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黎明》狐言先生

32、chapter.32 枯叶

　　夜空，亿万流光掠过。

　　那是宋遥梦中的场景。

　　当流星殒落时，她猛然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空气间弥漫着一丝闷热，宋遥额头隐有薄汗。

　　她迷迷糊糊地抹了声脸，抬头去看，只见阳台外阳光万丈。

　　“你醒了？”周闻在阳台边上站着，听到宋遥的声音回过头来。

　　宋遥下床走到阳台，太阳照在她身子，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说话：“流星雨来了吗？”

　　“嗯。”周闻喝着酸牛奶，吃着小麦面包，嘴里正嚼着面包，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宋遥扭头看他，埋怨地捶了他一拳：“你干嘛不叫我起来。”

　　周闻呛了一声，露出一脸欠揍的笑：“我见你睡得那么香就不忍心叫你起床。”

　　宋遥无语：“被你气死。”

　　只见宋遥气鼓鼓地坐到一边，像是在生闷气。

　　周闻不再玩笑，忙搁下牛奶面包上前去哄她：“好啦，不要生气了嘛，我错了，你说，我怎么补偿你，你才能原谅我。”

　　宋遥双手托腮，已然不是生气的表情，反倒有些遗憾地说道：“这不是补不补偿的问题，错过了流星我这许不了愿了。”

　　她越想越觉得惆怅。

　　听到宋遥说流星许愿的事，这让周闻想到昨天晚上宋遥讲的梦话，他了然一笑：“这个简单呀。”

　　“嗯？简单？”宋遥疑惑。

　　“过几天我生日，我把生日愿望让给你许，算是我赔你的愿望。”

　　宋遥眼眸一挑：“你生日？”

　　“嗯。”他扬着嘴角。

　　半晌，才见宋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微微而笑。

　　流星雨过后的第三天就是周闻的生日。

　　那天是一个晴好的天，日落黄昏时，天边满是绚烂的夕阳与晚霞。

　　为了给周闻庆祝生日，宋遥偷偷去订了蛋糕，买了饮料零食。

　　这天，周闻早早就带着宋遥去吃火锅。

　　一开始宋遥是拒绝的，觉得火锅的性价比并不高，但是周闻却说：“这是你陪我过我第一个生日。”

　　宋遥只好答应了，毕竟生日吃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吃完火锅，他们一起沿着马路步行回去，一路有说有笑，宋遥忽地觉得这样的生活简单而纯粹，正是他们一直所想要追求的。

　　回到家时，订的蛋糕送上门了。

　　宋遥在周闻去洗澡时将蛋糕拿回来，然后去阳台那边布置。

　　打开蛋糕，插上蜡烛并点燃，随后将灯关了，屋子的只有点点蜡烛的火光。

　　周闻从卫生间出来时都吓了一跳。

　　但见宋遥眉眼带笑地捧着蛋糕，眉眼带笑，唱着生日歌缓缓往自己走来，周闻这才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唱完生日歌后，宋遥嫣然而笑：“阿闻，生日快乐。”

　　“有你的生日祝福，我一定快乐。”说完，周闻接过宋遥手中的蛋糕又说，“来，许愿吹蜡烛吧。”

　　“啊？”宋遥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说过要还你一个愿望吗？，我的生日愿望让给你许了。”

　　宋遥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事，于是双手拧拳相握，作许愿手势，闭着眼低下头来。

　　我希望可以一直和阿闻在一起，不要分开，如果最终我们分开了，我希望他能一生平安喜乐。

　　这是宋遥心里默默许下的愿望。

　　许完愿，宋遥吹了一口蜡烛，蜡烛尽数熄灭。

　　屋子的灯光再次亮起。

　　宋遥偷偷地手指勾了奶油，趁着周闻不注意，抹了他一脸奶油。

　　周闻见被戏弄了，也不甘示弱，亦勾了一指奶油往宋遥鼻子上蹭。

　　一番玩闹过后，周闻和宋遥两个脸上都沾了白花花的奶油，滑稽又可爱。

　　看到对方满脸奶油的模样，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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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遥和周闻在中海市的生活似乎随着周家父母的离开而又重新归于平静。

　　他们又回到一开始那样轻松惬意的生活，每天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在阳台看露天电影，还一起去喂流浪猫，

　　黎明路经常会出没一只小黑猫，可可爱爱，每次宋遥看到都会去买一根香肠去喂它。

　　小猫很乖，也认人，见到宋遥就会雀跃地喵喵叫。周闻以为宋遥想养宠物，于是萌生过给宋遥领养一只小猫或小狗。

　　宋遥知道了连忙拒绝。

　　周闻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是挺喜欢小猫小狗吗？”

　　宋遥无奈：“喜欢是喜欢，但是领养后就要对它们的一生负责的，我怕我抚养不好，我不适合养宠物。”

　　周闻听了，这才作罢。

　　其实岂止是小动物呀，很多人和事，一旦做出了选择，就要负责到底的。

　　时近夏末了，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个星期已经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雨了，虽然都是轻风微雨，但雨后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一丝凉意，连黎明路两道栽种的落叶乔木已经泛黄落叶了。

　　看着眼前的秋风落叶，宋遥心底腾起无尽的落寞。

　　周见宋遥待了阳台忙半个小时了，他忍不住拿了件外套过过：“风大，小心着凉。”

　　说话间，他将手中外披到宋遥身上，又将宋遥被风糊到脸上的碎发整理好，捋到耳后去。

　　宋遥无动于衷，只神色恹恹地说：“夏天过去了。”

　　周闻看了眼阳台外的树枝枯叶：“是要过去了。”

　　“我不想夏天过去。”宋遥胸口发闷。

　　“你不是一直希望夏天过去不用每天汗流浃背吗？”周闻打趣道。

　　宋遥撇撇嘴，没有说话。

　　“怎么了你？神神叨叨的。”周闻见宋遥情绪不高，联想到她这两天都是一副蔫蔫的情绪，当下有些担忧。

　　“我只是想夏天慢点走。”宋遥唉声叹气。

　　周闻抿抿嘴，盯了宋遥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宋遥忙摇头，朝周闻扯了个笑，“没有不开心，就感叹人生。”

　　然而宋遥的表现却让周闻觉得她有事隐瞒。

　　“要是有事就要和我说。”周闻正色道，不再玩笑。

　　宋遥咧嘴笑笑：“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闲发慌了。”

　　“是吗？”他半信半疑。

　　“是的。”她说谎。

　　秋风卷起萧瑟枯落的黄叶，叶子飘浮半空，不知飘向何处。

　　由于天气降温得快，周闻和宋遥没过两天就都穿上了薄外套。

　　每天晚上洗澡都要开始洗热水，睡觉盖厚被子了。

　　随着秋意渐浓，他们的工资也发了。

　　今天宋遥和周闻发了九月的工资了，一拿到工资，周闻就迫不及待地下班回家去清算存款。

　　把每月必要开支剔除掉，剩下的便是这个月要存下来的。周闻将前两个月的钱合计起来。

　　算完总金额，只见他喜笑颜开地说：“阿遥，咱们能去西藏了。”

　　宋遥亦算着自己那些工资存下的钱，淡淡道：“是呀，看来我们的钱都够了，毕竟我们是穷游，左右用不了太多钱。”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周闻激动道，“现在秋天了，秋天会不会有不一样的风光呀，我去看看攻略吧，网上好多关于西藏的攻略。”

　　这是他计划了许久的一场旅行。

　　宋遥看着周闻的渴望的眼神，眼眸不自觉暗淡下来，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了？”周闻见宋遥脸色不太对劲儿。

　　宋遥抿着唇，握着周闻的手，淡淡道：“不如我们不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吗？，是担心钱的问题吗？”

　　“不是，我可以和你一起穷游，就算没钱也可以和你一起义工旅行。”

　　“那是为什么？”他不解地看着宋遥，但从宋遥的眼神他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她一时兴起说的，反倒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的决定。

　　一时间让周闻心里产生不安的情绪，忐忑难安。

　　这时，周闻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宋遥，等待着宋遥的回答。

　　宋遥呼了口气，轻微点了点头，笑着说：“为什么？没为什么呀，我确实是一直都想去，但现在我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嗯？”

　　“回家去。”宋遥平静地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周闻眉头蹙起，声音沉重：“你什么意思？回去？”

　　宋遥低着头，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吧，陪陪你爸爸，他没多少日子了。”

　　周闻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宋遥记忆被拉回到周家父母离开中海前夕。

　　那个晚上周家父母约了宋遥和周闻一同出来吃饭。

　　其间，宋遥去洗手间，她无意间发现周母在哭泣。

　　周母一见了宋遥连忙擦眼泪。

　　当下宋遥就察觉到在些许不对劲儿，于是忍不住问了几句，最后周母忍不住，哭着说出了一些事。

　　原来，周父患了重病，已经是晚期了，剩下时日不多了。周父的心愿便是儿子能回家，陪自己走完剩下的日子。

　　可是周闻却几番拒绝，无可奈何，父母只能尊重周闻的决定。

　　只是周母一想到丈夫临去了都见不到儿子回家，心中悲恸欲绝这才落泪哭泣。

　　不知道为什么，宋遥听到周母说这些，心里一点都不好受。

　　从前听周闻讲到自己的经历，她只觉得周家父母过于无情，不仅不相信自己儿子还将他往火坑里推。但现下看到他们这样，她又觉得可怜。

　　“阿遥，你说话呀！”周闻的声音将宋遥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阿遥，你到底怎么想的？”周闻心平气和地说。

　　宋遥抚摸着周闻的脸，霎时间泪光盈盈，但嘴角却噙着一抹笑容：“阿闻，回去吧，陪你爸最后一程吧。”

　　周闻神情骤然复杂起来。

　　其实当周闻知道父亲的病情时，他确是动摇过，尽管曾经父亲扮演的角色伤他至深，但终究是那么多年一起生活过来的。

　　有时候血缘至亲这种关系并不是轻易地就能让仇恨两个字而掩盖掉的。

　　“回去吧。”宋遥又道。

　　“那你怎么办？我不想和你分开，或许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周闻有些慌张的模样显得有点可爱。

　　宋遥却是摇头，微微而笑：“不了，我不想离开，所以，你自己回去吧。”

　　“不……”周闻急了，眼圈霎时间红了，“你这是要和我分手吗？”

　　“是。”宋遥笃定地说。

　　当宋遥知道周父的重病将不久人世时，她就知道周闻肯定是会回去的。

　　他父亲走后，他母亲一个女人孤苦伶仃，作为家中独子，周闻不可能不留在母亲身边照顾。

　　所以，宋遥深深地知道，周闻是会回去的。

　　宋遥当时就想着，等夏天过完了吧，夏天结束后，她就放手。

　　这是她唯一的一点私心，现在夏天过完了，她也该放手了。

　　彼时，宋遥眼前的周闻紧握住宋遥的手，摇头哽咽：“不，我不想和你离开，如果一定要回去的话，不如你跟我回去吧。”

　　宋遥笑得轻柔：“阿闻，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但是我有我自己想要的人生，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走走，而你要肩负着你母亲，所以，我可能不会为你而一直停留。”

　　宋遥想起自己母亲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

　　她母亲说，爱情不是全部，不要为了爱情而放弃自己曾经想要的人生。放弃自己人生的人是不够爱自己的，不爱自己的人又怎会去爱一个人呢。

　　她母亲的话她时至今日仍是清楚地记得。

　　“你知道你赔给我愿望我许了什么吗？”宋遥轻笑着，“我许的愿意是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如果我们分开了，那我希望你平安喜乐……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阿遥……”周闻眼眶擎满的泪水不自觉划落脸颊。

　　宋遥笑着抬手去为他擦拭的泪水：“大笨蛋，有什么好哭的，我们这样也挺好的，我讨厌一段关系中出现牺牲的字眼，你不用为我牺牲你父母，我也不会为你牺牲自己的后面人生，挺好的了。”

　　“真的要到这一步吗？”周闻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

　　“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在一起还剩多少时间？”

　　宋遥看了眼阳台外静寂的月光，淡淡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就正式分手吧。”

　　周闻闭了闭眼睛，良久才叹了口气，闷声地说：“好。”

　　面对宋遥的决绝，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虽然他想让宋遥和自己一起回去，但如果是要牺牲宋遥想要的人生，那么他不能那么自私。

　　一段关系中，不仅宋遥讨厌牺牲这个词，他也讨厌牺牲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