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岑时一

2、第 2 章

　　商无被她这突然的上午唤得给露了馅，装晕也装不下去了，从她肩膀上轻抬起头，稍动一下，就牵扯到后背的疼痛。
　　他疼得嘶了声，扯了扯嘴角，笑道：“你还真是会听。”

　　云念缓缓松了口气，也没意识到什么尴尬，急忙推了推他：“压得我好痛。”

　　“疼！”
　　他叫唤一声，云念的手瞬间不敢再动。
　　商无站直后，一只手仍搭在她肩上，低眸和她解释：“商是第一声，无是第二声，这回听清楚了吗。”

　　云念维持着手撑在他胸膛上的动作没动，闻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闹了个小笑话，她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顿了顿，又补充道：“云念，云朵的云，纪念的念。”

　　“云念...”
　　商无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一下，简单评价道：“挺符合你的。”

　　“......”

　　见他看上去没什么事的模样，云念动了动肩膀，张口说道：“既然你没事的话，那我就先——”

　　“云念，你讲点良心。”
　　商无打断了她说的话，他头往后仰了仰：“我这棍是替你挨的，就送我去个医院，这个小要求不过分吧。”

　　云念：“......”
　　左右说不过他，想着这附近就有一个医院，坐车一来一回的也只要半个小时左右，那时候天应该还没黑，云念也不想再费时间与他纠缠，与他再三约定，送到医院后她就离开。

　　商无点头应允。

　　走出小巷外，云念很快招来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一路无言。
　　十五分钟后，到达医院门口。

　　云念坐在副驾驶上没动，她转头往后面看了看，提醒道：“已经到了，你可以下车了。”
　　商无上车后就一直将头抵在副驾驶的后背上，看着像是睡了过去。

　　“商无？”

　　他还没应，云念不得不转过大半个身子伸手推了推他：“商无，到医院了。”
　　依旧没有回应，一旁的司机还急着去接下一单，催促道：“美女，你先付钱行吧，然后打开后门把你朋友拉下去，别耽误我时间。”

　　云念被说的有些尴尬，付了款，下车时还提醒道：“师傅，我马上就走，麻烦再等一下。”
　　来到后门处，刚一打开来，就看到商无抬起头，哪里有什么刚睡醒的惺忪，对着前方的师傅说着。

　　“司机，她不坐了。”

　　云念：“？？？”
　　望着一溜烟跑掉，只给她余下一堆尾气的残影，身旁商无隐忍的笑意让云念后知后觉地有些恼火。

　　她抬起头瞪了商无一眼：“你—”
　　下一秒，嘴里就被塞进来一个什么东西，云念下意识地想要‘呸’出去时，被商无眼疾手快地抬起了她的手堵住，他挑了挑眉。

　　“吐了揍你啊。”

　　“.......”

　　被塞进来时，还磕到了门牙，现在都还有点痛意，她干瞪着商无，嘴里却伸出舌尖，试探般舔了一下。
　　是甜的。

　　云念皱着的眉头才缓缓松开，拨到一边继续尝，有一股奶味。
　　是她喜欢吃的大白兔奶糖。

　　莫名地，云念没再那么生气了，但还是有些气他的自作主张。
　　思考了一下，她将奶糖压在一边，说道：“你受伤这个事我很抱歉，但我也挺冤枉的，被你莫名牵扯进来，受了这无妄之灾，现在把你送到医院，我们之间也算扯平了...吧。”

　　“扯平什么。”商无毫不赞同她的逻辑，“你背上也挨一棍，这才算扯平，知道么。”

　　云念：“.......”
　　“行了。”她还想说些什么时，商无直接扯过她的胳膊，往医院大厅走，“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会。”

　　-
　　刺鼻的消毒水味，肃穆的白，来来往往的病人以及紧张的家属。
　　云念实在是不喜欢来医院，生理性地厌恶这种地方，刻意掩埋的破碎记忆片段从脑海中闪过。

　　她蹙眉，嘴里最后的一点甜被吞咽，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给甩出去。

　　来到挂号台，临近晚上，太阳彻底下了山，排队的人不是很多，几分钟后就拿到单子，在护士的指引下，往三楼走去。
　　看诊的是个老医生，在医院里挺有声望的。

　　送商无在办公室门口，云念有些心急，再次提出要走，就连那挂号的钱都没打算找他要了。

　　“再帮我最后一件事。”
　　他唇色苍白，脸色非常难看，明显刚才的无所谓都是在强忍，云念拒绝的话语说不出口，忍了忍自己归心似箭的情绪：“好。”

　　“下楼帮我买一份晚饭。”商无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跑了半天，肚子挺饿的。”

　　买完饭回来，外面天色彻底黑了，云念跑得有些着急，一时没注意到已经在大厅里等着她的商无。
　　在楼梯处，被他喊了几声，才回了神，反应过来往他那边跑。

　　“那个...”云念将买来的盒饭给他放在一旁，额头上还在冒着汗，她右手叉着腰，顺着呼吸，“没什么事吧。”

　　商无抬眸，手上还拿着医生开的药，气色比刚才没好多少，笑了笑：“没骨折，赖不上你。”

　　云念无心和他说笑，呼了口气：“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就要往外跑。

　　“诶，你能帮我喷下药么。”商无攥住她的手腕，没用多少力，“我不太方便。”

　　云念想也没想的就甩开了他的手，商无没设防，手直接磕到旁边椅子上的扶手，发出不小的动静，疼得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她猛然回头，眼周急的都泛着红，眼睛里冒着水汽，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道着歉：“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商无今天这一天也倒霉透了，心情也不怎么好。
　　他抬头，想骂人，却看到对面站着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落了泪，眼睛通红，下一秒，又倔强地擦拭掉，跟被开了闸一样，关都关不住，愣了会，一瞬将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半晌，撇过头去，只生硬憋出几个字：“没怪你，你走吧。”
　　云念抹着泪，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在他看来，可能觉得有些矫情，她低声抽噎着去拿商无手上的药，坐在他旁边，嗓音哽咽：“我帮你涂药。”

　　商无拿药的手偏了过去，垂眸看她：“哭什么，等下送你回家啊。”
　　云念怔住，似是没想到他还会记得这个事，又因为自己一直错怪了他的用意，顿觉有些惭愧，嘴巴瘪了瘪，想要忍住，哭腔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从嗓子里冒出来。

　　她抬手捂着眼睛，自暴自弃般，不再忍着，肩膀一抽一搭的，靠在椅背上抽噎着解释。

　　“我...，我...就是...害...怕太晚了...回...，回去会遇到坏人，小小巷子里...呜，好多坏人，嗯...，以前...出过...,很...多不好的...的事。”

　　她说的慢吞吞，商无听得也有些头痛，断断续续的，夹着哭腔，连成一句话，想了好久才听懂。

　　云念的情绪渐渐缓了下来，只剩肩膀还在无意识的抽搭，她捂着眼睛的手依旧不好意思放下来。
　　商无没听到说话的声音，回头看了看，没应声，也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有些发懵，抿了抿唇，揭开一旁的盒饭，等她自我消化。

　　五分钟后。
　　云念感觉自己没事了，悄悄睁开一只眼睛，从手指之间的缝隙里看了看情况，商无此刻正背对着她。

　　悄悄松了口气，她整只手放了下来，擦了擦糊在脸上的泪。
　　下一秒，前方的商无突然回过头来，她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住，商无的表情明显也放松了些，没说一个字，又转过头去了。

　　情绪彻底平静下来，眼睛湿漉漉，挺翘的睫毛跟被霜打了似的，变成一缕一缕的，只剩脸上还泛着点红，云念觉得有些丢脸，不知道说什么，扫了眼他放在一旁的药物。
　　医院嘈杂，他们这却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云念刚抬手拿过药物，商无就有了动静：“哭完了？”

　　云念缓缓眨了眨眼，低声说道：“我给你喷药。”
　　她揭开包装，撩起他背后的衣料，看药剂说明的视线慢慢挪到他的背上，瞳孔缩了一下，满背刺眼的青紫，部分地方高高的肿起，有些触目惊心，仿佛感同身受似的，她没忍住小小‘嘶’了一声。

　　这得多疼...

　　“怎么了？”
　　“没事。”

　　云念从上至下，仔细地都给他喷了一遍，有些很严重的地方，还多喷了几遍，商无控制不住疼得抽搐时，她心神一紧，不敢再动手，凑上前，轻轻吹了几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前方，商无莫名僵住，声音很低：“嗯。”

　　药水的气味有些浓，像苦涩的中草药味，不太好闻。
　　全部弄好后，云念才缓缓将衣服放下。

　　站起身，准备离开之时，商无突然说道：“先去酒店，带的钱不够还你的。”
　　“啊。”云念说，“没事，不用还。”

　　商无下巴点了点开药区的方向：“药的钱还没付。”
　　云念：“......”

　　窗外景色在匀速倒退，云念趴在车窗上，有些感慨起今天的遭遇。
　　甚至难得看到的城市夜景，她都无心欣赏。

　　视线最终停在一家酒店门前，已到达目的地，抬眼看了看，规模不大，炫彩的霓虹灯招牌立在门口中央，莫名地很喜感，不像一个酒店，倒像是夜总会。
　　大门口还站了几个客人，不知在聊些什么，不进去。

　　刚准备下车，坐在副驾驶的商无突然出声，语气有些严肃：“先别下。”

　　闻言，云念开门的手缩了回来。
　　随即，又听到他对司机说着：“再往前开一段路。”

　　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家面馆门口下了车，云念茫然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上去有些紧张，商无笑了笑，又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递给她，故作轻松：“能有什么事。”

　　说是这样说，但她眼里的紧张并没有松懈多少。
　　商无扬眉，说:“看见门口那几人了么。”

　　云念点了点头，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他们是白天那拨人的同伙，特意来酒店堵我的。”

　　“你怎么知道？”

　　“他们今日看着我从这个酒店里出来，自然会派人在这蹲着我。”

　　云念明显有些着急了：“那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