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星球》伏寒

10、第 10 章

　　# 010

　　路晓星还没来得及追问，少年已然开口：“你呢？我先看见校服，背影有点眼熟，没想到真是你。这片很乱，你一个人过来干什么？”

　　路晓星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少年揣着手，眉头渐渐皱起。

　　“你是不是傻？”他踢着路边小石子，心情似乎不大好，语气很冲，“把仓库的书运到书店、送到学校，这是书店的义务，不是你的责任。”

　　“你去书店问过了，书店没有就没有，干嘛还给他们省事啊？用你强出头？什么书那么重要？就这几天，影响考大学了是吗？”

　　路晓星解释：“是三中老师编的《英语补充教材》……老师都说，把这本书吃透，高考正常发挥，保底也能考110……”

　　确实挺重要的，周昀应该也知道呀。

　　但周昀没有因此理解她，反而白她一眼，不屑道：“所以呢？要是谁耽误几天学习就影响到三年后的高考，那只能说他们本来就不行，活该考不好。这又不是你能改变的事。”

　　“如果你因为取书出事，你的同学会很高兴吗？你的老师也会被连累受罚，也会感到自责愧疚。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呃……

　　路晓星瘪着嘴，无言以对。

　　“以后别犯傻了，”少年神色稍缓，“别去没人的地方。”

　　路晓星闷了闷，小声反驳：“坏事都是人做的。”

　　“嗯？”

　　“……所以‘没人’的地方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

　　少年：“……”

　　“你可真是个逻辑鬼才。”他斜眼看路晓星，“都能挑刺了，我看你也恢复差不多了。走吧，没什么事赶紧回家。”

　　他们在路边等了会儿车，都没有说话。

　　阳光被云层削弱，落下来像给身体裹了层鸭绒被，轻而暖，实在又飘忽。

　　心里有点痒痒的，想放声大笑，却又想流泪。

　　等路晓星坐进车里，少年突然说：“开学好好学习，争取霸占第一名。”

　　第一名？

　　路晓星认真想了想，觉得如果努力，应该问题不大。

　　出于谦虚，她说：“我会努力，你也是。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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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路晓星拨通110，把事情向警察描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周昀。

　　结果被姥姥听到，姥姥姥爷轮番上阵，批评了路晓星一个小时。

　　班主任得知经过也打来电话来，话里充满自责，说要严肃和那个经理谈谈。

　　回到房间，路晓星想了很久。

　　自己多此一举的行为，好像的确没有给谁省力，反而给很多人添了麻烦。

　　他又说对了……

　　路晓星笑，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羞涩。空调开的很足，却消不掉脸颊滚烫。

　　那天说是路晓星人生里最戏剧性的一天也不为过，但她只写了一行日记，摘抄于字典：

　　昀 yún <书>日光。

　　**

　　阳光照在脸上，温暖极了。

　　路晓星翻了个身，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去够手机。

　　都已经十点多，她居然睡过头了！

　　慌忙打开工作群，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因为供电还没完全恢复，公司慷慨地给所有人放了一天假。

　　临近正午，路晓星来到李念店里。

　　李念父母的饺子馆在京城一隅屹立了二十年，在预制菜的风潮下，仍坚持用每日新鲜时蔬调馅儿，现擀现包，是美食界的一股清流。虽然小店规模不大，但生意一向兴隆。

　　李念耳濡目染，包饺子的手艺也是一绝。但她成绩不错，家人不舍得让她做餐饮，只想她考个好大学找个稳定工作。

　　李念大学毕业顺利找了份码农工作，在外企，福利好，工作清闲。本以为可以一直做下去，但今年总部重新布局全球业务，京城办公室全部被裁员。

　　李念拿了离职大礼包，在家躺平几个月，对找工作总是提不起兴趣，想换点事做。

　　她和父母提出，想开一家饺子馆分店。

　　这次父母没反对，但也没有提供太多支持。

　　市场调研、选址装修、决定产品类别、前期营销、采购、雇人……一样样事情都是李念自己在忙。

　　最近刚确定了店址，正准备重新装修。

　　路晓星突然得了一天空闲，便来到店里，帮忙参谋装修。

　　敲定装修方案后，两人坐在台阶上闲聊。

　　路晓星说起宁晞的异样行为。

　　李念：“他是没脸认之前做的事，想用装失忆糊弄过去呀？骗三岁小孩呢！”

　　“就算真的要重归于好，也得让他拿出真正的诚意，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痛不欲生，痛定思痛，痛……反正必须让他付出代价。你不是过去的小星星了，你是钮祜禄·星星！”

　　“嗯。”路晓星点头，接着又摇头，“呸呸呸，谁要重归于好了？！”

　　李念摊手：“我这不是觉得……你的语言，还爱他。”

　　路晓星斜她一眼：“你又知道了？我们不会复合的，这都哪跟哪呢，你也想太多了！”

　　“嗯是是是，我不懂。不过管他呢，宁晞欲擒故纵吊着你，你就反过来，岿然不动，看他能演出花来？女人只要断情绝爱，就能所向披靡——”

　　李念手机突然亮了下，她拿起来看看，又对着手机喊回去：“你丫赶紧，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嘴上说的好听，现在刚起床，等你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放下手机，路晓星促狭看她：“还是你那个发小？嗯，断情绝爱？”

　　李念霎时噤声。

　　她虽然没少给别人的爱情出谋划策，可轮到自己还是两眼抓瞎，暗恋身边人十多年，竟是毫无进展。

　　路晓星低声问：“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就一直这样也……”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有事还好指使他。喏，”李念努努嘴，“搬东西的力气活都他干的。你说，这要是真当我男朋友了，我不得心疼么？反而不好意思指使他做这坐那的了。”

　　好像故意不给路晓星质疑的时机，李念又看了眼手机：“对了，听说你回国，裴姐张罗要办次同学聚会，让我跟路大神说一声，到时候一定赏脸哦。”

　　路晓星无奈：“行啊。但首先，别叫路大神……”

　　**

　　回到酒店已是傍晚，街灯一盏盏点亮。

　　酒店大厅挑高，当街一面是巨大的玻璃墙，车流映在上面，像流动的光舞，璀璨迷离。

　　路晓星在大厅逗留了一会儿，被李念投喂的饺子消化差不多了，才向房间走去。

　　出了电梯，经过走廊拐角时，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路晓星停下脚步，缓缓转了半个身，越过肩膀向后看——

　　噫！

　　宁晞步履从容，走在身后几米，见她回头，微眯起眼看她。

　　张威跟在后面，对路晓星热情地挥了挥手：“路博士，又见面了！”

　　路晓星：“我还不是博士……算了，你们有事找我吗？”

　　宁晞动了动唇，还没开口，张威抢先解释道：“不是的。我们刚回酒店，就看到路博士上楼，这才紧赶慢赶追上来的——”

　　路晓星有些莫名其妙：“……回酒店？”

　　京城是宁家大本营，宁晞本人名下就有好几处房产，有家不回住酒店干嘛？

　　她狐疑地看着宁晞。

　　仿佛有意避开对视，宁晞垂眸，长睫落下两片淡淡的阴影。

　　他轻咳一声：“嗯……张特助，你先进去吧。”

　　“哦……是！”

　　张威见有蹊跷，早想溜了。他又对路晓星点点头，便从两人间穿过，在路晓星惊愕的注视下，刷开了她身侧那间套房。

　　路晓星：“……”

　　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宁晞不仅不回家，还偏偏和她住在同一家酒店！同一层！！

　　鬼才信是巧合。

　　路晓星皱眉：“你住这间？！”

　　宁晞轻轻叹了口气：“嗯。”

　　路晓星莫名恼怒，不知不觉提高了声调：“你想干嘛？这种行为是公私不分，你没有权利——“

　　宁晞终于抬眸看她，微微眯眼：“哪种行为？事先声明，我并没有跟踪你。这家酒店去宁氏总部和机场都方便，我长期预留了几个套房，自己用或者接待客户用。因为你正好有需要，就安排了其中一间，走的公司账目，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宁晞抿了抿唇，“我们的关系没有差到你住进来我就必须回避，所以还是习惯性地住这儿了。事出突然，没来得及提前和你打招呼。不过——”

　　他目光沉沉，眸中涌动着浓烈情绪，“这样安排，若说我全无私心，也是假话。”

　　“路晓星。”宁晞叫她全名，“我们谈一谈吧？”

　　路晓星正在气头上，看他那张脸就烦，刻意地将目光凝在他胸前，倒是看清宁晞的领带——

　　底色深蓝，看着十分严肃，但浅色菱形暗纹却在线条交叉处勾勒出一只只小猴子。

　　当初陪宁晞去选领带，一看到这条，路晓星就不肯撒手了，非要宁晞戴上。大半是出于她的恶趣味，但宁晞还真的买下了，后来经常见他戴，无论多重大的场合。

　　甚至今天还在用。

　　这究竟是不是当初那条……

　　路晓星心里涌起怀疑，但很快迫使自己不再多想。

　　从入职开始，宁晞在同事面前伪装成另一个人，私下却……邻近的房间，冰箱里的胡萝卜汁，停电夜的相助……

　　这些都让她感觉困惑和疲惫，仿佛被深深愚弄了，又摸不着头脑。

　　从来都是这样，她有些丧气地想。

　　宁晞比他表现出来的更霸道，习惯掌控一切。

　　说消失就消失，说不熟就不熟，又总在她灰心放弃时，以无比强硬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她生命里。

　　她总被他牵着鼻子走。

　　一次，两次，还不够吗？

　　路晓星摇头：“我想休息了，有事公司说。如果是公司里不能谈的事，就不用谈了。”

　　她转身，走出了带风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