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狩猎计划》李想渔

4、4

　　祝遥光要独自前往尼坦星空间站的消息很快就通传了舰船上的所有人。他才刚把自己的小飞船检查了一遍，休斯徐就闻讯赶来。
　　“你真要自己去？”
　　“我都在这了，还能有假？”祝遥光指了指身后的驾驶舱。
　　休斯徐手上拿了一把非武器的小型手枪，一脸不耐烦：“伸手！”
　　祝遥光愣了一下，缓缓向上举起双手。
　　休斯徐咧出虎牙，恶狠狠道：“不是让你投降！”
　　“嗐，我以为你要用武器制裁我呢。”祝遥光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新做的小东西，把它打进去我就能得到你身体的各项实时数据，并且一般人检查不出来。”休斯徐对自己做的东西一向很有信心。
　　“他们有求于联盟，应该不会对我的通讯表下手吧？”祝遥光装傻。通讯表不仅仅是通讯工具，表盘背后的芯片还能同时检测佩戴者的各项身体素质。
　　“行了别装了，老狐狸装什么纯呢？”休斯徐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按动扳机把微芯打进了祝遥光的手腕。
　　很快，一个边长约一厘米的正方形印记在皮肤上落下，随即消失。
　　祝遥光甩了甩手腕，问：“这就好了？”
　　休斯徐把枪口随意地对着口袋一插，走进了小飞船，经过祝遥光时拍了拍他的手臂：“过来看看你的自救装置。”
　　祝遥光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吃惊地问：“你在我的船上动了手脚？”
　　“什么叫动了手脚，我这是关键时刻救你小命。你看这个按钮，”休斯徐指了指驾驶座旁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
　　因为这个位置没有任何的设置和布线，祝遥光从没注意到过自己的座位边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和地板颜色相差无几的按钮。“什么东西这是？”
　　为了给他答疑，休斯徐按下了按钮。
　　按钮被按下的同时，舱内的两块地板超两侧徐徐展开，露出里头一个正好能容得下成年男性的透明袋子。
　　祝遥光走到这东西边上，表情难看地说：“这也太不吉利了吧。”谁会想给自己准备一个收尸袋啊！
　　休斯徐再次按下按钮，面板缓缓合上，“你拉开袋子躺进去，袋子就会自己合上，注水，把你的身体冰冻起来。加上你手腕上的微芯，即使掉到哪个鸟不拉屎的星球，也有机会等到我们去救你。”
　　“我这是去空间站，又不是去星球大战。”
　　“早晚要让你知道的，先告诉你呗。”
　　祝遥光大受感动，伸手揽住了休斯徐的肩：“休斯！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果然没白当！”
　　休斯徐一把推开他的手臂：“赶紧走吧你。”
　　祝遥光静静地站着，目送休斯徐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回了驾驶座，启动了飞船。
　　小小的飞船从巨大的神祇号上飞出，像是纷繁世界中的一点星光。祝遥光将坐标输入后，飞船稳稳当当地朝目的地驶去。
　　尼坦星空间站的反应有些缓慢，飞船悬停了一会儿，才被接收进去。
　　等候的人除了视频里的塞洛斯，还有另外几位尼坦人，此刻这几位正用审视的眼光看着祝遥光，像是在判定他是否有能力解决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祝遥光眉峰一挑，忽略那几个人的视线，直接走到塞洛斯面前伸出手，用流畅的尼坦星语道：“星系联盟少将祝遥光。”
　　塞洛斯虽然一脸憔悴且腰背佝偻，但该有的礼节一个不少，他先对祝遥光行了尼坦礼，后才与他握手：“塞洛斯，我代表尼坦星所有的幸存者欢迎您的到来。”
　　当塞洛斯藏在袖子下的手伸出来时，祝遥光有些意外，因为这双手看起来并不是因为营养不良而消瘦，包着骨头的那层薄皮上布满累累伤疤，还是老疤。
　　“吓到少将了吧，我这双手年轻时也是握过刀上过战场的。”塞洛斯笑了笑，牵动了满脸的皱纹。
　　“塞洛斯先生看来文武双全。请先说说你们的具体情况吧。”
　　“请随我来。”塞洛斯走在祝遥光身侧，开始介绍起目前的情况：“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尼坦星目前已被‘未命名三号’毁灭了大半，另半边的民众也由于皮埃尔星巨大引力的影响，不得不离开了家园。目前我们仅有的生存空间，就是这处空间站。”
　　祝遥光将沿途所见之物暗暗记在心里，点了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处空间站的年纪要比我大不少。”
　　塞洛斯凄凄地扯了扯嘴角：“确实，我们没能提前为皮埃尔星上发生的巨变做好准备。”
　　“皮埃尔星？”
　　“是。皮埃尔星的自重虽然一直都很大，但我们此前至少能平衡掉一半，可那上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引力一夜之间增加了两到三倍。那夜的观察员打了个盹，天亮之后尼坦星就变了。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先用三个月的时间升级空间站并准备好大量物资，但被皮埃尔星杀了个措手不及。”
　　“要不了多久，尼坦星就会彻底消失了。”
　　“是的。请往这边走。”塞洛斯带祝遥光拐了个弯，过了两道门，进入了玻璃廊桥。“船港和生活区两部分空间都启动了重力装置，但像这样的通道为了节省能源，不做特殊处理。”
　　果然，几人进入廊桥后，身体浮了起来。
　　祝遥光扶着玻璃将自己往前送，眼尖地发现时不时会有细小的尼坦星碎片撞到玻璃上来，以至于靠外侧的那一面已布满划痕。
　　过了廊桥，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一大片平地上坐落着密密麻麻的小屋，一屋紧挨着一屋，让祝遥光不禁想到衣物上常见的黑白格纹，井井有条却死气沉沉。
　　经过这一片区域时，塞洛斯沉默地走在祝遥光身前，并拉开了一小段距离，给足了他观察和判断的空间。
　　这片生活区建成于空间站竣工的二十年后，一开始的理念是要打造成富人的天堂，盖起高耸的摩天大楼，最后却成了尼坦星人的避难所。这里没有多余的土地供人民耕种，每家每户吃的都是国家发放的真空食品。
　　尼坦星人的肤色多种多样，祝遥光无法用面色来判断他们的健康程度，但好奇跑到门外观察他的孩子却已经说明了一切。祝遥光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果，走到这个白皮肤的孩子面前，用流利地尼坦星语问：“你吃饭了吗？”
　　孩子犹豫了一会儿，但见塞洛斯星长和几位大人都在，还是伸出小手从祝遥光手里拿走了糖果，他小声回答：“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我吃了土豆烧鸭，你呢？”
　　“土豆烧鸭是什么？”孩子歪了歪头，“我吃了黄油味的压缩饼干。”
　　压缩的空间，压缩的食物。即使身躯被宽松的衣物遮挡，祝遥光也不难看出孩子的瘦弱，他摸了摸孩子干枯的金发，温柔地说：“土豆烧鸭是一道很好吃的菜，等以后你来地球旅行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吃。”
　　小孩察觉到祝遥光的善意，先前的胆怯一扫而光，他把大手从自己的头顶拉了下来，牵着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去地球找你。”
　　“祝遥光。”祝遥光用手指在小孩掌心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一遍，虽然他知道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我得走了，以后记得来地球找我。”他松开了孩子的手，朝前走去。
　　“喂！我叫图卡！”
　　祝遥光回过头冲他挥了挥手。尼坦星人没有姓氏，有些人甚至连名字都不取，随便用两个数字表示自己。
　　穿过这片生活区，几个人进入了另一段廊桥。塞洛斯停了下来，对祝遥光说：“祝少将，由于空间站的技术有限，我们希望联盟能帮助我们寻找到一颗宜居星球，后续的重建工作我们会自己来。”
　　“如果你们需要，后续的重建工作，联盟也能够伸出援手。”
　　塞洛斯轻笑一声：“联盟希望我们用什么来交换呢？”
　　“芯片和技术。”祝遥光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
　　“南半球已不复存在，铋锂矿无处可寻，我们拿不出芯片了。”塞洛斯摇摇头。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祝遥光说：“但你们的技术制造技术也远超其他星球。”
　　“地球上有一句话，叫做‘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我记得没错吧？”塞洛斯看向玻璃外无垠的太空。
　　“是。”
　　“我们的大部分资深技术人员视铋锂矿为生命，常年驻守南半球，如今也都死在了南半球。剩下的人员并未触及技术核心，很难拿出令联盟满意的答复。”
　　即使塞洛斯的理由很充分，祝遥光仍不大相信，他眯起眼睛问：“当真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联盟还愿意帮助我们吗？”
　　祝遥光清楚看见塞洛斯眼底的忧虑，他思考了两秒，缓缓地问：“空间站上目前有什么可用资源吗？我指的是能进行太空飞行的东西。”
　　塞洛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目前能够提供的资源说了出来：“还有几艘小型飞船，搭载的是第三代的铋锂芯片，具有传送功能，但不确定可以使用。”
　　塞洛斯口中的传送功能，并非传送信息数据，而是活体生物。由于铋锂矿芯片卓越的性能，技术员以此为技术创造了活体传送技术，能够在一定距离内将人传送到目的地。该技术尼坦星一家独霸，迄今没有旁人研究出来，神祇号上的传送装置也是高价从尼坦星购买来的。
　　“了解了，我会向联盟说明情况的。”
　　祝遥光说完转身要走，被塞洛斯喊住，他同时遣退了旁边的其他几名官员。
　　“星长这是什么意思？”祝遥光挑起一边眉毛问。
　　“如果祝少将能替尼坦星找到宜居星球，我愿意用‘活体传送技术’作为交换。”
　　塞洛斯话音落下，祝遥光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铋锂矿没了可能还会有铋镁、镁锂矿，但一项技术的突破，常常可遇而不可求，有时就是那么灵光一现，便能成就一个新时代。
　　塞洛斯没有催促他的答案，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过了好一会儿，祝遥光才开口问：“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你可不是技术员本人。”
　　“我的母亲正是这项技术的发明者，我的孩子在尼坦末日的那一刻还在钻研改进着这项技术。少将如果不信，我可以先拿出这项技术三分之一的内容来表达我的诚意。并且这桩交换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星系联盟也不会知道。”
　　“你不相信联盟？那为什么要给神祇号发送求助信息？”
　　塞洛斯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我不是给联盟的神祇号发送求助信息，而是给祝遥光的神祇号发送了求助信息。”祝遥光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不是不能直接向总部发送信号，而是在等他。
　　塞洛斯渐渐收敛了笑意，却换上了几分长者的慈祥：“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你了，舰长。你和你父亲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楚天玑——有史以来出场最晚的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