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扶风》轩泽

5、五

　　随宜小时记得爹爹常摸着自己的头夸她记忆力好，夸她冰雪聪明。可是如今谁还会记得那个曾经天真聪颖的六小姐。

　　随宜渐渐地淡出所有人的视线。娘亲说的没有错，让所有的人忽视自己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大家只以为随宜丧母后，没有依靠，所以变得日渐沉默，不敢再与任何人对抗。谁又会知道，一个七岁的小孩已经有了那样韬光隐晦的认知呢，可是她记得娘亲说过的话。

　　开始时，偶尔还有一些兄弟姐妹来挑衅，或者说些伤人的话，或者欺负随宜一下。随宜不回嘴也不反抗。娘亲说过的，如果你已经把自己当作一张地毯，那么别人也不好意思踩得太重。

　　随宜不明白，为什么爹爹是一个人，娘也是一个人，怎么爹爹可以娶那么多的姨娘呢？如果因为爹爹是一个男子，那么七姨娘也是一个女子，为什么她要欺负娘和自己呢？随宜问云姨，第一个问题，云姨摇摇头，只说一直以来的规矩是这样的。第二个问题，云姨说，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

　　随宜躲在竹园的一个角落，默默无闻的开始过自己的生活。她开始看娘亲留下来的书籍，努力地吸收里面的一切。

　　娘亲走的时候随宜还很小，识的字不多，而从那以后，没人问随宜要不要念书识字。随宜就偷偷到墨斋的屋檐下听讲，从小缝里偷看。墨斋有爹爹为各位哥哥请的最好的夫子，也有几个姐姐在那里听课，但随宜是没有那个资格的。

　　回到自己的小屋，随宜就拿着树枝在地上自己比划新学的字，大声地念，听是不是和夫子念的一样。娘留下些毛笔，宣纸，但是随宜不太用，因为一个被冷落又没有任何靠山的小姐，帐房只给你少的可怜的日常用度，而随宜要节省。

　　随宜学习周围的一切。举凡别人提到的一切，随宜都默默记在心里，譬如，绣品以哪家为好，什么时节要喝什么茶，哪种场合该上什么酒，不同规模的宴会有不同的菜式。因为大户人家里，这些东西最常见，也最容易学。

　　随宜观察周围的一切。尤其是各个人的神态表情。大哥是个聪明的人，只不过因为是长子，又有几分才干，所以为人比较骄傲，因为他对人说话的语气总是高高在上，从不正视别人。二哥八面玲珑，处事圆滑，可惜留恋花丛，自命风流。三哥稳重谨慎，只是比较内向，走路目不斜视，而且总是喜欢选人少的路走。

　　爹爹做生意真的很有手段。他很有冒险精神，可以花大价钱去投资新的生意，而且大部分的成功证明了他的眼光。但是也造就了他有点目空一切，不思前想后的个性。

　　还有些姐姐妹妹的，平常都是端庄温柔，笑不露齿的典型的大家闺秀，而私下却也在争风吃醋。看爹爹给的礼物的贵贱，看来求亲的人的地位高低！

　　这些都是随宜观察了七年得到的结论。七年了，随宜已经十四岁，终于可以去做她一直想做的大事了。

　　娘亲和那些姨娘之所以可悲，因为她们必须仰仗爹爹才能生存。随宜不想做菟丝花，一味地缠绕依靠才能生存。随宜只想做墙角那些不需要什么打理呵护，却可以开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蔷薇花，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管他离经叛道，管他世所不容，大不了也不过只是早点去见娘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