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星球》伏寒

31、第 31 章

　　# 031

　　“我……”

　　路晓星转过头，看到宁晞眸中再明显不过的关心。

　　担忧霎时烟消云散。

　　其实，和宁晞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很开心啊。

　　两个人都没有做错什么，干嘛要为了莫须有的担心而纠结？

　　“我……没有不开心呀。”她说。

　　“哦？看你兴致不高，累了？”

　　路晓星点头：“可能有点。”

　　宁晞把毯子扔过来：“累了就睡会儿吧，到学校了叫你。”

　　路晓星说：“好的。”

　　那天就那样过去了。

　　直到分手，宁晞也不让她送太贵重的礼物，路晓星没机会送礼当然也不肯收礼。

　　第一年生日，他们交换了各自院系的卫衣。

　　第二年，是帽子。

　　两人穿对方院系的衣服走在一起，还挺甜蜜的。

　　但路晓星偶尔会想，因为她和宁晞来自不同的世界，宁晞才在不断迁就她吗？

　　这让她觉得幸福，有时却惶恐。

　　好像稍有不慎，宁晞又会像两年前那样，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不留一点痕迹。

　　路晓星不知道应该怎样化解这种焦虑，也从没对任何人说出过心里的顾虑。

　　毕竟，无论在外人眼里还是她自己的感受，她和宁晞都很好，她其实也不经常想那些负面的事情。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这不就是她从前最想要的么？

　　她……

　　她其实是在逃避啊。

　　二十五岁的路晓星重新审视十八岁的自己，忽然顿悟。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选择忽视逃避问题。

　　却不知道，在和睦的表象下，隐忧如被雪覆盖的沟壑，越来越深刻。

　　原来，她那么害怕噩梦重演，害怕突然的不告而别。

　　莫名的恐惧在大二暑假，宁晞毕业后那段时间，达到了顶点。

　　然后……最怕被留下的她，不想留在原地无能为力的她，选择了先逃跑。

　　好像只要跑得够快，就能避免更难堪的真相。

　　……你也只给了我四天。

　　路晓星闭上眼，好像又看到宁晞说这话时的表——眼角泛红，说不清是不甘，还是委屈。

　　……为什么那么快就放弃了？

　　路晓星问自己。

　　除去一些外在因素，难道先动摇的人，是她吗？

　　如果她更坚定，更勇敢，能更好处理这件事吗？她和宁晞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不……

　　路晓星拉上被单，盖住了脸：“可我做不到呀……”

　　路晓星是个胆小鬼，对于感情，她从来都不是勇敢的人。

　　十几岁的路晓星，是个更不勇敢的胆小鬼。

　　她当时所做的一切，就是她能够做到的极致。

　　她已经用尽全力了。

　　面上一片冰冷，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

　　团建后的一周工作强度巨大，连林佳航都不太有力气黏人了。

　　路晓星同时还为医疗健康科技峰会做准备，承受双倍压力，身心都经受了严苛考验。

　　倒也因此无暇他顾，很少再想起宁晞。

　　停车场分别后，路晓星有几天没见过他了。

　　偶尔经过他房间，脚步不由慢下，但冷静想想，宁晞的住所很多，也不是永远住在这家酒店，也许早就退房了。

　　这样一想，路晓星便觉得自己无聊，很快放下了。

　　几天后，倒是在意想不到地方看到了宁晞。

　　周五，路晓星忙到天色黯淡才回。

　　身体是劳累的，除了休息不想做任何事，可偏偏头脑还活跃着，窝在沙发里想打个盹儿，却怎么都睡不着。

　　路晓星见无法入睡，便起身去大堂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份晚报。

　　没想到整个版面都是关于宁家的报道。

　　【……近日，宁氏集团前董事长宁少华近日与罗氏资本罗刚、罗明晖往来密切……知情人士透露，宁少华与罗刚有意在零售、食品等领域展开深度合作……】

　　报道用大篇幅分析了两家合作将对市场格局、上下游产业，乃至国民经济产生的影响。

　　但最后一段，却是一条八卦。

　　【……宁罗两家合作并非只停留在生意层面。据消息人士爆料，宁氏少当家宁晞与罗家三小姐罗明雅青梅竹马，关系亲密。两家长辈有意促成联姻，从而实现利益深度捆绑……】

　　最后，还分别附上了宁晞和罗明雅的照片。

　　宁晞的是张侧脸照，好像是从某张更大的照片上裁下来的，再被印到报纸上，画质十分模糊。

　　只是从身形判断，那确实是宁晞，他微微低头，像在与面前的人对话。

　　罗明雅那张倒是直面镜头。优雅的卷发，精致的小黑裙，笑容合宜，整个人显得干练又自信。

　　【……罗明雅与宁晞同龄，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就读于同一所贵族学校……】

　　【……罗女士在不同场合被问到宁晞时，反应不一，但评价都很高。共同的朋友表示，宁晞与罗明雅的关系“很耐人寻味”……】

　　【……工作之外，罗明雅女士爱好马术和音乐。但她表示业余时间大多献给了慈善事业，已经很长时间没去马场了……】

　　路晓星放下报纸，没来由的烦躁。

　　手机突然震动。

　　路晓星以为又是郑磊，更加烦闷，于是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手机。

　　上周被姥爷介绍，加上微信后，两人断断续续发了几十条。

　　不过除了些没营养的你好晚安，几乎都是在约见面的时间地点。

　　郑磊据说工作很忙，回信息往往很慢。

　　路晓星觉得他和自己一样，对相亲这件事没有太多热情，只是碍于家人要求，才勉强联联系，本想说要不算了。

　　偏偏前几天，郑磊又提出要见一面，问这周日晚饭时间可不可以。

　　不凑巧的是，郑磊的工作是单休，可周日路晓星已经约了同学会，只能如实告诉对方。

　　第二天才收到郑磊的回复。

　　【我手头的项目很重要，下周可能出差。】

　　路晓星觉得他可能有点生气了，就回了一句：

　　【抱歉。那等你忙完再说吧。】

　　这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回应。

　　路晓星觉得这种沟通比当面聊更累人，就不太想看手机，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拿起来。

　　却不是郑磊，而是李念。

　　【没什么事，就是好多天不见甚是想念，嘿嘿/嘿嘿/ check下你还活着不？】

　　【别忘了周日同学会啊】

　　【还有，你和那个谁, you know who，怎么样了？你还没找下份实习？】

　　【有新进展请向组织汇报】

　　路晓星笑。

　　这一周忙的晕头转向，她连不准备辞职都忘了告诉李念。

　　【不换实习了。因为我还有件事想完成。】

　　李念：【泡宁晞？】

　　路晓星：“……”

　　发文字太慢，路晓星给李念打过去：“……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务正业吗，除了谈恋爱还是谈恋爱？”

　　李念笑的很虚：“……别这样么说么，谈恋爱也是正业呀。”

　　“而且我现在觉得……宁晞好像也有点惨耶。”

　　“在他的视角看来，他都被你当成弟弟的替身了嘛……接吻时还叫了弟弟的名字……怎么说呢，这要换了是我，可能……”

　　李念顿了顿，小声说，“这种事，不给我好好道歉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

　　“唉……”李念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

　　路晓星心里也叹了口气。

　　“可是，要是他不什么都瞒着，我也不会认错。”她小声辩解。

　　李念：“也是，但最重要的问题是，你喜欢的究竟是哥哥，还是弟弟呢？”

　　路晓星一怔。

　　目光有些失焦，转了一圈，最终又落在那份报纸上。

　　宁晞长身玉立，微微低头，因为高糊画质，显得比平常更温和。

　　罗明雅笑容舒展，修身的裙子映衬出身材绝佳。

　　从这个角度看，两张照片好像连成了一张。

　　宁晞和罗明雅，就像并肩而立。

　　她喜欢谁，还重要吗？

　　路晓星面无表情走过去，将那份报纸丢进废纸篓。

　　“……晓星？”许久未见回答，李念语气有些迟疑。

　　“念念，我脑子很乱，但心里又很清楚。”路晓星咬了咬下唇，“我喜欢谁，我一直都知道……不过不重要了。”

　　李念嚷道：“别呀，你别呀！这怎么就不重要了，这是最重要的！”

　　“我想了很多……当初分手，我在心里把宁晞想的很坏，和朋友说起，也把错误都推到他身上。”

　　“宁晞真有那么渣吗？可能不是，可能我也有很多问题。我那样说，只是让自己好过一点，否则我根本撑不过来。”

　　“我们那个时候都太年轻了，都是初恋，虽然平常装的像大人，其实还很幼稚。我比宁晞更幼稚，直到现在，遇到问题也总想逃避。”

　　“以他当时的状态，我当时的心态，真要一起经历后面的事……就算我们没在大二暑假分开，大概也会在后来的某个时间点走散。”

　　听了这话，李念安静了很久才问：“可是这样，你甘心吗？你们曾经……那么好……”

　　都把报纸扔进了废纸篓，可还忍不住去看。

　　宁晞和罗明雅。

　　都大头朝下了还在笑，有什么好笑的？

　　路晓星掐了把手心：“有了新的好，过去的好也就不算什么了。不甘心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释怀。”

　　李念“哼”了一声，还要再说什么，路晓星忙道：“先不说了，我这边有点事。”

　　“什么事？”

　　“倒垃圾！”

　　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