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修》念起平生

63、凭栏（二）

　　从大殿出来，三人返回凭栏轩。

　　山顶仍旧是紧绷的局面，众多长老盘坐在紫竹殿外，殿内师尊师兄没有任何回应，隐隐有对峙之势。

　　邱观止领着宋听雪从这些长老间穿过到了门口，敲门禀告：“谢宗主，宋师妹回来了。”

　　门自动打开，宋听雪来过紫竹殿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但是这次的感觉是陌生又沉重。

　　宋听雪踏了进去，殿内情景不是很好，一入内她就闻到了浓厚的血腥气。

　　萧师兄躺在旁边竹榻上生死未知，谢云生一席白衣皆是血迹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谢云生坐在床头垂首看着萧知廖，一动不动，如一尊神像。

　　看到师尊师兄如此模样，宋听雪眼眶瞬间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玉竹都黯淡下来。

　　谢云生好像很久没开口说话，声音嘶哑着跟她说，“别哭，还没死。”宋听雪眼泪掉的更欢了。

　　谢云生现在心神俱疲，根本无法安慰宋听雪，只好岔开话题，“找到萧轻舟了？”

　　宋听雪点点头，边哭边简洁的交代了萧轻舟和余泽的事情，并且说到了天罚。谢云生听见不屑一笑，“轻辰不继位，可不止拆散这一对的天罚那么简单。”

　　“师尊，门口围了一群的长老，是因为什么。”宋听雪看见谢云生依然如往昔般强悍霸气，放下心中大石，迅速找到主心骨。

　　“别管他们，此事他们帮不上任何忙，今夜你与我一起在此守着。”谢云生看着萧知廖苍白的面容，握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今夜怕是要去黄泉一趟了。”

　　宋听雪作为凭栏轩的底层，从来不知道地府这玩意儿也是可以去的，因为在天极时日尚短，又专注在剑道，对于高水平的修士能力不甚了解。

　　在魔渊时，她化名薛婷，跟着秦四一路闯荡，遇见的魔族千奇百怪，但多是天赋技能，后天修炼全靠吞噬。秦四就很不一样，他好像是修炼的正统道法，但是他也没去过地府。

　　宋听雪觉得自己听错了，又不好意思再问一遍，便在退出去后问邱师兄，“师尊今夜要去地府？”

　　邱观止点点头，“玄机长老算出今夜是萧师兄大限，会有地府的鬼差前来勾魂。”
　　“那这些长老是？”宋听雪看了看围坐在紫竹殿外的长老。

　　“聚些人气，支援谢宗主，让他好找到回来的路。其实大家劝也劝过了，但是谢宗主还是坚定的要走这一遭。”

　　宋听雪有些紧张，“若是师尊他回不来？”
　　邱观止看了她一眼，包含了同情和其他复杂的情绪，“若是回不来，那就是和萧师兄一起陨落了。”

　　两人都沉默了，这样的结果是天极不能接受的。

　　过了半晌，宋听雪又问道：“师兄说的玄机长老可是楚宗主的哥哥？”

　　“正是，萧师兄的第一次雷劫就惊动了他，让他从闭关洞府出来了。”

　　宋听雪想到楚玄机入梦给自己的批文，又问道：“他可还说过些什么？”

　　邱师兄回想一番，说道：“他还说萧师兄是紫微星命，本是人皇，有振兴人界的使命，但是他私自离位，让人间遭逢乱世，必遭天罚。”

　　和宋听雪猜测的差不多，“他可有说是什么天罚？”除了雷劫外，天道还有什么惩罚等着萧师兄的魂魄。
　　邱师兄摇摇头，“没说。”

　　宋听雪又问道：“急召我回来，我能帮上什么忙吗？”眼睛紧盯着邱观止的神色，不允许他有任何谎言。

　　邱观止感受到这股目光的含义，实话实说道，“凭栏轩需有人镇守，若是谢宗主陨落，宋师妹必须在场，另外这十年内不得外出。”

　　宋听雪还是当初的疑惑，“那为什么我师尊在师祖死后能直接下山游历，还能抵御妖兽潮？”

　　“今时不同往日，凭栏轩终要发挥它真正的作用，具体的还是等谢宗主告诉你吧。”邱观止闭口不言，宋听雪也拿他没办法。

　　今夜对于凭栏轩的所有人都至关重要。
　　宋听雪和珑清一同回到紫竹殿内，静静守候。

　　就在宋听雪观察萧知廖的伤势没注意的时候，谢云生和珑清对视一眼，不知道交换了什么信息，最后珑清点点头。

　　忽然，宋听雪没有任何准备的被谢云生带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到了凭栏轩山头一处无人静谧的地方。

　　她勉强站稳身形，从高速移动中定住神，向谢云生行师徒礼，“师尊可是有要事相告？”需要避开众人。

　　谢云生面对着崖下的万丈深渊，没回答她反而问道，“邱掌门可有带你到天极供奉牌位之处？”

　　宋听雪压下心中疑惑，老老实实回答：“去了。”
　　“我之前告诉过你，凭栏轩下面镇着一只妖物，你可知这妖物是什么？”

　　宋听雪摇摇头，回答：“不知。”
　　“是条青龙，罗掌门带回的此界最后一条龙。”

　　天！那个《天极门派大事鉴》记录的竟然是真的！罗掌门真的遇见了最后一条龙！宋听雪心中讶异。

　　“云生大法，其实名叫《屠龙剑法》，以太阿神剑为器，能诛杀青龙。青龙之下是魔渊入口，若是青龙苏醒，突破结界，此地便是阻击魔渊入侵的最前线。”

　　宋听雪在魔渊生活多年，是真的没想到它的入口在天极。

　　“凭栏轩世世代代守护此地，若是我今夜不幸罹难，你将继任凭栏轩宗主之位，还望你能担此重任。”师尊这是在交代后事，宋听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不想让谢云生走的心有牵挂，便坚定的回答谢云生，“谨遵师傅教导，徒儿一定不负凭栏轩宗主的使命。”

　　谢云生点点头，想挥袖把她带回房内，宋听雪叫住了他，“师傅，徒儿还有事要说。”谢云生闻言停下，等待她的下文。

　　“徒儿在山外遇见了一只白狐前辈，她让徒儿看到了师尊和萧师兄的前世今生。”宋听雪观察着谢云生的神色，依旧镇定如山。心下疑惑，难道师傅已经知晓了？

　　“师尊前世似乎是太阿神剑的铸造者，后来神剑被雷劫辟出一道缝，师尊祭剑而亡，师兄似乎是个将领，为剑赐名太阿，成了它的第一任主人。”

　　谢云生背着的手握紧，心中想到：原来如此。正是萧轻辰前世与他的缘分，才能让人皇轻易离位。

　　“我还看到师尊十五岁下山见到的小孩就是萧师兄。”
　　“这我已经知晓了，他离位确实是我的缘故。天道只罚他一人，甚是不公，今夜就入这地府辩上一辩。”

　　能指着天道骂的，也就只有师尊了，宋听雪心里默默感叹。

　　想到今夜的地府之旅，宋听雪沉默片刻，谢云生知她还有话要说，也不急着把她带回去。宋听雪低着头问道：“师尊，若是能去地府，当年我父母……”

　　谢云生望着这凭栏轩崖下的万丈深渊，小徒弟终于问出口了。他说道，“听雪可听闻过‘垂直投胎’？”

　　“垂直投胎？”这是什么东西？宋听雪有些疑惑。
　　“当年我追下地府后，并未见到你父母的魂魄，按照死亡时间，他们应该还在排队才是，却在死后被立即投入轮回井中转世了。”

　　宋听雪感觉心中的那团乱麻忽地探出一个线头，她问道，“这种特殊的情况，是因为什么呢？”

　　谢云生没直接说明，而是盯着她的眼睛，两人对视片刻皆明白对方心里所想的，然后谢云生点点头，肯定了宋听雪的想法。

　　这种特殊的情况，牵涉到的肯定不是受此界限制的修士，所以那个黑斗篷或许已经超脱此界，连轮回井都能优先使用。

　　想到已经找出的两方势力，超脱此界、神通广大，宋听雪抬头看了眼天空，又看向谢云生。

　　谢云生眼里闪过一道惊讶，没想到小徒弟这么快就找到谜底，他对她点点头。

　　师徒俩打完哑谜，宋听雪的乱麻又解开了些，若是两方势力都来自天外，那么第三方势力也是来自天外吗？各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虽然又多了不少疑惑，思路却是清晰了不少。

　　之后谢云生便带宋听雪回到紫竹殿，一行人默默等待鬼差的到来。

　　谢云生仍是像尊神像坐在萧知廖床头，珑清陪在宋听雪身旁，两人坐在离床榻稍远，靠近门口的竹椅上。

　　召宋听雪回来，谢云生也是带了点私心的，若是宋听雪能在凭栏轩，自己就算去地府一去不还受到的阻碍也能少上不少，至少对天极有交代了。

　　他垂眸看着奄奄一息的萧知廖，突然觉得心中无尽的疲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前世的他们一个祭了剑一个拿着剑上了战场，或许正是执念过深，才又走上这一遭。

　　何不放手呢？谢云生心里问道，又自己回答道，因为他没放手，我也愿意和他一起。

　　心绪到此，谢云生竟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前世我先死，今生你先死，倒是扯平了。萧知廖躺在那里看起来毫无知觉，眼角却渗出一颗泪滴，没有滑落，悬在那里。

　　宋听雪坐在冰冷的竹椅上，感到一股寒凉。紫竹殿围了一圈天极长老，按理来说应当不会让人觉得空寂，宋听雪却发现紫竹殿好似与世间隔离，毫无人气。

　　点在师兄床头的一盏引魂灯摇摇晃晃，照出师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