
　　沈总沈轻寒，人人仰望的高冷男神，今天要给一个小男孩，做三！明！治！
　　沈轻寒自己都猛得打了一个寒颤，这么贤惠，哪里是老子我啊老子我！
　　拿铁飘香，上面竟然拉花出一片枫叶，倪小楼万分惊奇地看着那片奶白色的枫叶缠绵于咖啡之上，舍不得喝，端起来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真香，又放下来，有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这才喝了起来。
　　一杯咖啡喝完，沈轻寒还没有出来，倪小楼有些想他，就跑去厨房。开放式的厨房亮洁如新，看得出男主人也是很少下厨的。
　　听到动静，沈轻寒回头看倪小楼：“饿了吧？三明治马上就好，你先凑合吃，我打电话订了海鲜外卖，很快就送过来了，说好的，今天请人吃点好的，第一次嘛。”
　　说着，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似乎在揶揄倪小楼的毫无经验。倪小楼大窘，没话找话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还会打奶泡，刚才的枫叶栩栩如生。”
　　沈轻寒一顿，转身看他，眼神里透着深意：“小楼，我不但会打奶泡，还会打别的炮，吃饱了有力气了，你可以试试，应该也会栩栩如生，说真的，我对‘打泡’这件事，还是蛮自信的。”
　　倪小楼再笨再单纯再没经验，也听出了沈轻寒的弦外之音，他心横，忽然跑到沈轻寒的面前，脸对脸地直视他：“沈轻寒，你是在勾引我么？”
　　他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一又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灼人的光彩，这光彩令沈轻寒一阵心悸，在心悸中忽然清醒过来。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像一个初恋的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一味地挑逗，迎合，燃烧着感情的烈火，却全然不顾这火是会熄灭的。他知道自己对倪小楼有感觉，否则也不会人家迎着他时他躲，人家躲着他了，他又心头失落落地鬼使神差地去偶遇。他们之间的热吻，甚至更进一步的亲热，是他的欲望，也是他的爱恋，单身了这么久，他不得不承认，在遇到倪小楼以后，他竟然也不再想去别人交往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游戏，他认真了。如果是认真了，反倒情怯，这一切，发展得太快了。
　　沈轻寒承认，他带倪小楼回来，就是想把他带上床的，所有的热吻与亲热都是前戏，他想和倪小楼赤膊相对，轰轰烈烈的做一次。
　　可是，倪小楼给他的是百分之百的真心，是初恋金子般最美好的感情。沈轻寒自己的初恋是一场祸事，那场祸事开头有多绚烂耀眼，结果就有多破败不堪。
　　倪小楼是这样美好的男孩子，值得沈轻寒去爱，却不应该被任何人伤害。一向自视甚高的沈轻寒在倪小楼面前，却有一种自惭形秽的自卑。
　　如果爱，理应纯粹慎重地去爱，而不是在荷尔蒙的作用下，让好好的一场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乏味了。
　　沈轻寒想罢，一身的燥热自然而然地散去，心底澄明，欲望在眼睛消失，反而多了一份清凉的欢喜。他伸手揉揉倪小楼的头发，轻轻在他脸颊上一吻，然后笑了：“样子笨笨傻傻的，脑子却挺灵光。刚才是想勾引你来着，现在不了。”
　　倪小楼反而有些受伤，追问到：‘为什么，因为我没有魅力了吗？“
　　沈轻寒又有些恼：“因为喜欢你！笨蛋。“

　　这个被别人称为“笨蛋“的男孩子此刻喜笑开颜，坐在沙发上晃来晃去的看着沈轻寒端上来三明治，又摆上外卖送过来的海鲜，还开了一瓶红酒。开红酒的时候还自言自语：”倪小楼够18岁了吧？对，上了大学的就已经18岁了，喝酒也没关系了。“
　　倪小楼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的年龄，尤其是沈轻寒，似乎因为他小，就还太不成熟，失去了爱的权利。倪小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沈轻寒说：“我早就过了二十了，我是成年人，请你以后不要这样看轻我。“
　　沈轻寒“扑哧“一笑：”年轻人，不是看轻你，而是红酒不是这样喝的。“说着优雅地举起杯子，晃了晃，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红酒是要品的，而不是豪饮。“

　　两人边吃边喝酒，倒也惬意，沈轻寒发现倪小楼平日里的安静只是没有遇到能让他放得开的人，此刻在沈轻寒的面前完全放松下来，竟然是个妙语如珠的小话唠。而倪小楼发现沈轻寒的高冷也只是一层壳子罢了，遇到能让他升腾起热情的人，那壳子，自然而然得也就被融化了。
　　倪小楼想，如果今天晚上申请在这里过夜，应该不过分吧？

　　倪小楼正打着如意算盘，沈轻寒的手机响了，沈轻寒接起电话，神情渐渐变得凝重，没讲几句话就挂断了。
　　“怎么了？”倪小楼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沈轻寒想了想，对倪小楼说：“我出去一趟，楼上有间客房，被褥都是干净的，你睡一会儿，我晚上回来带你出去吃饭。”
　　他竟然不赶自己走，倪小楼的心头升腾起许多欢喜，点点头：“快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轻寒喝了酒不能开车，叫了出租车往公司驶去，车上回想起刚才助理的电话，心头总是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刚才助理问沈轻寒：“沈总，这次冬装新款大衣的代言人，胡总已经找来了，他说是经过你同意的，可是我看那模特儿的风格，跟咱们新季的产品有些不搭啊。这次的大衣带有正装风格，走商务路线，可我看这们模特儿吊儿郎当的，不像专业模特，而且个子也没有正常模特儿那么高，身材比例倒是很好的。”
　　吊儿朗当，个子不高，身材比例极好，沈轻赛忽然想起前几天在顾飞办公室做演讲时，那个表演《梁祝》的演员了。
　　那个人，也是吊儿朗当，个子不算太高，身材比例叫极好，穿什么都很带架，穿什么都掩饰不住他身上颠倒众生的魅惑。
　　甩甩头，沈轻寒希望是自己想错了。他确实给了胡申言特权，这次的代言人他不插手，可如果这个胡胖子敢乱来的话，他沈轻寒也不是吃素的，他不能让胡申言把他连日来的心血变成一场笑话。沈轻寒最不喜两个人之间把私人恩怨掺杂到公司的事情里去，他希望公对公，他和胡申言能精诚合作，而私下里，对这个油滑又没有底线的胡胖子，沈轻寒早已放弃冰释前嫌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