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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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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结束后,全国竞赛开始了。这次的主办方在另外一个城市。
他们出发那天,简宁和温照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排队上车的身影,有些感慨。
“温照,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有时候特别想结束这烦躁的高三生活,奔向自由高远的天空,有时候又觉得,青春的日子不再来,想就此停住时间不再流逝。”简宁神情低落。
简宁这段时间心情不佳。前几天两人聊天,简宁道尽心事,成绩与感情似乎没给她好果子,昨天还被竞赛班的老师嘲讽,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伴随着飘来的草木花香,温照的声音犹如潺潺溪流:“简宁,我很欣赏你。和你做朋友,因为你耿直开朗,不拘小节,因为你坦然真诚,这样的你独一无二,你一定会找到自由的。”她的手臂紧紧挽着简宁,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予她。
简宁知道温照是安慰人的一把好手,在她言之凿凿的夸赞下,那些微妙而复杂的情绪无迹可寻。
年少的时候,流洒奔放,恨不得看遍外面的世界,历尽千帆过后,手一挥就说再见,少年轻狂。
可因为是少年,本来就是要飞出去,去见广阔的宇宙,在漆黑的夜里守候自己心头的白月光。
每一代少年都该有自己的率真,孤勇,赤诚。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他们考完回来那天,温照碰到了顾林怀。
本来没有这个巧合。
温照上楼时,低头发现自己的胸牌不见了,没有名牌,出入校门会被狠狠记上一笔,但时候不早,补办的老师已经下班了。
温照只好原路返回,一路细细寻找,一边回忆,在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但丝毫没有结果。
正当温照打算放弃打道回府时,左肩被人拍了下,她回头,是几日不见的沈寻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寻远挑了挑眉:“今天,刚刚。”
“你在找什么?”沈寻远看她低头四处探寻,又问道。
温照眉头紧蹙,眯起双眼:“铭牌不见了。”刚说完,就见顾林怀径直向她走来。
“你回来了?”温照看着风尘仆仆的他,几日不见,顾林怀的模样好像有点变化,变得更有神,更虚怀若谷。
只见他额头轻点,手从校服裤兜里一伸,攥拳朝上,摊开,刻着温照名字的校牌就在他的掌心里躺着。
温照惊喜:“怎么在你那里?”想了想,又重新问道,“你怎么找到的?”
“路上碰巧看到了。”顾林怀骨节分明的手掌向她更近一步。
温照伸手接过,低头别到校服领上,仔细翻看了一遍,确保不会掉下来,带着重逢的喜悦,她笑容灿烂:“谢谢你。”
沈寻远脸色由白转青,他见温照找到了名牌,凛声询问:“你回教室吗?”
温照看了眼顾林怀。
“我看完你的笔记了,等会儿我回教室拿给你?”顾林怀轻咳一声,淡声说道。
温照神采飞扬,毫不迟疑:“好,那我等你。”
见状,沈寻远表情凝重,只身回了班级。
夕阳西下,霞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顾林怀半侧的面庞,伴随着他一路前行,忽明忽暗。
一瞬间万物清辉,世间的一切因为他,都变得熠熠生辉。
路上碰到几个顾林怀认识的同学,停下来听他和他们寒暄几句。
她觉得顾林怀就算在人群中,也分外耀眼。
到了七班门口,温照双眸炯炯,眉眼藏情:“我在这等你。”
看顾林怀转身进了教室,她背靠墙,夕阳刺眼,她低下头揉了揉眼,再抬头时杨禾然的身影入目,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对视,又不约而同地错移眼神。
顾林怀没耽搁多久,刚出教室门,他迎面碰到杨禾然。
杨禾然见他手中拿着书:“你去干什么?”
“还笔记。”顾林怀回头看向温照,明亮的眼睛让人仿佛看到了夜雾里起伏的山脉。
杨禾然神情清凉,未显情绪,注意力在温照身上未停留多久,又回头仰视顾林怀:“我有道物理题不太懂,等会儿问问你。”说罢,绕开顾林怀从他身边走过,进了教室。
顾林怀把笔记本递给温照:“有种预感,下次的语文成绩一定会突飞猛进。”
温照忍俊不禁,抬头看他,“以后还需要的话,和我说。”
顾林怀嘴角带笑,好似窗外缕缕清风。
明暗交错的光线中,眼前的他清俊疏朗,她不想这么一走了之。
“既然这么有用,你准备怎么回报我?”温照和他开玩笑。
顾林怀笑意渐浓,半倚在墙边,看上去相当轻松随意,带着他应有的朝气与暖意:“听你的。”
“还没想好,留着以后用。”
温照故作神秘的模样逗笑了顾林怀,他的笑声溢出,清动明晰。
温照扬眸,看着他抿唇笑,突然觉得阳光也没有那么刺眼。
如果眼睛会洒星星,那她希望顾林怀住在她的眼睛里。
上课时间快到了,温照挥手作别:“我先回去了。”
教室里,同学们都在座位上奋笔疾书。
沈寻远见她回来,也未多言,埋头做题。
窗外突然一阵狂风大作,楼顶的挡风檐哗哗作响,地面上落叶被风追着跑,尘埃穿过破败的叶面,耀武扬威,残枯的树枝在瑟瑟冷风中残延苟喘。
在座的同学被这股强风刮醒,都往窗户外看去,没一会而儿又低下头。
秋末初冬的景象无尽荒凉。
明天是立冬,温照今早看了日历。
似乎刚上高三时的酷热盛夏还历历在目,转眼已经过去两季。还有两季,他们也该毕业了吧。
这是温照第一次想到毕业。从前她觉得遥遥无期,如今离别的日子逐渐向她逼近,她却心生不舍。
简宁曾经说,既想结束这磨人的高三,又想留住那些青春的日子。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她的青春,顾林怀的青春,简宁的青春,陶江的青春,还有沈寻远的青春,都将像一条永不逆流的河,奔腾着涌向远方。
他们殊途同归,却又适时地分道扬镳。
“沈寻远,你想考去哪?”温照轻声问。
沈寻远抬头想了一会儿,薄唇一开一合,吐出两个字,“上海。”
“你呢?”沈寻远看着她,眼神清亮。
“还没想好,”温照抱歉一笑,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夜幕降临,天际墨蓝的色彩还没有褪去,月色明暗不定,远处弥漫的气雾清晰可见,校园里依旧昏暗一片,看不清来去匆匆的行人,只留下一抹剪影。
她的回答不是敷衍,而是确实没想好。
或者说,在这件事上她开始犹豫。
有太多的选择,天大地大,容身太容易又太艰难。
她既没有问过顾林怀的愿望,也不想就此潦草决定。
“你为什么想去上海?”温照很想知道。
沈寻远停下笔,看着她:“是我从小的梦想,你有很向往的地方吗?”
温照没有说话。
从初中遇见顾林怀开始,从来都是他去哪儿,温照就跟去哪儿,仿佛是他的影子一样。
那她自己呢?她扪心自问。
这个问题花费了温照很长一段时间。
晚上下了自习,温照和沈寻远都没出座位。
“同桌,数学错题本借我一下。”沈寻远合上书,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悠悠地传到了温照耳里。
她从桌子上抽出厚厚的一本,放在沈寻远面前,她偏头看着天花板,懒懒地叹了口气。
沈寻远听到,随即放下笔,转身看着温照,“叹什么气。”
“感觉有点累,”温照双手托腮,两眼无神地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滕王阁序》吗?”
“嗯,记得,当时我课上没背出来,你悄悄提醒我,然后也被语文许老师点名背诵。”想起旧事,沈寻远像是浸在回忆里,迟迟脱不了身。
温照听他回忆,也想起这件事,她轻轻笑着:“要不背一段?”
没等沈寻远回应,温照开了头:“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
不知道为什么,她独独想起这句来开头。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沈寻远慵懒地靠在后面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接着背道。
俩人这么一人一句,到最后却是一同背起来。
静静地,声音不高,却正好传到两个人的耳里。
……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后面还有几句,但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停在了这里。
“写的真好。”半晌,温照道。
“嗯。”沈寻远也应和着,没有再说话。
同一首赋,俩处心事。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校园里亮起一排排路灯,月光避开重重浓厚的云层,倾洒下来,从窗内看去,明堂堂一片,却越发凸显残枝枯叶。
临近冬天,景象越来越惨淡。
温照突然很想顾林怀,如果他能和她同念一首诗多好。
她也很想问问,顾林怀的梦想。
青春太短,她难料未来。
既然不知未来,她贪婪地想在顾林怀心里留下更多的身影。
如果开始,是为了别离。
那就在余下的日子,把他的模样刻在心上,经年留影。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通过海马区,可她就是偏执地想让他记住她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