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情》心想事成2005

7、苏明（二）

　　七
　　苏明真是无法接受茉莉已离家出走的事实，一时瘫在沙发上不知如何是好。在与杜鹃越轨之初，也曾揣想过茉莉知道后会有如何反应，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苏明感觉就象当头挨了一闷棍，突然之间，他感到这么多年来，自己其实还很不了解茉莉。初识茉莉的情形又闪回到脑海里。
　　那天晚自习后，苏明觉得肚子在咕咕直叫，饿得不行。在食堂前的面摊上叫了碗面，坐下便埋头狼吞虎咽。突然桌角上多了一个精制的小布袋，橙色为底稀稀落落地散落着朵朵白色茉莉花，袋口扎着一个橙红色的蝴蝶结，好似一只蝴蝶在戏花。丝质的面料柔软、熠熠闪光，直晃苏明的眼睛。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伸上来，正准备解结。苏明定住了，虽然还低着头，眼睛却盯着小布袋，心里极想知道这么精美的袋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袋子解开了，钻出一只普通白色搪瓷罐，上面扣着盘子。苏明好奇地抬头打量起袋子的主人，眼前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小女生，白色西裤上白色衬衣，外罩着一件橙红的小背心，娴静又不失伶俐。只见她拿着自己的碗筷，向摊主要了碗拌面，回身坐在苏明对面细细品尝。苏明就着点剩面慢慢地吃，一反刚才的猴急，借机拿眼偷瞧着对面女孩。这是一位很有教养的女孩，坐姿、吃相都很优雅。她吃完面脸上漾着满足的笑意，起身又走到摊前甜甜道：
　　“老板再给我来一碗拌面。”
　　“啊?再来一碗，你的胃口不小呀!”面摊老板有些惊讶道：“现在的女生都讲究风度，你可是我面摊上第一个敢再要面的女生。”
　　“怎么啦?想吃就再要吗，有什么敢不敢。”
　　“你是新生吧，这女生们一是为了苗条身材要减肥不敢吃，二呢在这有这许多男生在场，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失态。”摊主一边捞面一边津津乐道。
　　“你的面真好吃，我可忍不了。”小女生一脸的纯真，端着面回到座位，自顾自地吃面，不理睬周围的目光。
　　这小女生就是茉莉，面摊这一遇，那精美的小手袋和它主人一块深深地印在苏明的脑海里。当时女生宿舍在校园的东头，若去西区上课就要横穿男生宿舍楼。一天清晨苏明恰巧站在窗前，忽然远远的，窗下路那端，有一点跃动的橙色落入眼帘，那是茉莉背着书包拎着装有饭罐的手袋去上课。苏明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随着那橙色由远到近，直至慢慢地消失在路的另一头。从此每天早晨窗前的守望，成了苏明的必修课。同时他在积极地创造机会认识茉莉。可茉莉为人处事的淡然，又令他功败垂成。一次苏明看见茉莉正在洗碗，便凑到她旁边，猛地拧大水龙头，哗……水直冲下来，溅了茉莉一身，苏明心中早已准备好如何道歉，只等茉莉开口发难。完全没料到，茉莉竟连头都不曾抬，只是迅速避开，在另一旁洗完碗便离开。还有一次，在水房排队轮到到茉莉打开水，苏明又窜过来，用自己的热水壶挤开茉莉的热水瓶，热水滴到茉莉手上，她“哎哟”一声，搁下热水瓶，跑到一旁水池，用冷水冲手。当苏明愧疚地替茉莉打好水，递给她时，茉莉抬眼望望他，什么也没说。见她的小手被烫得通红，眼睛湿润润的，很是心疼，胸口酸涩酸涩的，话到嘴边就是开不了口，失了良机。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接连为他创造了几次好机会。首先是等到了那个停电的夜晚，仅用一盒火柴，便赢得了茉莉的好感。同时也有些失落，对其他女生颇有吸引力的他，茉莉却对他以前种种刻意的恶作剧，没有留下丝毫印象。当然他自己更不敢提及，只是点了点那次球场边算是客观的意外。接下来一次有惊无险的小地震，让苏明逮着机会，推波助澜地发展了他们俩的关系，使之走向亲密。
　　那个晚上苏明在睡梦中被惊醒，只听得门窗、床架晃得哗哗直响。地震!这个念头一闪，身子就一跃而起下了床，这时宿舍里的兄弟们都不约而同地向外冲，整个楼象炸开了锅。“茉莉! ”奔跑中苏明想到了她，心中更添几分紧张，一出楼门便往女生宿舍楼方向跑。女生宿舍楼前更是乱成一团，女生们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真是惨不忍睹。苏明急切地寻找着茉莉，可来回寻了好几遍，就是不见她的踪影，便试着往楼里窜，但还是被管理员给拦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让进去找人! ”苏明大声嚷着，说话间看见茉莉从楼梯上踱下来，还双手斜插在裤袋里，好奇地四处张望，那神情好似闲庭慢步。
　　“茉莉!怎么这么久才下来，不知道地震了吗?”苏明迎上前抓住她的双臂。
　　“刚才我被摇醒，想着该是地震吧，就觉得外面乱哄哄的，下床后发现室友们都走了，冲到门口想起还穿著睡衣，就换了身衣服，锁好门这就下楼。”
　　“天!这是地震啊，你倒若无其事，要知道稍迟疑，就可能被埋在废墟里。”
　　“你说巧不巧，昨晚临睡前，我看梁晓声的小说《从复旦到北大》，里面就写到地震，可有趣了。有个人为防范地震，在窗下松土，震感来时他就往下跳，可最后还是受了伤。我挺宿命的，就是在劫难逃。”茉莉轻松地说着，一点也不觉得紧张和害怕。
　　“我并不是害怕，当时只是想到你，在无法预知事态发展的时候，只想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和你在一起! ”苏明动情道，强烈的震感又适时来到，一阵晕旋随即一片惊呼。茉莉这回有些失色，苏明趁势轻轻拥住她。
　　接下来的几天，地震的阴影笼罩在校园上空。一次晚上有辆大卡车从宿舍楼旁急驰而过，木制结构的楼房里感到震颤，正在洗漱的同学弃了杯盆往外跑，乒乓、乒乓加剧了震感的传播，大家都以为地震了，又是一阵恐慌。对地震的恐惧，使得晚自修时，往日少有人光顾的几间简易教室突然爆满起来，更有一些同学熄灯后，特别是恋人们，不敢回宿舍睡觉，三三俩俩地在操场、图书馆前的草地上相伴到天明。苏明看到这现象，当然不会让这样的好机会白白溜走。那天傍晚苏明早早地带几本书，到简易教室占俩个位置，和茉莉一块晚自修时，苏明便怂恿茉莉说：
　　“据说今天深夜的天空，月亮和土星、木星等星星，将出现在一条线上。天有异象往往是地震的征兆，今晚别回宿舍了，和我一块在外面守着吧。”
　　“好吧，我也想看看这众星捧月，难得一见的奇异景观，不过在草地上，我的皮肤特别会招惹蚊虫。”茉莉见苏明说得诚恳就依了他。
　　“放心吧，到时山人自有妙计。”
　　熄灯后，苏明等大家散去，便从教室里搬出一套课桌椅到操场中央，随即又从书包里掏出花露水和蚊香。先往茉莉身上洒香水，又在桌下点蚊香。
　　“这样可是双保险了，蚊虫再不敢近你的身。要是还有哪个胆大的来侵犯，我是你的保镖。”苏明说着挥舞着他那双大手。
　　茉莉含笑坐下，双手撑着下巴，四处张望。简易教室前的操场，地势高且空旷，正是望星空的好地方。
　　“那天晚上一辆卡车从宿舍旁驶过，有些震颤大家以为又地震了，我们系住二楼的一个宿舍六人，全都从窗口跳下，其中一个倒霉的，嘴唇被晒衣服的架子给刮破。第二天他又从窗口爬下去，茉莉，你猜他干吗去了?”
　　“嗯?猜什么呀?”茉莉心不在焉。
　　“他又从原路返回找昨晚丢失的拖鞋。”苏明很是扫兴地说着，看着茉莉凝望着星空悠悠出神，感觉到茉莉的脑海里藏着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不就是黑兰、黑兰的天，繁星点点中挂着一轮明月。你怎么这么饶有兴趣看得有滋有味?”苏明也抬头望望星空备受冷落地叹道。
　　“嗯，在古希腊有许多关于星座的美丽传说，我呀寻着星座找星星，一边回想起它们的传说，可有意思了。”
　　“说给我听听，别那么自我沉醉，把我排除在外。”
　　“对不起，你朝那看，东方天际边缘那是北冕座、巨蛇座，正在渐渐地抬起头，准备升上天空。正南方，从天空中央一直到东部，有些不十分明亮的星星弯弯曲曲地伸展着，那是长蛇座，它头西尾东，蛇尾一直到达东方的地平线上。长蛇座下是半人马座。再朝西看，地平线上有猎户座、波江座、金牛座、白羊座，传说白羊座是只浑身长满金毛带有翅膀的飞羊。金牛座有一个著名的传说，那就是天神宙斯化身为金牛，载着公主欧罗巴来到新大陆，繁衍孕育了现在的欧洲。还有那穿过金牛座的一片白光，便是通常所说的黄道光。我们头上的星星是最引人注目的狮子座，它是最壮丽的星座之一，那组成一把巨大镰刀形的六颗星，是狮子的头和前身；东西三颗三角形象征狮子的后身；它头朝东尾朝西，的确象一只雄壮的狮子。狮子座东邻的也是一个星座叫室女座，是长着双翅的美丽女神，她一只手抱着一捆刚收获的麦穗，另一手拿着镰刀，是慈惠女神。噢，现在是春夜，你看大熊星座的北斗七星出现在北天高空，它的斗柄正指着东方，表示着春天的降临。小熊星座的尾部正好与地平线平行，北极星闪闪发光，给黑夜中的人们指引方向。在希腊神话故事中，大熊座、小熊座是天神宙斯私生子卡力斯托和阿卡斯的化身，他们是遭天后赫拉的魔法所制。宙斯将他们升天后，其它星座都有东升西落的现象，唯独他们不会沉没到地平线下，永远不知疲倦地绕北极星移动。因为赫拉不让他们休息，派了猎人和俩只猎犬紧紧追赶他们。瞧，俩只猎犬就是北天上空的猎犬座，猎人便是牧夫座。牧夫座是由β、γ、δ、ε、ρ五颗星构成的五边形，星座内最亮的是α星，它是北天上空三大亮星之一，是一颗非常美丽的橙色星，它的光芒黄中带红，被誉为`众星中最美丽的星\'。 ”茉莉说到这停顿下来，双眼迷朦朦充满柔情，不知又想起什么传说故事，心儿好似飞到那遥远的星空。
　　苏明随着茉莉的描述看星星，眼睛盯得生疼，也无法想象出茉莉述说的长蛇、狮子、猎犬、牧夫、女神来。一时间觉得自己离茉莉很远，无法遨游她的世界。但不管怎样能和茉莉这样女孩在一起度过漫漫长夜，还是件很惬意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因茉莉的善解人意，苏明过得十分快乐舒心。在物质方面，茉莉很优越，但她从不表现，总是默默地照顾着苏明的面子。和她一块用餐时，茉莉总让他打饭兼占位子，自己去买菜。晚自修后又时常光顾初见时的那个面摊吃夜宵，茉莉总是一次十块、五十的存在面摊小老板那，这样就免了苏明买单时馕中羞涩的尴尬。一段日子过后，苏明发觉自己不但白胖了许多，竟然还长高了两公分。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茉莉似乎对各类活动很淡漠，而当时校园内的气氛十分自由、活跃，一些志趣相投者成立俱乐部，时常举办沙龙议论时政，或是针对时弊举行热烈演讲、辩论比赛。真可谓“书生意气，指点江山”。苏明更是其中的中坚分子，很受同学们的推崇，可面对茉莉逍遥的态度时，总觉得满腔的热情与抱负得不到释放，更无法以此感到骄傲，多少有些惆怅。好在茉莉虽不敢兴趣，也会遂他的愿参加一些聚会，每回都小鸟依人般地静坐他身旁，专注地听却从不发言。但这并不代表茉莉没有思想，记得有一次，讨论的话题是大学精神，会后回宿舍的路上茉莉说出一番见解令苏明瞠目结舌、大为折服。
　　“现在的清华、北大我一点都不向往，清华不再在是当初梅贻琦之`水木清华\'，培养的无非是可能进入权力机构的技术专家，哼，又红又专! 而北大作为精神圣地，真正发光的也不过是蔡元培时期的三五年间，这和当时北洋军阀政府统治相对软弱有很大关系。现在你们所向往的北大精神是在年复一年的回忆中追加神往形成的。我最仰慕的是战时竺可桢校长以其只问事实，不计利害的求是精神领导下的浙江大学，虽为流亡大学却在1936至1946年间，从文、理、农、工4个学院16个系增至文、理、农、工、师范、法、医7个学院27个系，并创建数学、生物、化学、农经、史地5个研究所，教授副教授、在校生人数分别增加3至4倍。”
　　“你说得有理有据，刚才怎么不发表高论?”
　　“什么高论，这只是我的看法，不会被改变也没想让别人接受，是你才随便聊聊的。”
　　所以每当苏明看到有些激进的女生在会上为某一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声嘶力竭时，又由衷地感到茉莉恬静、淡泊的可贵，总忍不住私下珍爱地握紧茉莉的纤纤小手。
　　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苏明心中酸甜酸甜的，现在茉莉终因自己的背叛而离去，面对很有主见、外柔内刚的茉莉，真是痛苦痛悲痛心痛恨自己，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