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与黑大爷》柳叶星河

1、天降飞喵

　　“啪——！”
　　“咔嚓——！”
　　惊雷一阵接着一阵，粉红色的闪电一道道迅猛劈下，像是有极大的怨愤，要把世界劈个稀巴烂！那渗人的白光罩着粉光，从黑云堆砌的夜空窜出来，像是巨龙吐出的信舌，为这暴风雨交加的夜晚平添一层诡秘和森怖。
　　雨水自黑压压的天空里狂泄而下，肆意击打着森林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每一片叶子，每一寸泥土。银岭山脉整片的丛林里，除了风声，雨声和雷声，你再也听不到一丝丝儿的其他声音。
　　“哗哗哗……”
　　“嘣……轰隆隆……”
　　“唰唰唰……”
　　好狂的风！
　　好响的雷！
　　好亮的闪电！
　　好大的雨！
　　好一个雨水洗涮的银岭！
　　银岭在南方。
　　一个雨水和阳光充沛的所在。这里树木参天，人迹全无。密林深处，草木皆茂，花繁蘑菇多。
　　这里只有植物和动物，以及它们的尸体腐烂之后衍生出来的微生物。
　　今夜雨水横流，山溪暴涨，估计那些微生物已经被冲涮溃散。鸟儿们已经躲了起来，动物们也入了巢穴，任这风雨雷电，发泄个痛快。
　　雷雨和闪电，连同风一起，的确痛痛快快地发泄了整整一晚上。
　　莽原最高的山崖——朱崖的半山腰里，背风之处，有一块绝佳躲避风雨的巨型石窟。这里，有一间树皮房子，里面住着一个人。
　　啊不，实际上她真的是一个仙子。
　　只是……
　　有点老。
　　她脸上布满着深深的皱纹，像杜仲树皮一样有着细细的折子。眼窝深凹，眼珠子像蒙着一层雾。奇异的是，这对眼睛，晨光出来时如未名湖的湖水一般水灵；午后渐渐浑浊，就像林子里面的瘴气；到了黄昏时分，竟似青山暮霭，慢慢成了失明的状态。
　　这位苍老的仙子，有一头染了霜华蓬松的发丝。她不像一个仙女，倒像是世间饱经沧桑的一个平凡老妇人。唯有那被她随意地编成了一条长长的麻花儿辫的末梢，插了一朵小小的黄色野菊花，才让人觉得她尚有一线芳华和快乐。
　　都说仙子长生不老，她却这般容貌。若说她的年纪，也不过才3000岁而已。比起仙殿上那位，她不过是个少年。
　　却不知道是因何缘由？落魄如此？
　　但不管怎样，这位仙子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素羽。

　　此时，正站在棕叶做成的窗户前，望着天上的闪电一动也不动，眼里似有星火跳跃。
　　一眼望不到边的莽莽丛林，在她的脚下延绵数里，黑压压的，无边无际。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几万年了。
　　看过了人间无数悲欢，也经历过仙界数万年兴衰。如今，孤苦之下，独自在这银岭山中修行，夜夜数那天空里的万千星辰。
　　“我的小宝贝儿，你终于还是要来陪我这个老人家啦……”
　　清脆细腻的声音，从她的口中流转而出。好像一只银笛，吹出婉转优美的乐曲。
　　素羽虽然是仙女，却着凡间衣饰。
　　那身上的破布，啊不，麻布。是她亲手采了林中一种雪麻辛苦打成了素麻，再织成轻薄的布料，做成了衣裳。如此朴素的布料穿在她身上，却仍隐约透出一种浑然天成的超凡脱俗来。
　　可她仍不像个神仙，就是一个略微清瘦的凡尘老妇人。
　　她穿着草鞋，麻绳编的，凉爽而结实。
　　她也吃饭睡觉，和凡人一般。若不如此，她也会身心俱疲，精神渐弱。

　　这场雨，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疯狂。
　　这夜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这雷和闪电，比以往的任何一回都更愤怒。
　　“小宝贝儿的怨气真大啊！”
　　素羽喃喃自语。伸手把支窗的木头取了下来。
　　或者这样，可以略微阻挡这轰天的雷雨声。
　　就让这雨，把银岭洗涮干净吧！这样她那爱干净的宝贝儿才能愿意下来呀！
　　否则，转个弯儿，跑到别处去了，可怎么办！
　　那她又要孤零零地独自守在这朱崖之上过着无聊枯燥又乏味的日子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树的枝丫照射大地时，山石皆新，树木皆净。
　　鸟儿们又扑腾着欢快的翅膀在丛林里唱歌，动物们也开始了林间追逐和觅食。
　　“喵呜——”
　　一声微弱的叫声，打破了这个一切照旧的丛林早晨。
　　鸟儿们停止了鸣叫，动物们停止了奔跑。
　　整个林子突然安静下来，唯有一声接着一声的“喵呜”清晰可辩。
　　众生寻声而去，朝着一个方向。
　　在银岭最大的巨石窝里，它们看到了那只可怜的小东西——一只洁净如雪的小猫咪，白毛还不能将粉红的皮肤完全覆盖，竟像是刚刚出生的样子！
　　它的眼睛还没怎么打开，似乎清晨的光线还让它暂时不能接受。粉红色的小爪子倒是可爱得紧，尖尖的小耳朵一动一动的，应该听到了周围的动静。尾巴又细又长，东打一下，西打一下。
　　银岭从来没有过猫！
　　这只猫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银岭有了闯入者？？
　　谁看见了？？？
　　众生互看，皆连摇头。
　　没有一只动物、一只小虫看见过。那……丛林里最大的树王五宝呢？它有没有见过？
　　众生所想一致，当即转头飞奔。它们穿过一片鲜花开遍、鲜果缀枝的密林，掠过淙淙溪涧，向树王所在的悬崖奔去。
　　地上奔跑的，最壮实的骏马在前，而后是带着崽子白熊和野猪，身手矫健的狐狸，蹦蹦跳跳的兔子，摇摆而行的巨蟒，或行或停的蓝色大蜥蜴和绿色小四脚蛇。小刺猬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跟不上，索性坐在青苔上等消息。大象带着象宝宝们慢悠悠地走在队伍后面，蟋蟀和青蛙也弹射了出去。
　　林间是小松鼠和长尾猴的天下，小松鼠腿短尾巴长，但梭溜起来，一点儿也不慢，有时候像长在树上的一只木瓜，有时又像乘起了降落伞，利用大大的尾巴在空中画出弧线。长尾猴手脚并用，偶尔用尾巴卷了树枝，荡在林木间。
　　红黄蓝白黑绿，色彩各异，大小和形状各不相同的蝴蝶群像风中的花朵一般翩翩穿行，它们的身姿，好像伴随着跳动的音符，曼妙而轻松。
　　天上，喜鹊飞鹰小雀儿野鸡大雁天鹅白鹭齐飞，有的在扑腾，有的在滑翔……
　　“快点儿，五宝肯定知道。”队伍中有只野狗发言。
　　队伍的速度因为这句话有所加速，齐齐奔向树王所在之处。银岭山这一天清晨，树绿花鲜，动物们奔赴的画面少有的热闹壮观。
　　皆因一夜暴雨之后，山林中的巨石窝里，多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猫猫！
　　朱岭东侧，一处绝壁之沿，一棵巨大的阔叶榕树盘根错结缠绕数丈，无数大小根须牢牢锁住了山石和泥土，使它稳稳地矗立在山崖边上，风雨不惊。
　　它就是树王——五宝。
　　长尾喜鹊艺锦站在树王五宝的枝头，张口就吵：“五宝，五宝，你看见了吗？那小猫咪的妈妈在哪儿？”
　　“它什么时候出生的，是在石窝里出生的吗？”黑毛豪猪呼哧呼哧地拱着地问。
　　小松鼠波儿抱着一棵路上捡到的松果说：“为何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它们什么时候来的？”
　　“难道是路过，被扔下的孩子？”大象的身边，小象卷着地上的树叶儿玩了又丢，丢了又卷。
　　黄金巨蟒已经盘上了五宝的树杆，吓飞了一群活头活脑的小金雀，它却吐着信子毫不在意，用它特有的低音炮声音道：“昨夜那么大的风雨，如何能够路过？”
　　“莫非……是从天上路过掉下来的？”蓝色大蜥蜴爬过地上五宝密密麻麻的根须，头搭在一根粗壮的裸根之上，望着天懒洋洋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众生抬头，望向碧空。天色如洗，蓝得透彻。
　　这时，五宝缓缓开口了：“这只小猫咪，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世间万物皆有父母，为何独它没有父母？”
　　“就是，哪有没有父母的孩子呢？”
　　“莫非它是这宇宙之中的灵气汇聚而生不成？”
　　“就算是一个石头，一朵花儿幻化而来的，那也是有父母的呀！”
　　“对对对……”
　　众生七嘴八舌齐议，有的尖声高叫，有的婉转温柔，有的有气无力，有的说到一半就被人截断了话头。总之，纷纷扰扰地打乱了这片丛林的宁静，一时也是没有结论。
　　于是，大家又都望向树王五宝。只因在场的所有植物和动物，年龄最长的，便是它了。如果它都不知道，哪还有谁知道呢？难道这山上亘古沉睡的石头？
　　树王五宝，矗立在峭壁之沿，俯视着争论不休的众生，再一次缓缓开口了：“各位的话虽然没有错，但这小猫它既不是灵气汇聚，也不是其他东西幻化而来。如果非要追根溯源的话，那便是她自己生了自己。”
　　它的声音苍老，缓慢，温和，又有一种能让大家沉静下来的魔力。
　　几乎在它开口的同时，所有在场的每一位，都自觉安静了下来。
　　树王五宝，不仅仅是树王。
　　它还是这座森林里所有物种的仰望。
　　当然，除了老仙女儿。
　　就在它们热烈讨论小猫的来历时，它已经被老仙女儿抱回了朱岭半山腰上。她带它到前的清泉里洗了一个澡，然后将它放在了布满青苔的石头上晒着。
　　小猫的毛毛在阳光下渐渐变得干燥，慢慢地蓬松起来，显得更加雪白可爱。
　　“喵呜~”它想跳下石头，但因为身子还太小而无法达成，只能在那块石头上低叫徘徊。
　　老仙女儿闻声出得门来，手里拿了一个圆形的小簸箕，里面铺上了麻布。她走到小猫跟前，伸手搂住它的小腰，一把将它抓起来，放进了麻布铺面的小簸箕：“小宝贝儿，以后这就是你的小床啦~看看，你越来越让我省事儿啦~”
　　“喵呜~”小猫趴在小簸箕里仰头对着老仙女儿低叫，似在跟它说着什么。可是老仙女儿完全听不懂它的猫言猫语，抱着小簸箕放在了屋檐下的一个角落里：“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我想，你应该已经饿了。可是，我这里没有你吃的东西。你既然成了一只猫，那自然是要吃鱼的。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山下的湖里给你捞些小鱼来。”
　　从墙上摘下一只瓦罐，她抱着就准备出发。
　　小猫看着素羽就要走出院门，心里着急，从小小簸箕里连滚带爬跑了出来，趴到了地上。它的四只小脚因为才刚出生没多久，而没有力量。所以，根本爬不动几步就摔倒啦。那样子就像一只被压扁的□□，尾巴、肚子、四肢、下巴，全贴在了地上。
　　“啊呜~啊呜~啊呜~”
　　素羽听到声音，回头一望，便看见它滚到了泥水里，沾了一身的稀泥。刚才还白雪一般洁白的小猫，现在成了一只裹满烂泥的脏猫。
　　“啊，白洗了。”素羽一声长叹，三两步回头来，从簸箕里拿起麻布包了泥猫就走：“好吧，我们一起去抓鱼喽！”
　　素羽今天是真开心。
　　她的脚步轻快又有力，踏着林间的枝叶很快穿越山林，一路下坡，来到了未名湖畔。
　　未名湖，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名字的湖泊。
　　这里像的湖面镜子一般，这里的环境静谧而安宁。四周树木环抱，湖水碧蓝青绿又清澈见底。半水下的藻草、沙石、鱼儿和虾蟹龟贝螺皆可一眼看清。虽然如此，它们也是有藏身之所的。那就是东边的半湖白睡莲之下。
　　一夜雨后，亭亭玉立的白睡莲冰清玉洁，在晨光里耀眼而神圣，就像一盏盏莲花灯浮于水面，美得不可方物。老仙女儿将瓦罐置于水边，然后又将麻布打开，准备用这清泠的湖水将它重新再洗一次。可是一个不小心，拿捏不当，手里瞬间只剩下了麻木，泥猫已然翻滚而下，掉进了水里成了水猫！
　　“啊呜~啊呜~啊呜~”小猫咪惊吓非常，清脆尖叫，那声音竟突然洪亮，响彻整遍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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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一个即写即发的坑，希望每天都有快乐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