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大大大石头

12、飞跃性进步

　　林思言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不对劲之处，停下讲解，问道：“听懂了吗？”
　　“嗯。”桑柔生怕自己悄悄回忆过去的事就此暴露，含糊的带了过去。
　　“那你复述一遍。”好在林思言并没有追问，只是把手上的笔递给了她。
　　笔杆上还带着他手掌的余温。
　　桑柔深吸口气，摒弃杂念，聚精会神，顺着他的思路，讲起了做题思路。
　　林思言说得话里，起码有一句她很认同。
　　她若是不想被人看低，首先要足够优秀，如果连她都自暴自弃，不思进取，又何来争气一说。
　　在之后的大考小考来临前，她会尽最大努力，重拾这些年荒废的学业，努力提高名次。
　　下定决心后，她听讲格外认真，甚至没发觉补习结束时，远远超过了预定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这个时间段稍显尴尬，让桑柔有些犹豫。
　　如果让林思言跟自己回家取车，他一来一回，回家起码要十点往后。
　　寄人篱下，又有那样一个精明的舅妈，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正在这时，林思言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主动解释：“我跟舅妈打过招呼，说这些天会在学校自习，晚点回家，暂代司机的事情，她很支持。”
　　他们一致觉得时间偏晚，只是他的关注点，更侧重于她的安安危：“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桑柔闻言，暴露了资本家的本性，笑道：“没想到我花两份钱，雇了三个员工，还多得个保镖。”
　　“以你的水平，前期都得这么晚。”林思言扣了个“悟性太差”的帽子给她，顺便计算了下自己的得失，“这样下去，我会损失很多做司机的收入。”
　　“是，都怪我拖了你这个名师的后腿。”桑柔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回道。
　　通过app叫好的专车几分钟后停在校门口，载着他们朝桑柔家里驶去。
　　司机是个中年男子，和很多网约车师傅一样，都喜欢在载客途中和乘客们聊上几句。
　　他一开口，就带着重重的调侃性质：“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好啊，谈恋爱这么甜蜜。”
　　大多数情况下，桑柔对那些问话不予理睬，最多“嗯嗯呀呀”的糊弄过去，只是今天身旁多坐了一个林思言，她不得不有所回应。
　　“师傅，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可惜她的反驳没什么说服力，司机仍是一脸“我懂”的表情：“小姑娘不要害羞，我也年轻过，这么帅的男朋友，要好好把握啊。”
　　陷入了越描越黑的境地，桑柔满头黑线，无奈地扶了扶额。
　　“喂，你说句话啊。”她胳膊肘顶了顶一旁的林思言，示意他来澄清这个误会。
　　林思言却露出茫然的神情，反问道：“我该说什么？”
　　“懂装不懂。”桑柔咬了咬牙。
　　她这下断定，他不仅有腹黑属性，还喜欢看她出糗为乐，而她需要对他进行重新评估。
　　之前被他纯良无害，循规蹈矩的表面所蒙蔽，才没发现，他有那么多坏心眼。
　　回去的路途中，两人并没再说什么，但司机却把这种沉默，解读成是年轻小情侣之间扭扭地拉扯。
　　在他们临下车前，还不忘嘱咐一句：“高中的恋爱很珍贵的，要好好珍惜哦。”
　　桑柔被这一出乌龙弄得无语。
　　秉持着速战速决的原则，她领着林思言朝自家车库走去：“跟我来。”
　　车库门缓缓升起，映入眼帘的是她常用的代步车。
　　她将车钥匙交给了林思言后，叮嘱了一句：“明天起正式上班，做得不好，收入免谈。”
　　“老板说得对。”林思言有意模仿回来前她那套论调，居然学得惟妙惟肖。
　　熟悉的强调从他口中说出，平添了几分趣味，桑柔不禁被此情景逗笑，推了他一把，催道：“别磨蹭了，快点回去。”
　　林思言接过钥匙上了车，正准备发动时，桑柔却弯下腰，轻敲车窗的玻璃。
　　“老板还有什么指示？”林思言打开车窗，带着几分玩味性质问道。
　　“也不是什么指示啦。”桑柔轻咳一声。
　　思来想去，总觉得还少说了声“谢谢”，所以才把人拦了下来。
　　但她在这种时候，往往很不坦率。
　　憋了许久，才闭上双眼，连珠炮般说出一句：“总之今天谢谢你了,还有回去的路上，你自己小心点，黑灯瞎火的，出了事不要收拾。”
　　她表情堪比英勇就义，话一说完，就别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
　　闭着眼睛，听觉变得格外敏锐，她清晰地听到林思言的笑意，正从喉腔中溢了出来。
　　出于好奇心，她双眼微微张开一道缝隙，观察着他的反应。
　　只见他的确笑得眉眼舒展，笑容像一汪清泉那样，让人无比舒适。
　　而后他用极低的音量，在浓郁的夜色中，留下一句：“明天见。”
　　桑柔伸着脑袋，望向前方，在看不到车子的踪影时，也忍不住挥了挥手，接了一句：“明天见。”
　　和林思言道别后，桑柔转身走入家中。
　　和平日里冷清但静谧的氛围不同，今晚她一推开家里的门，就感到屋中的气氛有些诡异。
　　她看到鞋柜旁的皮鞋，往客厅走了几步，这才看到了正襟危坐的桑成。
　　桑成很少在晚上十点前回家，也很少在早上六点以后踏出家门，这个家对他而言，不如公司亲切，更像是个移动旅馆。
　　他的出现不会毫无来由，肯定带有目的。
　　桑柔学着高级宾馆里的服务生，礼貌地向他鞠了个躬：“桑总您好，别来无恙。”
　　桑成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出所以然来，以至于很难判定，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但几秒钟后，他沉声道：“赵志明受伤，你就让林思言做了你的司机？”
　　“他有驾照，又和我一个学校，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白不用。”桑柔这才知道他是为了这么件小事，无谓地耸了耸肩。
　　但眼看着桑成气压越来越低，她忍不住反讽道：“怎么，我们日进斗金，日理万机的桑总，还会在意这点洒洒水的事？”
　　“别和林家的人走得太近，他们是下等人。”桑成一语惊人。
　　“下等人？”桑柔听到侮辱性词汇，气不打一处来，“别人凭双手吃饭劳动，你一个靠女人上位的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在我看来，谁都比你这个用完就扔的人渣好。”她不想再做口舌之争，气冲冲丢下这句话后，就回了房间。
　　好在桑成除了一句口头警告外，没有过多干预，所以桑柔依然我行我素，接受林思言的补习，也接受他的接送。
　　学校这学期的第二次模拟考在一周之后。
　　基础部分在林思言讲解后，桑柔开窍很多，答得还算顺畅。
　　至于难度较高的大题，她的确还存在短板，很多只能写上一两个步骤，混一点格式分。
　　成绩出来后，虽然她在十三班里仍然是垫底水平，只爬升了四个名次，但在年级段的排名里，却有了大幅上涨，足足前进了150名。
　　她高兴到想幼稚地吹个口哨。
　　但这点简单的快乐，没有维持多久，而是在午休时分，又一次被笛莉娜打断。
　　桑柔不免心生怨言，暗想着这女人还是这么不会挑谈话时间。
　　一进对方的办公室，她瞬间有种误入龙潭虎穴的感觉。
　　果不其然，笛莉娜一开口就咄咄逼人：“桑柔，你这次成绩和之前比，进步了很多嘛。”
　　没有无缘无故的褒奖，她显然话里有话。
　　桑柔只是故意装傻：“老师，这多亏了您之前的教导和鼓励，之后我会继续加油的。”
　　“桑柔，我知道你爸这段时间盯你盯得牢，但做学生的，更讲究人品。”笛莉娜说出自己的怀疑，“你老实说，有没有采取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提高成绩？”
　　饶了这么大一圈，总结起来不过就是认定她的成绩靠作弊得来，桑柔自然不服。
　　她有理有据地回道：“学校每次模拟考都打乱考场顺序，也清空课桌，我不知道您出于什么理由怀疑我？”
　　“主要是你成绩提高太快了。”笛莉娜坚持己见，“我看过你的试卷，大题部分你都只写一思路，很难不让人往打小抄上面想。”
　　这个推断漏洞百出，毫无逻辑可言。
　　“‘步骤分也是分，高考是战场，一分就可能差几百个几千个人’。”桑柔熟练地搬出老师们的口头禅来。
　　那些老生常谈的得分技巧她早就听得耳朵生虫，说起来一字不差。
　　“平时鼓励学生抓住每个得分点的人是你们，这会儿攻击我的也是你们，我不太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笛莉娜顷刻间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落了下风，只好搬来救兵：“算了算了，单听你一面之词也没用，我找人来问了。”
　　她话音一落，门外就响起唐英脆生生的问话声：“老师，您找我？”
　　“唐英来了，快坐。”笛莉娜殷勤地招了招手，两面派的态度让桑柔看得有些反胃。
　　许是唐英察觉情况不对，视线在那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客气地问道：“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这次考试，你坐在桑柔后面，有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笛莉娜意图十分明显，但在唐英面前，她还要再玩一次“钓鱼执法”那套。
　　伪君子永远不想露出真小人的一面。
　　一个办公室里集合了两个桑柔不想搭理的人，她根本没有浪费时间的耐性，直接挑明：“累不累啊，直接问是不是看到我作弊就好了？”
　　唐英肩膀一抖，她咬紧下唇，纠结的表情像在极力回想考试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用担心，有什么话尽管说。”笛莉娜为坐实猜想，继续好声好气地劝着。
　　唐英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一直都在埋头做题，没发现什么。”
　　“你再仔细想想。”笛莉娜没得到应有的答案，气度全失，语气焦躁起来。
　　“真的没有，老师。”唐英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而且我相信桑柔不会作弊。”
　　笛莉娜原本抱有期待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抓不到桑柔的小辫子，她只好无奈放行：“行吧，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桑柔和唐英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唐英那个黏糊糊的男朋友周章启早就等候在外，他和笛莉娜一样，有做双面人的潜质。
　　看到唐英时，仿佛从黑暗中看到了光，而看到一旁的桑柔时，仿佛看见了地上腥臭的泥巴，一脸嫌弃。
　　“这么会变脸，不去唱戏可惜了。”桑柔瘪了瘪嘴，暗自腹诽道。
　　唐英小跑着赶到周章启身边，画面颇有种小鸡求母鸡庇佑的既视感。
　　他们在她面前，演绎着情深似海，让桑柔觉得荒谬至极。
　　所以她没好气地道：“既然大家都在，那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这总没问题了吧？”
　　周章启眉头紧锁，一面把女友揽得更紧了些。
　　桑柔见状，把话头直接对准唐英：“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毕竟你有前科，很难判断是真是假。。”
　　周章启“哼”了一声，吃了炸药般大声反驳道：“一个绯闻而已，你自己这些天都坐实了，干嘛还揪着不放，你敢说你和林思言真的没什么猫腻？”
　　唐英满脸写着委屈，还要做出宽容大度的样子。
　　她拉了拉周章启的衣袖，劝道：“章启，别这样，毕竟一开始是我们错了。”
　　看着周章启为了她的绯闻而渐渐发青的脸色，桑柔这些天来为了出气的计划，已然奏效。
　　奇怪的是，她非但没有得胜后的快感，反倒心头那件视若珍宝的东西，又破碎了几分，碎到再也没法拼凑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