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星球》伏寒

19、第 19 章

　　# 019

　　停顿片刻，敲门声又起。

　　“别睡了，都快到中午了。”

　　这……应该是宁晞吧？

　　路晓星匆匆对镜一看，左侧头发翘起了几根，急忙用手指沾水把翘起的地方压下去。

　　门外的人等不及，顿了下，换了声线重新叫：“路晓星，开门，我是周昀。”

　　路晓星：“……”

　　很好，是宁晞没错了。

　　路晓星板着脸，拉开一道门缝。

　　宁晞十指相对，有些百无聊赖地倚在门边，看清路晓星的衣着后，他目光微凝，抬了抬眉梢。

　　路晓星上身是宽松的T恤，下面只有条小短裙，修长笔直的双腿暴露在外，皮肤白到晃眼。

　　宁晞转开眼，有点酸：“周昀叫你就开门？你什么时候跟周昀这么不见外了，穿这样也敢开门？”

　　“我的衣服很正常啊……”路晓星顿了下，微微眯起眼，“不是，你在说什么呀？你不就是周昀吗？”

　　宁晞被怼，心情却好像很不错，嘴角扬起道：“算你有几分眼力。怎么认出来的？”

　　路晓星皮笑肉不笑地龇了下牙：“周昀想找我应该不用守着门前一直敲，我又没拉黑他。”

　　宁晞皱了皱眉，悻悻道：“快十点了，还不吃早饭？”

　　正好有事想问宁晞，路晓星淡淡抿唇：“要去。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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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早餐时段的尾声，餐厅里十分空荡，只有稀稀落落几桌人。

　　服务员引他们入座：“除了水，二位还要喝什么吗？有咖啡、茶、牛奶、果汁……”

　　“不用。”宁晞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两瓶胡萝卜汁，分一瓶给路晓星。

　　“她眼神不好，我陪她补一补。”宁晞手指弹了两下下巴，懒洋洋地说。

　　“噗——”服务员笑了。

　　路晓星怒目而视。

　　宁晞来劲了，也看过来，和她比谁先眨眼。

　　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她心底滋养出一片雨林，湿热躁动，万物鲜活。

　　呼吸有点困难，路晓星先放弃了：“无聊。”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待喉间涩滞缓解，舒了口气，问：“我第一次见到的，是你吧？”

　　宁晞盯着她，眸中情绪复杂，语气倒是一贯的散漫欠揍：“第一次是指哪次？遇到我之前，你和周昀见没见过，有没有发生什么故事，我怎么知道？”

　　路晓星一噎。

　　行吧，怪她问得不严谨了。

　　故意不理他话语中的刺，路晓星思索片刻，又说：“高一开学前那个暑假，我从夏令营回家，背了一个巨沉巨大的包，差点摔倒——”

　　“不是‘差点’，你确实把自己摔进树丛里，”宁晞眉眼绽开，“然后被我捞起来了。”

　　路晓星扶额：“啊对对对。我就想问那次是不是你……别笑了，在说正经事。”

　　她却是忘了，“不”字对宁晞一般只有反效果。

　　重逢以来，第一次见宁晞如此开怀：“那可不行，我这十年就指着这个笑话活呢。”

　　路晓星决定不理他，继续说道：“……抓猫那次也是你。在医院附近打架的，是你。你从没在临海三中读书，所以我高一那年看到的，一直是周昀。”

　　宁晞敛起眼神，低低“嗯”了一声。

　　难怪……难怪在高中里遇到，他像突然忘了她。

　　路晓星还为此低落过很久。

　　当初那些的心情，虽然错乱繁芜，却也是她匮乏的学生时代少有的鲜活颜色。

　　可那些，原来却都是无的放矢。

　　过去到现在才明晰，回想起来，路晓星尴尬到想离开地球。

　　趁服务员上菜，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宁晞一直在看她反应，似是也有感怀，笑容逐渐淡去。

　　他拨弄了两下盘里的食物，缓缓开口：“我家的情况，是比较少见。从我记事起，宁少华和周文丽感情就没好过，比起一般的夫妻，倒像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我和周昀还很小的时候，正是他们事业上升期，两个人都不太着家，平常都是保姆照顾我们。”

　　宁晞耸肩，“这不是卖惨，别给我那种同情的眼神……他们不回家，其实是好事。他们两个只要一同时回家就得吵架，吵起来总是鸡飞狗跳，互殴也是家常便饭。”

　　“小学一二年级那会儿，他们终于分居了，准备离婚。但是宁氏集团虽然源自宁家的祖业，却是在宁少华和周文丽手上发展扩张的，所以他们关于怎么分割财产分割，始终达不成协议。”

　　“离婚官司拖了两年，最后判决下来，周文丽拿了一大笔钱，放弃全部股份，离开宁氏自行创业。我跟宁少华，周昀跟她。再后来周文丽诊出乳腺癌，转卖名下所有产业，回临海治病休养了。当然，周昀也转学去了临海。”

　　宁晞笑了下，“其实，宁少华周文丽离婚后，关系反倒缓和了点，生意场上还有往来。之前在京城，每个周末我和周昀都换到对方那儿生活。后来周文丽生病回临海，就变成了每个假期互换。”

　　“哦……”路晓星恍然，“所以你们从没一起出现过，所以假期我遇到的才……都是你。”

　　宁晞勾唇一笑：“是我不好吗？再说，我又没说我是周昀。究竟有什么难认的？”

　　路晓星记忆力特别好，立刻打脸：“半小时前你敲我房门，说你是周昀。”

　　一句话让宁晞呛了水，咳了好一会儿，微晒着嘴硬：“不是考验你嘛。”

　　路晓星险些失笑，慌张板起脸问：“所以，我们暑假里见了三面，你就一次也没想过要自我介绍吗？你都知道我和周昀住一个小区，正常人都能想到会弄错吧，为什么不说清楚？”

　　宁晞扯了扯嘴角，有些欲言又止。

　　深刻的眉目沉静下来，便有股寂寥的味道。

　　路晓星看着宁晞，忽然有种感觉，好像他也是委屈的，也感到惶惑与茫然。

　　可是，为什么？

　　她不解。

　　而等到宁晞开口，他又完美地收敛起情绪，仿佛满不在乎：“第一次遇见那天，我不是问你了嘛。你说你不认识‘我’，看你反应也不像对我这张脸很熟，那也就是不认识周昀了。既然你不认识周昀，我自然无法‘澄清’我不是周昀。”

　　路晓星：“……”

　　确切说，她那时是不认识周昀，只是“认出”周昀，还因为太害羞慌张不敢承认，撒了这个谎。

　　真是自讨苦吃。

　　路晓星捏捏手指，面色红了又白，“就算是这样……可是后来，你知道我要上临海三中高中部。哪怕我那会儿还不认识周昀，在学校里也有可能认识的啊。”

　　宁晞竟然理由充分：“高三寒假我问过周昀，他说他从没听过路晓星这个名字。我当时不认为他有必要撒谎，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也不能再跟他求证了。”

　　路晓星无奈叹了口气。

　　周昀当然没撒谎。

　　回想起来，高中时仅有几次碰面，周昀也从没问过她名字。

　　如果宁晞向周昀打听名叫“路晓星”的人，也多半得不到答案。

　　而且……

　　也真挺难深交的……

　　我们这些人，谁都没被他当成朋友……

　　他压力很大，也许顾不上吧……

　　当初和余青松的对话，又浮上心头。

　　高中的周昀，对所有人都很好，但也真没谁走进他心里。

　　原来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更尴尬的真相。

　　路晓星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咣当——

　　宁晞撂下杯子，弄出声响有点大，把路晓星惊的心脏突突直跳，全忘了尴尬。

　　她手按胸口，瞪眼看他：“你干嘛呀？”

　　“我干嘛？”宁晞紧皱眉头，面色不豫，“你怎么不说你长吁短叹的想干嘛？回忆你们的高中时光，能不能换个时间，换个场合？我这么大个人还在你面前坐着呢。”

　　“不是，宁晞……”

　　突如其来的头疼，路晓星压下情绪，尽量平静道：“不算之前那些阴差阳错，我和你至少也在大学交往了两年。你有个孪生弟弟，和你女朋友是邻居、是校友……你竟然能做到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那么多误解，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他从不说清。

　　宁晞耷下眼角：“……有必要说么？”

　　路晓星难以置信：“没有吗？！”

　　宁晞含混“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轮番敲在桌面，“怎么说呢？我想想……哦，我有个弟弟，和我一样帅。人比我稳重，个性比我温柔，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其实跟你挺像的，可能你们两个更有共同语言。他应该不用伪装，只是做自己就能获得你的好感。不像我。”

　　“我……”

　　“你说，我介绍你们认识，等着被挖墙脚？我有病吗？”

　　“你……”

　　宁晞存心不让她说话，“当然，我还是失算了。你不但认识周昀，还为了他……就连表白都把我当成了他。我还奇怪，刚在一起那会儿，你怎么老问我是不是戴隐形了。”

　　他冷笑了下，“早该想到，戴眼镜的从来不是我。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另一个人。”

　　路晓星被宁晞一通抢白，这会儿已经只剩恼火。

　　宁晞太莫名其妙了，也不知道他在酸什么。

　　“我是没搞清楚，”路晓星脾气也上来了，“可你也不用把我说的那么坏，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该不会认为你一点错都没有吧？一直拿表白说事，我——”

　　路晓星突然想起昨晚，顿了下，瞪大眼睛，“还有！！什么初吻叫别人名字……我还没老年痴呆，少混淆是非了。”

　　“我回去仔细想过了，”她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你说的那次根本就不是初吻！我绝对不承认！”

　　宁晞唇角弯了弯，拖长声调道：“哦，记错了。那是初次深吻。”

　　“噗——”

　　刚好有位客人经过他们桌旁，听到这句，忍不住笑出声。

　　路晓星想捂宁晞的嘴，已经晚了，只得无奈捂住脸：“你快闭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