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昆仑（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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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听雪一直等到院内响起方冰出门到最后没了脚步声时才开门出去。
不知不觉秋日竟变得肃杀，宋听雪突然哪也不想去，趴在堆积了不少银杏叶的石桌上。别人可能是坐着凳子趴上去，宋听雪是整个人。
趴着觉得不舒服，翻个身变成了仰躺，银杏的伞盖状枝干伸延出她的视线，“我的蝴蝶，飞走了。”片片银杏从天而降，被风卷席着冲上屋檐。
“珑清，你会杀魔吗？”宋听雪竹青色的裙裾混在金黄色的银杏叶里，竹叶的纹路反倒显得清晰，她伸出手痴痴的看着。
珑清不知何时飞到了树干上，俯视着宋听雪，“会。”
宋听雪勾唇一笑，顿觉心情豁然开朗，魔来那就除魔，她带着笑意问珑清，“你会梳发吗？”
珑清差点脚一滑从树上掉下来，有些不确定的回道：“我可以试试。”
那就试试!宋听雪坐起从储物袋里取出梳子，还是当时在紫竹殿师兄给她的那把。珑清带着些迟疑拿过梳子，先把头发梳顺，这是第一步。
梳顺完该干什么？珑清回想了一番，想到自己见到的女生最简单的扎法，要不马尾辫？不过这边好像不这么扎。
宋听雪乌黑顺滑的发丝从珑清的手间划过，珑清手很大，能从发根把所有头发握住，只是发丝并不听话，不时飞舞起触到他的脸。
马尾就马尾吧，谁叫他只会扎这个。
将所有头发拢到发顶，用宋听雪递过来的发绳扎紧，在把头发分成两份狠狠一掰，让发绳往根部扎紧。珑清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放开手，示意宋听雪验收。
宋听雪不像其他剑修有把能照镜子的铁剑，她掏了掏储物袋，拿出一面小镜子，这个小镜子还是纪慕塞给她的。
对着镜子左右照照，发顶的头发倾泻而下，晃了晃也没掉，看起来还不错。宋听雪收起小镜子，对着珑清赞许的点点头。
两人才刚梳完头发，纪慕的传讯就到了，“听雪，贺烬参加了他师兄组的局，交流剑道的，让我喊你，就在会一派主殿论道堂。”
宋听雪收了传讯，从石桌上跳下来，发尾在身后摇摆出飒爽的弧度，举起玉竹，“出发！”
会一派论道堂
宋听雪到的时候看到场地，不是一场大型的论道会，只能装下几十人。仔细看看参加的人员，竟有昨日对打的两位弟子，两人一直在悄悄交流，看起来相见恨晚。
贺烬也在，默默待在角落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宋听雪来的晚了，只有靠门的地方还有位置，赶紧坐下。
整个场地布置成圆形，让每个修者都能更好的交流。主会的就是那昨日对战的两个弟子，开口道，“今日我和宇光各自邀请了同门的师弟师妹到此，主要是想让天级和会一深度交流一下，双方道义各有所长，大家可能也有疑惑的地方，答疑解惑一起进步。”
怪不得会把天级和会一两派的弟子相交叉放置。
宋听雪两边都是会一的弟子，白袍整整齐齐的，剑都摆在右手边，端端正正。
那会一派的宇光师兄也开口道，“昨日与江兄一战，受益匪浅，希望大家把握机会。”
台下果然响起不少讨论声，宋听雪周围的两名弟子都选择了另一边，左右看看，她竟然落单了。
许是动静过大，主位的两个师兄目光移动到此，盯着宋听雪。
宋听雪见状，直接开口问那会一派的师兄，“师兄好，我对会一派的道有所疑惑。”那宇光师兄点头示意她问出来。
这时场中一静，都在等着宋听雪的疑问。
“我想问，为什么会一派剑要包容万物，道却求的是为己证道？己和万物，是否冲突呢？”宋听雪问出自己对会一剑的疑惑。
宇光面带笑意，称赞道，“这位师妹问得好，问出来会一的核心，不少会一派的弟子都在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就讲讲个人的理解，会一剑包容万物，这万物中其实也包括自己。从己出发，包容身为人的卑劣，也包容自己追求的道义要求的无私，卑劣之我与高尚之我，都是我，从自己出发，包容万物的品格。”
宋听雪若有所思，这时周围有人说道：“师兄说的好，我却有不同的理解。”
宇光饶有兴趣的邀请，“快说来听听。”
“会一会一，万物归一，我所认为的会一不过是历尽千帆，最终归于一，也就是自己。会一能纳万物，但是却要求为己，不正合其意？”
宇光点点头，“这位师弟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众人接着两人的点七嘴八舌的讨论，宋听雪问过问题后，旁边的会一派弟子转过身问她，“敢问师妹可是天级凭栏轩的弟子？”
宋听雪点点头。
那人先是解释，“师妹好，因为谢宗主过于强大，不敢与师妹论道，但见到师妹能问出会一派的剑道，我就放心了不少，终于可以和师妹说上话了。”
宋听雪没想到谢云生的实力竟然会影响到自己，连忙安慰道，“师兄哪里话，能和这么多前辈交流是我的荣幸。”
见到宋听雪的平易近人，那人总算放下心，问道，“师妹，敢为云生大法的道是什么呢？”
宋听雪没急着回答，反问他，“你见过我师父出剑吗？”
那师兄点点头，“谢宗主刚到昆仑时出了一剑证明自己来自天级。”
“威力如何？”
“后园……就是谢宗主劈大的。”
师父真是深谋远虑，早就为比试台的位置考虑好了。
“可有杀伐之意？”
“有，杀意刺骨。”
“凭栏轩的剑法主杀伐，我曾在天级的问剑崖上看到凭栏轩历代弟子的剑痕，都带着杀伐之气，所以凭栏轩的剑是杀戮剑，但是我曾在这杀伐剑意里感到过怜悯。”
宋听雪将自己当前修为的疑惑与会一派的师兄分享了。
“怜悯？”
“是的。”宋听雪点点头，“我们天级有一习俗，路过青桠湖遗址时要撒上抗旱的种子，我用凝水之术撒下甘霖的时候，好像感受到了这丝怜悯。”
会一派的师兄从自己的剑道出发，回道，“师妹，我们的剑意都很矛盾啊，杀伐与怜悯，万物与自己。”
刹那间，话语像跟针戳破了一层薄膜，宋听雪有所顿悟，“杀与怜，万与一？难道凭栏轩的杀戮也是从怜悯出发，或是杀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怜悯？”
所有的疑惑在心里滚来滚去，周围的一切嘈杂都不入耳，在这小小的论道堂，宋听雪进入了顿悟之境。
众人看着闭目入定的宋听雪，宇光师兄让众人避到旁边的论道台，把论道堂给宋听雪，他感叹道，“不愧是谢宗主的高徒，天资聪慧，今日论道就有所获。”
贺烬看了眼宋听雪，把门关紧。
众人在隔壁为宋听雪护法，珑清就在宋听雪对面为她护法。
宋听雪仍在思考那个问题，“凭栏轩先贤剑意里的怜悯从何而来，又到何处去？”宋听雪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回忆了一个遍，小时候似乎很幸福，待在父母臂弯里静静的等待长大。
在魔渊，前期求生存，后来得到了这颗妖丹，才能喘息。所做的都是杀戮，何来怜悯？怎能怜悯？
宋听雪不懂，真的不懂。被困在这入定顿悟里，不断叩问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宋听雪在这疑问中快要被淹没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谢云生的声音，那声音好像透过层层的屏障传来，“徒弟？我是会一派抓来给你解惑的，占了人家地盘多久了，为师替你脸红。”
师父？是师父？宋听雪开始挣扎。
谢云生出现在宋听雪识海，将人一把拽起，“差点被淹死，还好来的及时。”
宋听雪猛地呼吸几口，神台变得清明，知晓自己在入定中，正在思考凭栏轩的剑意。她问道，“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没找到答案差点被自己识海淹死了呗。”谢云生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在思考的问题太过接近于问道了，悟出此道，几近飞升，你不过是筑基的修士，路要一步一步走啊。”
宋听雪有些明白了，想的问题太深奥，把自己绕进去差点折了。
“那我该怎么出去呢？”
“给自己一个可能的答案。”
宋听雪思考片刻，“凭栏轩杀戮剑意里的怜悯，从何而来到何处去？”
谢云生摇摇头，“不如换成，主杀的剑修，何时会生出怜悯。”
“何时？”宋听雪反问。
谢云生长叹一声，“元婴期以下，我可以解惑祝你脱离入定，元婴期之后，这些问题的答案就需要你自己找了。”
他手一挥，两人来到他的记忆中，“我第一次生出怜悯之心，是在妖兽潮中。”宋听雪看看周身场景，像是战后，妖兽和修士的尸体横陈各处，血液汇聚成一条小流，往低洼处流淌。生前霸刀相向的两个种族，死后血脉却合在一处。
从谢云生的眼睛里能清楚的看到整个战场，感受到整个战场上的动静，忽然，某处尸体堆下有东西摇晃了一下。
他走了过去，周围修士立马将那堆尸体围住。下面会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只能保持警惕。
尸体被大家扒拉开，露出下方的动静来源。竟是一个天极弟子！众人以为他还活着，但是看他脸庞，毫无生气，已经死透了。
突然，从那弟子怀里跳出了一只兔子，像是没出生多久，周围毛发还湿润的贴在身上。是这个天极弟子，见到妖兽母亲濒死生产，那么一只小兔子，怕它活不了，藏于怀内。可惜他也身受重伤，只能以自己的尸身相护，做它最后一道屏障。
那时，谢云生就生出了怜悯。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昆仑（十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