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传说》任如是

52、第二回

　　鬼族始建于新朝元泽年间，为殷朝慧明公主于亡国之后率故国残众所建。慧明公主伤忧故国亡故，过去风光不再，将族名命以“鬼”字，以悼失国之殇。而后，共其随侍之能臣创幽灵宫以定族中大事。
　　此时，慧明所在之皇族并无男嗣，慧明乃亲摄族中圣女之位，扶其胞妹慧敏为幽灵宫之主，二人相扶统揽大族中之权。其后，慧敏先卒，慧明再扶族中女子曰淑凌者继任宫主之位，而同时亦将圣女之职禅让于柳氏。于此，鬼族圣女与幽灵宫主同进同退之例于幽灵宫中流传下来，鬼族人所曰“一朝宫主一圣女”即由此而来。

　　------------------------节自《圣女传》

　　掌灯侍女便是专司燃灯的侍者，所作的便是守着宫中挂在所有过道中的所有灯盏，使它们在漫漫长夜中长明不灭。

　　方辰提了盏浅红的莲花灯，在宫中走廊上一步步走过，用长长的蜡烛将那些挂在走廊顶上，已经熄掉的灯一盏盏地重新燃亮。

　　宫中人睡得早，一更鼓响过后便少有人声。方辰放缓了脚步，满耳里都是自己过长的衣裙在走廊的衫木地板上摩挲的声音。

　　又走了一圈，方辰觉得有些累了，想要回房歇息，却又惧怕白天的那个女使借此事再找自己的麻烦，哪里还敢回去。

　　其实方辰被罚值夜也并不需要守上整晚，只是宫中那些掌灯侍女们值夜向来辛苦，虽有数人轮流换班，可是每晚睡到一半便得起床守夜的感觉实在难受，难得有睡上一个整觉的时候。如今方辰被罚，那几个侍女们乐得有人代班，欺她不懂规矩，竟是全体闭门早早地睡下，却无一人自觉接替方辰值班。

　　方辰又走了一圈，虽然强忍着睡意逼迫自己打起精神，然而困意涌来，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方辰揉了揉额头，将手中灯盏挂在檐下，自己下了回廊，挨着一角假山的背阴处坐下来靠着山石假寐，恍恍惚惚中听到更鼓响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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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明明，你来了吗？”

　　睡得朦朦胧胧的，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似是有人在轻声说话。方辰睁开眼，刚要起身，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前面拐角处的一点阴影，吓得立刻缩回身去，残余的睡意登时之间给散得一干二净。

　　“郑郎-------”一把清柔的女声轻轻响起来，声音中带着毫无遮拦的惊喜。

　　“好明明，这么久不见，可想死我了。”先前的男声续道。紧接着一阵衣衫磨擦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亲嘴的暧昧声响。

　　方辰忆起在邙山时那山贼头子所说的“幽灵宫中女子不得宫主应允不得成婚”的话，听着跟前这一对亲热的声音，只觉得脑子开始一阵阵地发麻：若是不小心被这两人发现此刻正窥探两人好事的自己，那后果可就-----------脑子不念地转着两人发现自己之后的可怕后果，方辰努力将身子蜷缩得更小。

　　“明明，我想--------”好一阵子，突听那男子喘着气道：“好不好？”

　　这是-------

　　方辰头皮发麻，心中喃喃地念叨：千万不要！

　　“不-------不要------”女子低低地呻吟道“现在不可以。”

　　方辰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

　　“啪-----”一声脆响，一个毫无花假的巴掌声传入耳中。方辰听着声音，想像着这一巴掌的力道不禁暗暗为那挨巴掌的男子肉痛。

　　“明明你--------”

　　“我们当初入宫是为了什么？！你我分开是为了什么？！眼看着事情就要结束了，你难道就不能再忍忍吗？！如果我臂上的守宫砂消失了，会引起什么后果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是我错了。明明你打得好！”

　　“郑郎-------”女子的声音转为咽呜“打疼你了么？你有没有事？”

　　“不要紧。我知道明明你心里比我更疼。”男子轻轻哄慰道。

　　抽啜声后又是一阵衣衫唏嗦声。

　　这两人--------方辰红着脸，一遍遍对自己催眠道：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好半响，但听那女子开口道：“现在上京那边是什么情况？”

　　男子道：“我们的人被处理掉了，曲风颖进了皇宫就下落不明，有人怀疑皇宫里面有她的人。皇宫里的事我们插不上手，不过，目前从上京回来的路上都伏着我们的人，我们的宫主大人若是想在约定的时间之内赶回来是没可能的事，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曲风颖自持灵力高强，只带了这么几个人便出门，堂堂的一宫之主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怪她自己！”女子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我让你去调查新进的几个待令，你查得怎么样了？”

　　“除了今日被沁雪除掉的那个人是秋冷那一族的之外，其它人和任何一方都没有关系。”

　　“和许清茗没关系？”

　　“是。和圣女大人没有一丝关系。”

　　“这就奇怪了！难道许清茗想用这几个不成气候的新人来压制我们吗？难道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想到的？她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明明，依我看她这是计穷了，故意丢一步乱棋来引我们分心呢。那些个新人你就静等着沁雪去收拾吧，我们要对付的只有秋冷。”

　　“不对！沁雪平时不像是这么没脑子的！像今天这种故意竖敌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难道说，她知道了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她今天故意轻罚的那个丫头怕是有些问题吧！你说，那个新人会不会是沁雪欲盖弥彰，特意布下的一着棋？”

　　“要我找人细查那丫头的来历？”

　　方辰的手心满满的全是汗，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不敢想象，如果让他们查到真正的倪冰冰还在济州，知道自己只是个冒名顶替的，那她们会---------

　　“不。”那女子淡淡道“如果那丫头当真与沁雪有什么关系，沁雪是不可能让我们查到什么明面上的东西的，我们这样做只会引来她的反弹。到时候，得利的还是秋冷那个贱人。惟今之计，最好的法子莫过于以静制动。我们先就这么侯着吧，先看看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再动手不迟。”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下个月初四就到了宫主圣女自行退位的时间了，现在宫中多是我们的人，只要这段时间不出什么大的岔子，这圣女的位置绝对是我的！你以后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也别来找我了，若是让她们逮到把柄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是。”男子应了一声。两人又说了几句私情话儿便匆匆分手走开了。

　　方辰听得他们远去，好半天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正要站起身来，冷不防肩膀被人轻轻一拍，一把娇媚的声音甜甜道：“怎么样？刚刚听到的东西还有趣吗？”

　　方辰心中大震，无数的冷汗冒了出来，贴身的衣物全让汗贴在身上。慢慢地转过头，却见一个素衣女子静立在身后，脸上绽出甜美至极的笑容，与她白日里那幅冷冰冰的冷肃模样完全相反。

　　来人正是白日里惩罚自己，带领她们完成入宫仪式的那位女使，方才那对神秘男女口中议论的那个行事蹊跷，有能力角逐圣女之位的沁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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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大人。”方辰见是她，忙向着沁雪行了一礼，慢慢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你实话给我说，你是谁的人？”沁雪负了手，淡淡地开口问道。

　　“大人这话的意思-----------冰冰实在不知大人所指为何------------------”

　　“你不用与我兜圈子。”沁雪一扬手止住方辰开口“我的灵力虽然不强，却也分辨得出你身上被人施法刻意隐藏起来的神，魔二族的灵力----------不对，你身上竟然还有纯正的鬼族灵气--------------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方辰退后了两步，不知该如何开口。

　　沁雪深深地看了方辰一眼，视线一瞥，突然开口道：“算了，这种事本来也不是我应该管的，你不愿说也就罢了。我只问你，你来这里是领的六爷的令还是王爷他亲自下的令？他安□□进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方辰心中喀噔一声响，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怎么，你信不过我？不肯说？”沁雪冷笑一声，自袖中摸出一物，随意地往方辰手上一抛：“你看看此物！”

　　方辰眼见得白光一晃，赶紧伸手接住，触手温腻，像是玉器之物。方辰惶惶然地将手中物凑近眼前，待到看清手中物之后，脸上却已不由地变了颜色。

　　沁雪丢过来的东西其实很普通：一块纯色的羊脂白玉佩。

　　放在平常的人家是件稀有的宝物，可放在这珍宝无数的幽灵宫里面，这样的东西其实并不算什么。可是，方辰的目光在见到这件东西之后，一下子直了。

　　“怎么，认出来了？！”沁雪声音里的腔调似笑非笑。

　　“我------------你----------怎么会-------------”东西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东西为什么会落在沁雪手上。当日在倪府，倪冰冰在身份被前来接迎新人的使者看穿时塞给那人一大堆宝物来封口的时候，方辰在旁边对这只玉佩印象最为深刻。

　　那个时候，倪冰冰是这样说的：“说起来大家都算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自也不好说两家话，数落自己家人的不是。这么着吧，今天的事，若是大人你发发善心，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到，我们倪家是不会忘记大人您的恩德的。这块玉佩虽然不值什么钱，上面却有我倪家特殊的记号，外面是冒充不了的。如果今后大人有了什么难事，不妨拿着这块玉佩过来商量商量，只要我倪家有那个能力，即便是拼了这份家产，也定当让大人你满意！”

　　也就是在倪冰冰拿出这块玉佩之后，那位使者便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拉住自己道：“倪小姐，宫里事多，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吧。”

　　可是，这块玉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你与倪冰冰在家里偷换身份，自以为倪冰冰平常足不出户，每有事外出皆以男装的倪氏子侄示人，便无人知道名震济州的才女倪冰冰真正长的什么样子了么？” 沁雪淡笑道：“此次宫中圣女后继无人，宫中的几个有实力的都巴望着在此次入宫的待令上面大作文章，我的势力在宫中不如她们，又怎会眼巴巴地放过在外面挑她们错误的机会。实话告诉你吧，这一次入宫的几个人在入宫之前做过什么事，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入的宫，我可是都清楚着呢！而你，若不是我事先在济州，在王爷的身边看到过你，你以为我当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你顺利进来！”

　　方辰心中一喀噔，眼前突然一下子灵光闪过：那日在济州府衙被什么艳姑娘拖着去见那什么小姐，八成就是眼前的这一位了。那时云绿绮突然自毁，那位一直主持场子的小姐因伤走开，最终没有与自己碰着面。不过依她在府中的地位以及当时对自己的误会，想是早就将自己当成情敌，在暗处见过自己的样子了。

　　这么说起来，沁雪其实是神族那边的卧底，与她直接有牵涉的当是安王了。

　　方辰眼珠子一转，笑了笑道：“大人您也用不着拿这些话来吓我，我们下人不过只是听命于主子的奴才。大人您身份尊贵，在主子眼里自是不同，可我们这些身份卑下的却是主子说一我们不敢说二的。主子对奴婢的吩咐里面并没有包括大人您，主子所吩咐的事情奴婢也实在不敢向大人您多舌。要不，让奴婢给主子传信时将大人的事说进去-----------”

　　“好丫头！”沁雪看着方辰笑了两声“果然是有着什么样的主子就会跟着什么样的丫头！你家主子倒当真是调教有方呀！”

　　方辰道：“大人过奖了！”

　　沁雪拍拍手，向着方辰道：“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你家主子既然这样信不过我，我以后自也应当识趣些才不至搅了他的好事。只不过---------------”沁雪冷冷一笑“今后你就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谢大人提醒，奴婢自当小心。”

　　沁雪冷哼一声，再也不看方辰一眼，拂袖傲然离去。

　　方辰捏紧了手中的玉佩，全身一片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