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岑时一

15、第 15 章

　　“阿慧，你算下这里，我算了好几遍数目都对不上。”
　　云念将手上的记账本推给乔慧，愁绪满满：“我上午做的基本都卖了出去，明明都是按照打折的数目算的，可这收回来的钱还是少了好多。”

　　“你是不是记错了哪些数字，抽屉里的钱都拿出来了么。”

　　“都拿出来了，我每个款式做了多少都记在了手机上的，就是怕自己记错。”
　　说着，云念拿出手机，解锁正打算给她看自己写的笔记。
　　一上午没看，解锁屏幕上全是各种浏览器推送的消息，商无发的两条微信隐匿于消息海中，她却一眼注意到。

　　顿了顿，手下意识点了进去。
　　与此同时，身体已经倾了过来的乔慧说道：“我看看。”

　　云念还没看到消息，闻言，抓着手机的手下意识缩到了胸前：“等...等下。”
　　她这幅样子太过于心虚，乔慧眯了眯眼，轻声质问道：“藏什么小秘密呢。”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口渴。”
　　勉强给自己扯了个理由。
　　乔慧似乎是信了，‘哦’了声，看了眼两人面前空掉的水杯，正欲要起身给她去倒：“那我去给你——”

　　话卡在半道，她双眸逐渐瞪大，亲眼看着云念急吼吼拿过商无的杯子，里面还剩了半杯水。
　　仰头，眼眨也不眨的就喝光了。

　　乔慧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难受，缓缓坐下：“念念，你还说你对他没意思。”
　　云念确实也是真渴了，看到桌上唯一一杯有水的杯子，想也没想地就拿了过来，半杯水下肚，还觉得有些不够，擦了擦唇角处的水渍，听到这话，转头看向好友，一脸疑惑：“？”

　　乔慧控诉她：“你不是不喜欢跟别人共用一个东西么！我喝过的水杯你都要水洗一遍才用，怎么商无用过的杯子，你一点都不嫌弃！”
　　越说越觉得委屈，乔慧也没想到自己好友喜欢上一个人会这么的...离谱。

　　“重色轻友！”
　　这四个字被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吐了出来。

　　“.......”
　　“咳咳咳——”云念不争气地咳嗽了起来，似乎还有些不信，拿过那杯子看了眼，几乎全新，又拿过本该属于自己的水杯，杯底下有一个浅浅的磕碰印子。
　　闹了个脸红，云念捂着嘴，怕自己吵醒商无，轻声解释道：“我我...我喝急了，没注意到。”

　　乔慧哼唧了一声：“我算账。”
　　“......”

　　云念把自己记的数字截图发给了乔慧，这才返回去去看了商无发过来的消息。

　　【商无：你朋友说让我收银，看在你收留了我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但我也不能白干是不是】
　　【商无：要不，你继续收留我呗，我没地住了】

　　云念：“......”
　　果然商无这个人，脸皮没有最厚，只有更厚，她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脸皮真厚...”

　　并不打算回复这个无理的要求，她收了手机，正准备继续手上的活。
　　视线却又不小心触及到了那已经空了的玻璃透明水杯，想起刚刚的事，降下去的温度再次席卷而来，她隐约看到了那上面覆盖着的一层淡淡的唇印，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清晰可见，再细看了些，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印记，残缺不齐。

　　是谁的，可想而知。

　　云念心虚般地立马拿过那杯子跑去后厨，扭开水龙头，将属于自己的痕迹洗的一干二净。

　　-
　　十分钟后。
　　乔慧也算出那账有问题了：“奇怪，我收钱的时候都看了一遍的啊，我很确定我没有收错。”
　　但反反复复算了好几次，乔慧也算的有些怀疑自己了：“念念，那个曲奇是八折活动吧，泡芙其他什么的都是九折。”

　　“对。”
　　“那就怪了。”

　　乔慧在小事上虽然经常马马虎虎，大大咧咧，但这种涉及了两人共同利益的大事上，还是挺小心谨慎的。
　　云念也相信她一定没算错，应该是有什么环节自己遗漏了。

　　当时看商无算的时候，也有模有样，以他这种看着就高智商的模样，应该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一遍比较好。

　　恰好这时，睡了也挺久的商无醒了，动了动脖子，而后是手。
　　画面停顿了几秒，他惺忪着眉眼，从桌子上抬起头，仰靠在椅背上，睁了几秒的眼睛又重新闭上，右手枕在后脖颈上，转动着脖子清醒自己。

　　从窗外透过来的阳光此刻有一束正好打在了他身上，笼罩着一层炫着七彩的光，粉白的背景，背后的一盆绿植，身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微仰着头，场景简单着又朦胧。

　　云念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再一次被这样的他所吸引。
　　虽然她时常说着商无脸皮厚，油嘴滑舌，但不得不承认，他总是能轻易夺走众人的目光。

　　云念乔慧对视了一眼，她脸有点红，眼看着乔慧‘啧’了几声，就要张口说什么时。
　　她早一步地像是预料到了什么，捂了捂她的嘴：“你别瞎起哄。”

　　乔慧：“......”

　　等了有一会，看他逐渐清醒，云念才斟酌了些话语，隔着两道桌子喊他：“商无。”

　　“嗯。”
　　他应得有些慵懒，掀起眼眸看她。

　　云念望过去的视线探到半路就缩了回来，有些不敢与他那双墨色的眸子对视，似能探测人心。
　　脸热热的，她望着别处，问道：“你上午收银的时候，曲奇泡芙什么的算的是几折啊。”

　　商无还有些困顿，手肘撑在桌上，回忆了一下，嗓音低沉：“八折吧”
　　云念：“......”

　　一旁的乔慧等不及的出声：“都是八折？不是和你说了只有曲奇是八折么？”
　　弄了半天，罪魁祸首在这呢。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为了开成功这个甜品店，两人的家底都快掏空了，就这还不够，云念一个非常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为了能开店成功，去找别人借钱，受到的羞辱至今都不想再回忆。

　　这家店是云念付出了全部的心血，若是不赶快收回成本，门店下个月的租金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新开的店本就是因为趁着打折的活动才能吸引到这么多客人来，过几天就要恢复原价，那时也不知道还能有几个顾客光临。

　　就在这关键节点上，商无还少收了那么多钱。
　　怎么可能不气。

　　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气也没什么用，也不好意思说让他去赔钱，乔慧只能嘴上出一下气。
　　她还准备再指责时，云念拦住了她：“阿慧，钱还可以再挣，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

　　乔慧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商无一声不吭的态度属实是让人看得火大。
　　云念垂着眸子，也被他这样敷衍的模样伤到，她深呼吸了一口，轻拍着好友的背：“没事，总会赚回来的。”

　　乔慧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知道她有话想单独对商无说，气闷道：“我去买奶茶。”

　　人走后，大堂里再度剩下两人。
　　云念舔了舔唇，手紧握成拳，率先开了口，试探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其实这个事也不全是商无的错，当时人那么多，甜品款式也那么多，商无第一次上手，记错也挺正常的。
　　但他这种一脸漠然，无关自己的态度也是实在有些过分。

　　哪怕他说一句：“记错了。”
　　云念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心里堵得慌。

　　商无刚在梦里又梦见了自己5岁那年被抛弃的场景，游乐场里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直环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些莫名的烦躁，他听到了乔慧指责他的话，也听到了云念问他的话。

　　这件事好像是自己做错了。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多少钱？”

　　云念一愣，有些没听清：“什么？”
　　商无抬起眼，眸中漠然，不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多少钱，赔给你。”

　　“......”
　　云念觉得他这个答案很荒唐，心里酸酸涩涩地，低声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商无已经站起了身来，低头在手机上摆弄了一会，随即就抬脚往外走。
　　云念的视线跟随着他抬起，听到自己手机的震动，似猜测到是什么消息，她点开屏幕看了一眼，果然是商无的转账消息。

　　她跟着站起身，对于商无睡了一觉醒来就变脸的行为简直不能理解。
　　转身的一瞬，脑海里闪过他那天做梦说梦话时的受伤神情，脚步一顿，试探般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又梦到你妈妈了？”

　　闻言，商无的眸子颤栗了几下，像是被人踩中了痛点，他瞬间冷了脸，回过头，望着云念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他一字一顿，似乎在隐忍着怒气：“她不配做我妈妈。”

　　云念怔住。
　　他的话还没完：“你也别太自以为是的很了解我。”

　　轻飘的话语，像刀一样，刺进云念的心里，她良久说不出话来反驳。
　　怔愣在原地，就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
　　还在摇晃着的玻璃门宣告着他刚才的离开。

　　乔慧推开门进来的时候，还疑惑地‘咦’了一声：“念念，我怎么好像看见商无走了。”
　　没人回应，扫了一圈，那个熟悉的背影确实是商无，她又自顾自地说道：“走了也好，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见云念趴在桌上，像是在补眠，她声音又放小了些。
　　蹑手蹑脚地拖来椅子坐着，将买来的三杯柠檬气泡水放在桌上，拆开了一杯来喝。

　　沁人心鼻。
　　冰镇过的柠檬气泡水和夏季简直是最佳搭档。

　　吸了一大口，尽数吞咽后，发出一阵长叹的满足声。
　　下一秒，云念抬起了头，头发被压得乱乱的，有一撮还翘了起来，若是平时，乔慧见了肯定会笑她。

　　但现在，她却有些着急，立马放下手中的饮料：“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

　　云念不说话。
　　她又道：“是不是商无欺负你了？”

　　听到这个名字，云念眼睫颤了颤，像是默认般，是他欺负的。
　　乔慧当即冒了火，站起身就要去追逐那道已经走远了的影子。

　　云念轻声问道：“阿慧，我有时候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

　　“啊？商无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乔慧又重新坐了下来，安慰她：“你们才认识多少天啊，彼此又不了解，信息都没知道清楚，哪有什么讨不讨厌的。”

　　“......”

　　她这话无疑是在往云念心上又扎了一刀。
　　就连阿慧都这样说，看来，商无说的那句自以为是还真是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