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扶风》轩泽

1、一

　　随宜的娘亲是个美丽，正直而饱读诗书的女子。只不过与大多数女子的命运一样，她嫁给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做了三夫人，她所读的诗书皆为女诫之类，她所受的教育也要求她遵从三从四德。

　　幸而她的美貌，聪慧都受到她的夫君的喜爱，因而在府中的地位稳固，连带的随宜这个女儿也很受宠，至少七岁之前她过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在风光明媚的春天到郊外野游，在碧波荡漾的湖中泛舟，可以对奴仆颐指气使，可以在父母膝下承欢。不是没有看到其他兄弟姐妹的羡慕嫉妒，不过小孩子当然喜欢炫耀，反而更加得意。然而，在风光的表面下也有波涛汹涌，更何况——所有的地位都来源于一个男子的荣宠！

　　四月，百花盛开。园中花团锦簇。

　　父亲新娶不久的七夫人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就是这个七夫人害得爹都不太到娘这儿来了，然而对着她的大肚子，随宜还是很好奇，因为娘说随宜和她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是那么钻出来的。娘亲牵着随宜的手，随宜却看着七夫人的浑圆肚子。

　　今天是奶奶的六十大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底下一房一房的夫人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敬献礼物，希望博得奶奶的一个笑容。记得娘说过，奶奶是个很聪明厉害的人物，所以今天还高高坐在当家主母的位置。娘说这些的时候，带点羡慕又有点不屑。随宜不懂什么当家主母，但是知道奶奶是很厉害的，因为府里所有的事都是她说了算，就算爹爹也很听她的话。

　　奶奶正满脸笑容地坐在主位上。轮到娘了，娘的礼物是一件刺绣的衣裳，这件衣裳娘花费了不少的心血，一针一针地绣的，随宜想奶奶一定会喜欢。娘捧着走上去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绊，手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还把站在奶奶旁边的罗管家捧着的青玉花瓶也打碎了，大家都不由一愣。

　　姨娘们在一惊之后迅速发挥了起来：“哎呀，大好的日子，怎么弄成这样！”“实在太不小心了！”“不是成心的还好，要是成心的……”

　　娘的脸色变得刷白，随宜赶紧上前拉住娘的手，大声道：“不是娘的错，是七姨娘绊了娘一下！”随宜知道奶奶很喜欢这个爹爹好不容易收寻来的青玉花瓶，因为打碎后奶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而且随宜一直看着七姨娘的肚子，看到她的脚伸出来绊了娘一下。

　　七姨娘的脸色迅速变得楚楚可怜：“娘亲明鉴，媳妇身子不便，如何能够去绊姐姐呢？”柔弱无骨地靠在爹爹的身上，脸埋在爹爹的怀中，眼角却恶狠狠地瞪了随宜一眼。

　　七姨娘正当受宠，别的人多有不满，于是矛头一转，竟有些转向她了：“小孩子最是天真了，她说的话，多半是真的啦！”“有孕在身真是最好的掩护了！”……

　　“闭嘴！”奶奶一句话，令众人都噤了声，她凌厉的眼神一扫：“有什么好吵的，存心不让我过寿吗！”

　　“娘，不要气坏了身子！小事而已啊，来来来，坐下坐下！”爹爹上前，搀着奶奶坐下，然后对着奴仆喝道：“都瞎了眼了！还不快把地上扫一扫！”安顿好了，爹爹经过娘亲的身边的时候道：“你今天也累了，先下去吧！”娘亲眼中的委屈一闪而逝，挺直腰杆，向奶奶施礼后，带着随宜走出了热闹的大堂。

　　随宜看着娘亲闷闷不乐的样子，不解道：“娘亲，明明是七姨娘的错，爹爹为什么反而叫我们回去呢？”

　　娘亲蹲下来抱住随宜道：“记住，以后无论姨娘做了什么，你都不要管！”随宜很想问为什么，但是看到娘的神色，随宜点了点，她不要娘亲不开心。

　　娘亲摸着随宜的头，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还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