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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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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是新入宫的一名待令,因摘采药材而误入迷阵,在阵中受人指点被引至此处,不想竟惊扰了公子,请公子恕罪!”方辰放下药篓,慌忙行礼。
“你知道我的身份?”男子懒散道“既然知道,那便是明知而故犯,这,可是罪加一等哦。”
“公子开恩!”方辰捏紧手,低头道。
一双白色的靴子印入眼帘,上面银色的凤凰刺绣在阳光的照射下刺得眼隐隐地发疼。
“你总低着头作什么,难道本公子的相貌这样不堪入目?!”一只手强有力地抬起方辰的脸。
“公子!”饶是以方辰的处变不惊,在见到眼前的人儿之时,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实在是无法把他与那位传说中在幽灵宫内抚掌大权,内定为下任宫主的大名鼎鼎的“金童”锦铭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怎么?被我吓到了?”
“不---------没有--------”方辰慑慑道:“只是觉得有些吃惊--------”
这锦铭生就一张方形脸,剑眉入鬓,颇有几分铁铮铮的青年侠士的风采。可惜除却这张脸之外,锦铭身段仅有三尺,瞧起来只是七八岁孩童的身材。这样的一张脸长在这样的一幅身体上,看起来实在是一万分地不协调。
“吃惊么?!” 锦铭戏谑道,声音里充满玩味:“倘若长着这幅样貌的人不是我,‘妖怪’两字怕是早就出口了吧!”
“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处事之间自有气概,区区相貌又何足道哉!”
“你倒是有趣。”男子 “在我面前请求宽恕却摆着这么高姿态的,你还是第一人!怎么,本公子这‘金童’锦铭的身份竟压不住你?对我,你竟然连最起码的跪拜都不屑么?”
方辰闻言一愣,正要屈膝,脑海中突然想起前日里何盼盼哀求沁雪未果之事,心中突然多了一番计较。
“怎么?还是不肯跪?!” 锦铭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地,却是压迫味儿十足,当真是字字千钧。
“属下虽然不才,却也曾研习过宫规。”方辰咬咬唇,硬着头皮道:“依照宫规,宫中各官,下级者见上级者,须行礼以示遵从之意。为奴为仆者,见到主上须行跪拜之礼而遵主仆之道。可是,这所有的礼数之中,并未有下属见上级须行奴仆的跪拜之礼的规矩!属下官职虽轻,到底也属宫官之列;公子官大权高,却也并非属下之主。既然主仆之位并不相附,属下实不敢行此不当之礼而坏公子的名声。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有趣有趣!好一张利嘴!”锦铭拍手笑道“瞧你说话这样有趣的份上,今日的冒犯之罪就免了吧。”
“谢过公子。”方辰悄悄举起手指,揩去滴落到鼻尖上的几点冷汗。
“把戏玩到这里就好,小渝交给你的东西呢?把它给我吧!”锦铭伸出手道。
“小渝--------”方辰的身体倏然僵硬,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又跌下去了,跌得生疼。方辰拼命咬住唇“你说-------小渝?!”
“怎么,小渝要我去破她新阵,难道她不是让你过来把那张留着阵势地址的东西交给我的么?”锦铭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不耐。
“小渝她--------”方辰眼光一黯,强言道:“她并没有--------”
“放肆!”锦铭一个耳刮子扇过来,冷喝道:“她的名也是你能叫得么!”
方辰会过意来,连忙道:“属下知错!公子,此事与玉女大人并无关系。”
“哼!新进待令,误导入阵,桃枝指路----------这分明是她的惯用手段。你若再与我顶嘴来拖延时间,可休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出阵向宫中任何人询问。”方辰一字一字道“公子所寻的‘玉女’大人她--------她已然仙去了!”
锦铭呆了半晌,一字一句道:“你把话再说一次----------”
方辰的嘴唇动了动,模模糊糊地吐出了几个字,却被她自己咽了回去。让她再说一次“小渝死了”这样的字句,她实在是再做不到。
锦铭目中的狂乱在一刹那间浮起又沉了下去,一双铁箍般的手猛地掐了上来“贱人--------敢拿小渝来说项-------我要让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锦儿,你既已出关,为何不来宫中禀告?!”一把女声突然凭空响起。
“圣女---------”锦铭的力道松了下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大声叫道“小渝她--------小渝---------”
“你先到本尊寝宫,这件事本尊过后自会与你细谈。”说话的人并未出现,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地四周回旋“在锦儿旁边的这位的是冰待令么?”
好容易喘过气来的方辰说不上话,只会点头。
那女声又道“你的事本尊已然听说了。此事并非你的过失,待会自会有人过来领你回去。至于锦儿,这位冰待令的事你不用管了,现在就随本尊去吧。本尊有事要与你商量。”
锦铭一把推开方辰,看也不看方辰一眼转身便走开了。
方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行眼泪终是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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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辰被引到一个僻静的院落休息。
陪同她的待女静默无话,只是推开院门将方辰让了进去,说了声圣女待会会召见便直接退了下去。
方辰环视小院,里面陈设简单,只种了一棵香樟,树下砌了一只石椅,观其屋舍所用材料也是极其简单普通,与幽灵宫浮华之风截然相异。
方辰找到房舍的门,轻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芸草的香气。
眼前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藏书室。
高高的书架散布开来,一架架满满的都是书。东面书架间放了一张书案,书案旁边有一张供人歇息的小榻,这是整个房间里面唯一的一样与书无关之物。
方辰慢慢走入房中,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伸手细细摩挲书古旧的封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这里是我的静室。”一把清甜温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赫然是刚才救下她的圣女的声音。
方辰连忙放下书,垂首道:“圣女大人!”
“在我面前不用计较这些虚礼。”圣女许清茗微微一笑,温和道:“好孩子,抬头让我看看。”
方辰怯怯抬起头,却见一个清丽的女子向着自己微笑,五官秀丽绝伦,年纪看来不过二十出头,只是两鬓之间星星点点,已有不少银丝。
“果然生得好模样。”许清茗一笑,两只眼眯在一块,平白添了几许妩媚的味道“看上去就是个和善乖巧的好孩子,怪不得我们家小渝这么喜欢你。”
方辰想到上次被秋冷诈出身份的经过,听到许清茗这样说话也不敢胡乱答腔,只能保持沉默。
“不用紧张。”许清茗见方辰不说话,立刻明白了方辰的顾忌“我这么说没有猜忌你的意思。小渝在那边的事我大致都知道,能认出你也是因为你身上有小渝的灵气。小渝这孩子从小不爱亲近人,她能把自己的灵气给你,想来你在她心里是很特别的吧。”
“小渝----------我----------”刻意尘封住的记忆一下子汹涌而来,血光中那胜过世间万物的微笑,到死都叫着自己“姐姐”,用生命捍卫着自己这个无用之人的小渝浮现在面前,方辰用手捂住脸,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涌。
“好孩子,别自责了。这是她的宿命,不关你的事。”许清茗安抚地拍拍方辰的肩,安慰道:“我自小就疼爱小渝,如今小渝不在了,看到你,我心中也是十分地高兴的。在我心中,你和小渝都是我的好孩子。”
方辰一把抱住许清茗痛哭起来,只觉得这些天所受的委屈与不安都可在这位亲切无比的长辈面前心情发泄出来。
许清茗揉着方辰的头发,轻轻道:“你知道么,这间屋子原本是小渝的。她走后,我想念得紧,这才搬过来做静室。里面的布置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呢。”
方辰揉揉眼,再打量房间,只觉得无比亲切,她仿佛能够想象出当年的小渝皱着眉头撅着嘴踮脚从高高的书柜上取书的样子。
“小渝从小脾气就倔得紧,这次到那边去也是她硬生生地磨过来的。想到她如今埋首异乡,孤零零的一个,我这心中就像刀子在剜。”许清茗叹了口气,看向方辰道:“我知道她去世的大概情形,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是不大明白。唉,虽然明知道她去的很苦,虽然明知道听了一定会伤心,但我还是想再听一下当时的经过。你---------能够再为我说一下吗?”
方辰看着许清茗包含了期待而伤痛的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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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人被许清茗带走了?”秋冷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眉头微微颦起。
“会不会是明霞知道我们想调拨她与沁雪的关系而事先知会了许清茗?”
“你以为许清茗是她明霞能随便就能调动得么?”秋冷冷笑“我们三人闹得越大,许清茗只会越开心,她会那么好心去阻止?”
“难道这丫头其实是许清茗的人?”
“不见得!”秋冷摇头“这丫头现在已经引起了我们三个人的共同注意,就算她当真是许清茗的人,这一着暗棋走到现在也算是彻底地废了。依许清茗的习惯,一颗没用的棋子,她是不会再施予任何关注的。难道这丫头身上还有什么我没有发现的价值么?”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个丫头现在已经成为各方注意的焦点,在她身上再施加任何手段都不足取。我们现在的要事是查出许清茗真正的暗棋是那个。”
“你是指这次向许清茗通风报信的那个人?”
“不错,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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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方辰从最开始自己遇见小渝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景琛殉情,众人逃出地下室为止。顾及自己认识的钟元泽也在神界,方辰在叙述之时故意将他的事情说得很模糊。
许清茗拭着泪,再一次地叹息“可怜的孩子!”一面抓过方辰的手切脉道:“你身上的毒可有解么?”
方辰摇头道:“生死有命,我早就看开了。”
许清茗又劝解了一回,语重心长地道:“如今在宫里,我虽做了不多大的主,到底也能管些事,你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只管来找我便是了。”
方辰点头应下,又受了许清茗的几瓶所谓的“疗毒圣品”方才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