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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入京 ...

  •   第五章 入京

      十七识穿他的“白衣郎”身份,其心情可想而知。

      十七出现在他附近的时候,两位“白衣郎”的本尊正陷入了困境。
      他们与黑索卫的数路人马交手两个月,最大的敌人名叫玄珠。去年漠北岂兰崖之战,夏泠让关九郎独自应付黑索卫,关九郎特地提出这位女剑客。
      她将毕生的精力都投注在一剑之中,号称“一剑倾世绝”,江湖排名第五,乃是北祁第一高手。关九郎恐她在,便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夏泠早已算到此人,将那女剑客引开了。

      他们已经坚持了两个多月,若能一举诛杀玄珠,这里的胶着便可以打开了。
      玄珠一剑之下罕有敌手,昨日新伤了羯库,两人正在躲避她的追捕。

      赵十七看出他们的症结,轻轻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若落叶飘转,无声无息地降落在他们的铁弓射程内。那带着面具手持铁弓的“白衣郎”立刻铁弓如月,铁弹仿若利箭带着呼啸声,向十七扑来。十七看清铁弹来处,旋身而转,将“流沙”在铁弹上一抄,铁弹急旋着在她的刀尖立住,在她掌中铮铮作响。

      露完这一手,将两个男子震慑住,赵十七将铁弹从刀尖上推出去,“扑”的一声擦着羯库的身体,倏然洞穿入树。

      持弓的男子将铁弓又一次拉个满月,掌心扣住五颗弹丸;十七将“飞瀑”挡在面前:“萨满大人,一年未见你就不认得我了吗?”
      羯库一把拉住自己身边的男子:“这位姑娘是我的故人。”
      “的确是故人。”十七笑着收了短刀,“这位公子是谁?一出手就是杀招?”
      持弓男子一言不发地退回一边,将羯库扶起来。

      十七看他身形秀长,虽握重弓在手,却毫无粗莽之感,别有一番蕴籍风流的韵味,是王谢子弟持弓射柳的潇洒。他的头发如墨丝,微微散开,下巴到脖颈的线条修长完美,那面具后隐约可分辨出他侧脸的精致。
      这是不是就是那个露过脸,“清艳绝美”的“白衣郎”?

      “赵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羯库问她。
      “萨满大人,我愿意为你们诛杀那个剑客。”她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不认识的白衣男子脸上,口中一字一句道,“不为别的,我希望萨满大人回到部落,能够善待香格尔!”

      金色的面具,遮住了羯库的表情。
      十七却知道,这句话对他震动有多大?

      香格尔姐姐身为女奴,什么依傍都没有。令人奇怪的是,她的小公主一出生就得到了封号,新生的王子却得不到身份认可。
      当初赵十七离开部落前,曾经对一些事情进行过深究猛打的追查。其中底细,她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多一些。

      想当初,苍木为了和她重新和好,曾经在她面前指着天连山发誓:他与香格尔仅此一次。
      可是那一次便有了婵翼公主,使得一切事情都发生了无可挽回的变化。

      也许仅仅是巧合,也许是有人故意为之,其雅王妃是个女人,香格尔受孕后,部落中也很平静没有死人。如果香格尔不是一次成孕的话,那孩子的父亲一定依然活在部落中。能够让香格尔默缄其口,能够让其雅王妃放心不灭口,这个孩子的父亲很有可能就是萨满大人。

      羯库看着她深浅难辨的脸,心中一阵阵滚动:当初之事,她知道多少呢?
      十七在他们面前蹲下:萨满大人就放心吧,不管知道多少,如今的她,都会保全他的。

      香格尔姐姐虽然没有名分,但她很喜欢自己的两个孩子,尤其是婵翼公主,总说她是她这一生最好的礼物。点点滴滴,都让十七感觉到,香格尔虽然是被王妃利用来为且先部生“王嗣”,稳定部落,但她确实爱着那个给她孩子的男人。

      苍木从来不把香格尔当妻子看,如果羯库是孩子的父亲,也许他才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希望。

      十七以“流沙”在地上划着:“我还需要你们相助。”她将玄珠的长处和短处罗列出来,给羯库他们定了一个合作杀人的计划。
      她说起玄珠来头头是道,仿佛已经将玄珠此人的身法、剑道、路数皆研究了一个通透。羯库结合自己这些天与玄珠的交手,越听越心惊。

      赵十七救人不擅长,杀人却真是很不错。
      其实,人间本来就是杀人比救人容易得多。

      若换了二流剑客,赵十七还真没有任何把握,对于江湖上能够排名在前十位的高手,她曾经做过一些针对性地练习,其中就有这位玄珠姑娘。十七虽然当初做练习的时候不知道究竟都是些什么人,这些天跟在玄珠背后观察,她早已将一切对上了号。

      玄珠出身北祁官宦之家,自小有仙家道缘,父母将她度到玉溪山带发修行,后被一位异人看中,学习了剑法,从而名扬江湖。
      她曾与一位北祁官家公子订亲,后那位官家公子去边境为参军,数年后两人在北祁国都肇阳城重逢,一个是剑客,一个为政客,订婚契成了一卷空文,两人便再无交集。

      玄珠姑娘投身黑索卫。

      “其剑法被称为‘破空剑’,含四个剑诀,分别是破、碎、虚、空,”十七为羯库他们讲解玄珠剑法的破解方法,“剑出鞘的瞬间,便可定胜负,所以,我需要这位公子的铁弹引开她剑气的锋锐……”

      “萨满大人我了解,本擅长铁矛战马,地上应战也灵活。可惜现在腿部受伤,少了机变;这位公子呢……”十七想了一下,“你的铁弓专以铁球为弹,拇指发力,准头和力度相比,力度更强些。你信任自己手部的力量,所以对于准头不够细致。”

      她在地上以匕首画了一个图形:“你们看,我的攻击路线可以如此……”
      两个男人见她画的地方微凹,有些线条被土石遮挡,看她浑似无意一般兀自指指点点,便凑过来看。十七越说越细致,讲到关键处,忽然抬手,挥刀一撂,撂下了那一言不发的白衣人的面具。

      金色的面具飘落下来,那白衣男子兜手一捞,重新按在脸上:“姑娘什么意思?”
      十七眼皮也不抬:“公子武功委实很平常,到时候你只能在旁边,注意掩护自己的身形。”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赵十七已经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他眉眼有一股嚣张而冷冽的气势,浓浓的眸色,随意一瞥便带起一道森寒的杀气。
      十七从来没有见过气质如此清冷的男人,整个人如一把刚刚磨砺出锋芒的利剑。好看是好看,可是她完全不能想象他青涩一笑的容颜。
      他,大概几乎是不会笑的吧?

      十七又说:“你大约认识玄珠?所以一直不曾与她靠近交手?难道你便是她定过亲的那位官宦子弟?如今在北祁身为检察使的谵台容月?”她低下头,看到他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北祁人杀北祁人?那你的路线要改一改,万一我失手,你也可以避免被她看到面容,坏了你今后的‘大事’。”

      羯库道:“赵姑娘,帮不帮在你,莫要如此妄加揣测。”
      十七淡淡送他一个眼色:“当然要帮。好久没让羯库大人看看我的身手了,这一次机会难得。”

      她这一次杀人,正是杀给羯库看的。

      苍木如今成为了库勒尔草原上第二大的部落,这固然是权势,也难免是危机。苍木年轻热烈,其雅王妃野心勃勃,再加之羯库的能力,取代如今的羌零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到时候,苍木的真正敌手,说不定就是这位别有用心的萨满大人。
      赵十七看这位萨满大人忍辱负重,步步为营的模样,今日便是特来警告他,部落外还有一双眼睛、两把刀在盯着他,希望他不要做出不利于苍木和且先部落的事情来。

      十七是个外族人,在羌零部落中民族排外,她说不上话,不去打扰他们是她唯一可以帮助他们的地方。
      这些年萨满大人能在且先部落安然无恙,只因十七知道,他为了部落确实还算尽心尽力。

      赵十七联手羯库他们,在桃花林中以“白衣郎”的身份一举诛灭了北祁第一高手。
      十七负责最贴身的行刺,她算计得够准,三个人配合妥当,皆能全身而退。

      这桃林中的一战可谓石破天惊,长云山此处的僵局因此获得扭转。

      迦耶人因他们的“白衣郎”两个多月来,抵抗住北祁黑索卫的高手轮番进攻,最后还成功杀死北祁的剑客,士气倍增,全民都潜入深山打算顽抗到底。
      ——他们的“白衣郎”如此天人无双,身为“他”护佑之下的族人,决不能丢了迦耶族的脸面!

      北祁方面,受到如此损失,无法再继续行动,退出了东华这边的利益争夺。
      东华失去了北祁的武力援助,也不能在长云山贸然挑起战火,与南煦开战。

      一场箭在弦上的战事,就此暂时消迩,烟散于无形。

      那位无名的公子很快便离开了。
      羯库留下来,打算再为迦耶人点一把希望的火种。

      南煦朝的灏元三年,沉寂多年的长云山“白衣郎”再次组织了三月初三的宜桑会。
      数万迦耶人来到牡丹江畔,此时三月桃正夭,长云山在远处白了头。
      羯库带上金色的面具,穿上系着白色长绸带的“白衣郎”衫,为他们再次跳起那行云流水般的舞蹈。
      这些身为弱族的迦耶人,又一次留住了家园,此时唱起这首长长的《白衣郎歌》,怎能不感慨良多?

      赵十七跟在他身后,帮着一起打点“宜桑会”的事务,她随他学过舞蹈,还充当“白衣郎”的手下,带起银面具为他伴舞。

      “长云山脚下,云烟茫茫。
      伽耶族人的家园,就是白云中的桃花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桃花乡。
      十七的桃花乡,就是库勒尔草原上的且先部落。
      库勒尔草原的且先部落,必须永远和她十岁那年在扎休措湖边听到的一样:牛羊成群山花烂漫,帐篷好似盛开的白莲花。

      完成了一桩心事,赵十七精疲力尽地回到了草头他们藏身之处。
      什么是家?
      对于十七来说,他们就是她的家。

      可是,她的家空了!

      草头、秦麻子、三傻子、石头、豆豆!
      十七乱了神,在山洞中四处寻找,她又到几处他们商量好的地方去寻找,可是仍然没有找到。长云山绿澜千里,天池沉寂,她绕着山脚一路找一路哭。

      “草头——”
      “秦麻子——”
      “三傻子——”
      ……
      还有要娶公主的石头和傻傻的豆豆……他们,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十七哭倒在地上,山地凌乱的藤蔓将她团拢得小小:她真不应该,她想着这山里隐蔽……

      一位少年和尚在月下出现,仿佛循声而至。他找了一番在树丛中找到赵十七,将她一把拖出来:“赵姑娘。”
      “干什么你……千寻,你如何会来这里?”十七红肿着双眼,把自己又弄得一塌糊涂。

      ——如何会来?!千寻丢给她一块手帕:“赵姑娘,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岚京。”

      “我去岚京干什么?”十七泪水又开始流个不停,“我还要找人。我真不应该,我想着这山里隐蔽……”
      “你的兄弟是不是?已经都去岚京了,公子让我来接你一起回去。”

      “我真不应该……我想着这山里隐蔽……真的么?”十七一把擦干眼泪,“你别骗我吧?”仿佛从地狱中再次回到人间,十七浑身都在发软。

      “骗你做什么?”千寻一肚皮气。
      十七被他气得又掉起眼泪:“那为何不等我回来再接他们走?我有多担心?”
      “我哪里找你去?跟头野兔子似的。”
      “你才野兔子!”十七和千寻几乎说不上话,一开口两人就互相谩骂。

      千寻对于此事,也非常憋气。
      夏公子闭关两个月出来以后,听说两位兄长到了长云山,先是派人手增援长云山,后来又命令他将草头他们找出来,送到岚京来,还要求他动作迅速不得耽搁。
      岚京到长云山有多远?千寻刚把那些土匪鸡飞狗跳地送到岚京,正要好生歇口气,夏公子又对他说:“去,把十七接回来。”

      妈的!
      要接赵十七,不能稍微等等,让他把他们一伙人会齐了,一并接过去?一番手脚两番做,当他千寻是牛还是马?

      夏泠眼皮耷拉着,没搭理他:不先将草头他们接到岚京,赵十七会乖乖就范吗?
      千寻只得应道:“好,我将赵姑娘速速接回。”
      “不必速速,一切听其自然。”夏公子说。

      千寻的“听其自然”那就是一场悲剧。

      十七跟他走了十几天,忍不住问千寻:“千寻,你最近是不是印堂发黑?”
      “怎么了?”千寻抱着刀,面色暗沉。
      “为什么我们好几次打尖都错过了宿头?你雇的马不是拉肚子就是崴脚,你不是在耽误行程吧?”十七本以为是何人故意使绊子,可是所有事情都非常自然,毫无可寻查的对象。

      千寻低头赶路:所有事情都非常自然,毫无寻查对象——这就说明暗算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夏公子。

      到了长江的葫芦口渡口,还适逢春季涨潮,连日大雨下得道路泥泞,舟船不通,十七只能在葫芦口的周家村住了十几天。要不是确信草头他们已经到了岚京,不知道要将她急成什么模样呢。

      千寻忍不住问她:“赵姑娘,前面有个瞎子算命摊,你何不去算算命?妈的!说不定我们之间,印堂发黑的人是你。”
      十七笑答:“胡说吧你?”
      ——她赵十七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哪会印堂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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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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