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炼狱关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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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的残余的生命已经这样短促，你们不要不肯利用它去认识太阳背后的无人的世界。细想一想你们的来源吧：你们生来不是为了像兽类一般活着，而是为追求美德和知识。
——神曲，但丁
“我现在偶尔会想，吉田这个人，比我预想的要有趣。”幕府大老井伊喃喃。
警视厅厅长松平片栗虎暗自叹口气：“大人，您跟我说也没有用啊，即使再有趣，那种危险角色也不能为我所用。”
近藤勋那种耿直质朴用一点恩惠就能指挥的人，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逼视着松平的眼睛，井伊以幕府实际最高领导人特有的威严说道：“所以我才说他有趣。”
天导众把松阳安排进炼狱关，一是看看他的本事，二是测试内部是否出现安全漏洞——某些同情反叛分子的异己分子会传递情报甚至营救叛党；三是希望顺藤摸瓜找出松阳的同伙，四，为了确保把松阳握在掌心，只怕已经对他做过一些“特殊处理”，确保他不会逃脱了。
他们错了，松阳肯乖乖束手就擒，就是不打算活下来了。
发生的全部情况完全在预料之中。可是，井伊竟然无法分辨自己的心情——他究竟是感到高兴呢还是遗憾?
无庸质疑，至少是含有一种轻微的惋惜怜才之情。松阳这种人才，毕竟是凤毛麟角。
但是井伊无法把自己的这种思绪传达给松阳，目光穿过松平，他问自己的这位亲信：“处决的日子定下来了？”
“是的。”
那个日子恰好就是天人和幕府的联合部队与攘夷军决战的日子，据说松阳的几个弟子都在攘夷活动里活跃，恩师的死亡，多少也会影响士气和战局吧。
大奥深宫里，定定皱了皱眉头：“鬼兵队还是那么活跃！”简直是可恶！
“这次松阳行刑，他的弟子们一定舍命相救。”奈落首脑总是一副极其严肃的面孔，“我们准备好了。”
“在成功之前，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定定踌躇满志，有几分得意。
“是，殿下。”他动作干练点了点头。
差不多同一时刻，在炼狱关斗士的特别宿舍，松阳正在教道信习字。
道信以前向往的只有一件事一一那就是激战之后快快地进入梦乡，不思考，不多想。可惜他邂逅了松阳——
在吉田松阳所具备的许多品质之中，有一点是颇为令人觉得费解的——到哪里他都能当老师！堪称教育领域里的艺术家！虽然照着样板临摹那些完全不懂的字句对道信很艰难，可是松阳鼓励的眼光让道信不忍让他失望。让那样一双眼睛蒙上忧郁的阴影是犯罪啊！
“不想死，就得拼命！”炼狱关是个死亡率很高的竞技场，为了生存道信很具有拼搏精神。
问题是，这个年龄再来读书，似乎比拼命难度更大……
道信几次想甩手不干了，可是身畔松阳那一双眼睛所表示的是一种很坚定的意思：要毫不动摇坚持到底。
没人能在松阳那种眼神下抵抗。
“默默无闻的虚度一生，人在世上留下的痕迹，就如同空中的烟雾，水上的泡沫一样。”
这是神曲中的一句话。
道信抄完这一句名言，低下头呢喃：“我又不是人见人爱的美男子，就算学会几个字也变不成那些大老爷！”他这辈子反正就是水里的泡泡了！认得厕所标牌的“御手洗”“男”“女”就够了！
松阳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我也不是殿上人啊！”（殿上人：可以进宫殿直接朝见将军的官员。）
“你真是清高！”（道信并不知道这么说起来和讽刺差不多）他挠挠脑袋，“您不该过这种生活啊……”
松阳还借用炼狱关食堂的炉灶做过饭，准备的食物是亲子盖饭，沁人心脾的香味，含着这些米饭道信差点把自己的舌头一起吞下去，就算一点不饿他也能吃三大碗。
松阳说他弟子的烹饪水平一个赛一个高：桂的荞麦面，阿银的蛋糕、还有晋助的家常小菜，搞得有一阵子道信琢磨松阳是厨师学校的培训教师，而那个松下村塾人才辈出首先就是出了无数名厨。
“我现在的确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教你识字。”松阳的声音恍如森林里的深潭平静澄澈。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虽然对松阳的过去并不了解，但是对这一点道信没有疑问，“没人会要求你更多。”
从一开始，松阳就知道凡事都有尽头。
“你不会，再跟我扯上关系了……”松阳流露出些微懊恼，他的身体日益不行了，就算裹着被子抱紧身子，也无法阻止身体的颤抖。
天人们拿他作为实验品，在经历了一系列折磨人的生化试验后，松阳自知自己已经命不久长。在被宣布他要离开炼狱关之后，他竟然感到一阵解脱。
哪怕意味着行刑和死亡。
“你……”道信扫了一眼自己这些日子写下来的一沓子大字，“没你在，我可不要再练字啦。”
只有夜的深沉与静谧，这是发生在下着小雪的冬夜的事情。
吉田松阳终于被送进了死囚室。
道信真的没继续练字，几个月前，他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过,现在他可以自己签名了，字迹自己看着还挺帅气。
不知道是因为认识了松阳，还是因为想解除内心的罪恶感，在成为炼狱关的擂主斗士“鬼道丸”，并且开始有了一定的人生自由后，开始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听松阳说过，这种事情他经常做。）
那些小鬼头，上树翻墙戴着他的鬼面互相吓唬掉池塘里拿柳树条互殴用沾着鼻涕的手到处乱摸……
他们叫他“老师”。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自己洗手不干斗士这个血腥的职业，会不会有一天，那些孩子们会换一种称呼呼唤自己。
例如是——“父亲”。
与日本隔海相望的地方，在几十年后也迎来了黑船，面对突如其来的天人和铺天盖地的宇宙飞船，经历了残酷的转生乡战争后，清廷内部有两股势力对抗，随后以康有为、梁启超为首的变法运动失败，太后慈禧下令镇压，康、粱外逃,而其余的主要人物：谭嗣同、杨锐、林旭、刘光弟、康广仁和杨深秀等六人被捕，并于戊戌年九月二十八日，被斩首于北京菜市口刑场。这六个人，史称“戊戌六君子”。六个人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谭嗣同，因为他原来完全有机会逃走，他事先已获悉自己将被捕的消息，而他的好友“大刀王五”（王正谊，字子斌，常用兵器为一百多斤重的“青龙偃月大刀”，因他刀法纯熟，德义高尚，故人人尊称他为“大刀王五”。在北京筹开学堂街，名为“父武义学”，是谭嗣同的武功老师又是至交。位列民间广泛流传的晚清十大高手谱，与燕子李三、霍元甲、黄飞鸿等著名武师齐名。卒于八国联军侵华，寡不敌众，被残酷枪杀于北京前门。）及当时日本驻华使馆中的几个日本友人，也都表示愿意协助他出逃，但他都一一拒绝。
谭嗣同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在被捕之前，他做了三件事:第一是将自己所有的文稿、书信等物整理好后，交给当时避住在日本驻华使馆的梁启超，请其保管和处理——“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第二件事是与大刀王五诀别，把随身佩带的“凤矩”（此剑乃文天祥遗物）宝剑赠送给王五，并希望王五能继承他的改良事业。第三件事是在自己的居住地给自己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以他父亲的身分而写，信中都是责骂自己的话，什么大逆不道，什么不忠不孝，什么变法改良是逆天行事……并最后表示要与他脱离父子关系。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他的父亲免受牵连。果然，后来就由于有了这封信，他的父亲仅被撤职了事，家属也未受连累。待信写好不久，清兵即来到他的住所将他逮捕，仅隔三天，他就血洒北京菜巿口，年仅三十三岁。
“望门投止思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公罪后人论。”——谭嗣同绝命诗
谭嗣同一生最钦佩的，除了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便是慨然赴死的吉田松阳。
革命的思想，往往是薪火相传，终究不会断绝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炼狱关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