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为皇》妖灵惑星

4、第四章 吾名悠然

　　在走出时空长廊的一瞬，温和的太阳光芒就那样无遮无掩地扫下来，打在人身上，令人涌起一股温暖亲切的味道。
　　顾悠然微眯着眼，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清风，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在她还未来得及好好享受这份清新空气的时候，手腕上却蓦然一沉。
　　孙大圣神情不复方才的从容，眉眼微沉，染上几分戒备与谨慎。他的手紧紧扣住顾悠然的腕，那样强悍的力道似乎是想努力保护什么，又像是在保证什么。
　　当顾悠然将目光从自己的手腕上缓缓上移，落在大圣脸上时，她突然觉得对方眼中那深邃复杂的目光翻滚的是她看不清的压抑与无奈，仿佛还有一点沉痛的自责。但这种奇怪的感觉也只保持了片刻，对方眉目间又缓缓舒展。
　　他空着的那只手快速抬起，指尖绽出数点金光，几道繁复的咒文立刻在空中旋转，最后混杂成一缕耀眼慑人的金色锁链并射向顾悠然。
　　当那符咒锁链在顾悠然周身旋转了三圈后，仿佛确认了什么，便飞速射进她体内，而那些璀璨的金光也一点点消散湮灭。
　　孙大圣眼见法术已成，正想开口解释，却见顾悠然微微一笑，道：“师尊这是为我设下保护的法术，还是为我设下阻隔追踪的法术？”
　　“你初来乍到，谁会惦记你？”孙大圣一边说着，一边松开紧扣住对方的手指，“此地距你的重生之地尚有一段距离，我一会施展腾云之术，你在云上可要站稳了，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闻言，顾悠然忍不住轻笑一声，“师尊你忘了我此刻应该是魂魄出体的状态，无论怎样都死不掉的，就算掉下去也不要紧吧？”话虽这样说着，她却脚步轻移，挪到对方身后，双手毫不客气地拽住对方衣襟，随即在对方略显意外的目光凝视下十分无辜地笑着。
　　过了好半晌，孙大圣才将目光从顾悠然身上挪开，手掐法诀，瞬间筋斗云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看到传说中的筋斗云，顾悠然双眼瞬间放光，忍不住探出一只手在白花花软绵绵的筋斗云上用力捏了捏，随即嘀咕一声：“长得跟棉花糖蛮像的，不知道能不能咬一口。”
　　苍天为证，顾悠然这句话绝对是无心之言。谁曾想，她的尾音还在口中打转的时候，原本安静呆着的筋斗云哧溜一下，居然瞬移到十步开外，而雪白雪白的云身上居然还泛出点点粉红。
　　顾悠然方才还在捏云的左手就这样呆滞在半空中，目光不解地研究着那朵貌似是在飞速逃离她的筋斗云。就在她暗想着自己有恐怖到一朵云都要躲开自己的程度时，孙大圣好心为她解惑，“他害羞了。”
　　“啊？”害羞的云？
　　“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调戏他的人。”孙大圣深邃的目光落在顾悠然身上，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告诫她，“这世上情债最难还，你甫到这里便能招惹纯良的小云，可想而知以后会有怎样的桃花。无论仙道妖道，凡是修道，最忌情债难清啊。”
　　对于师尊大人的谆谆教诲，顾悠然虽点头称是，却止不住唇角抽搐。自家人最解自家事，她可不觉得自己的外貌有分毫资格可以去做红颜祸水，师尊纯属多虑。至于今天的意外——她眼角一瞄那仍维持着通体粉红的筋斗云，心中暗自决定要无视那朵云其实有思维这样奇诡的事实，径自提醒孙大圣，“师尊，你莫忘了我的新身体。”
　　孙大圣微微一笑，扬袖将筋斗云带到身侧，随即带着顾悠然迅速远去。

　　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从东边的天空飞速射来两道白色光芒。光芒落地，化为两位身着藏青色道袍、手持拂尘、仙姿卓然的修行者。他们右掌一翻，便有几道追踪法术成型。但那些法术只在空中打了几个滚便被一股强横的力量硬生生拦截。
　　两位修行者相顾无言，眸中却划过相似的惊骇——那个人，居然回来了！

　　彼时，顾悠然正浑身僵直地站在孙大圣身后，揪住对方衣角的十指僵硬中透着惨白，而目光更是牢牢盯在对方后心的位置上，那样的专注仿佛要将对方的衣袍烧灼出一个洞。
　　她刚才果然是想当然了，谁说灵魂状态的她就可以忘记生前恐高的小毛病了？更何况遇上一朵性子奇特的筋斗云，便更悲摧了！譬如现在，他们正以高速前行，但被她踩在脚下的筋斗云不知想到什么，浑身的粉红色又重了几分，还扭捏两下表达自己的羞涩喜悦之情。
　　这一次，顾悠然终于没能把持住自己的风度，在清晰察觉到脚下的颠簸时，十分迅即而准确地探出双手紧紧揽住身前那人的腰身。
　　孙大圣浑身一僵；筋斗云的颜色瞬间从粉红转化为青色，还有一点点水汽在悄悄蒸腾；而顾悠然却是毫无形象地将头埋在对方背后。
　　孙大圣双唇翕张，隐约间仿佛说了一句什么，但见身后那人根本不可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不由摇头，随即驱动脚下筋斗云继续前行，只是这一次他右手一直捏着一个法诀，而被法诀所制的筋斗云直至到达目的地都不曾再出过任何乌龙。
　　直到双足踏上平地，顾悠然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那神色十分满足。
　　孙大圣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用食指戳着她的额头，“你这副样子，以后可怎么学腾云之术啊？”
　　顾悠然却是拌了个鬼脸，笑眯眯言道：“腾云？我腾的是祥云，又不是你家筋斗云，自然不会有问题的。”
　　一边的小筋斗云原本打算蹭到顾悠然身边讨好她的，此刻闻听对方的这句无心之言，洁白的云身上又染上几分氤氲水汽，随即逃到附近的一棵小树后面，默默粘补着自己破碎的玻璃心。唉，明明他是如此可爱，为什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顾悠然却浑然不知自己无意间戳痛了小筋斗云的自尊，犹自期盼地看着孙大圣，“师尊师尊，我的身体！”
　　孙大圣哑然失笑，“闭上眼，再将右手伸出。待你醒来，必是一番惊喜。”
　　闻言，顾悠然乖乖地闭上眼并将自己的右手交到对方掌中。
　　在双掌相触的一瞬，有一道暖流从对方身上缓缓流入顾悠然体内，并循着体内筋脉一点点向丹田处涌去，全身更因此陷入一种极其温暖似又带着几分令人眷恋熟悉的奇妙感觉。就在顾悠然想要为这神奇的感觉赞叹出声时，方才的舒适感觉瞬间消失，转而化成一种由骨骼射向筋络的剧痛。她脑海中一懵，顿时失去了所有意识。

　　当她再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银辉遍洒，落在略显空寂的庭院中，更染几分凄清。然而抬眼望去，却正巧望见那人端坐屋檐的样子。只见他左膝屈起，左手轻轻扣在其上，而右手却端着一壶酒，举至唇边却不曾饮用，而是怔怔看着那一轮皎月。冷寂月光洒落在他身上，映着他身上那一袭银灰色长袍，明明是落寞味道，却偏生出一股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炫目光芒。
　　顾悠然目光定定望着这样的大圣，过了半天，清了清嗓子唤道：“师尊。”
　　屋檐上的那人蓦然一惊，方才那种神情骤然消失，转而换上几分清浅笑意。“你终于醒了。”
　　“有必要用终于这个词吗？”顾悠然嘟囔着，低头打量自己醒来的地方，才发现自己清醒前居然就一直被丢在一块冷冰冰的大石上。她忍不住磨牙道，“师尊，原来您就这样对待您可爱的弟子吗！”
　　“汲取天地、日月精华，本就是为妖要学的第一步。”孙大圣跃下屋檐，广袖飘飘好不潇洒。
　　但顾悠然却没有心力欣赏师尊大人的优雅姿态，而是颤抖问道：“为、为妖？您不要告诉我您送我的这具身体其实是妖类……”
　　“小悠然很聪明啊。”孙大圣笑眯眯，伸手摩挲着对方的脑门。
　　被对方怡然地俯视着，顾悠然此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变矮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具身体是什么种类……”不要告诉她是蟾蜍之类的，否则她一定要去自杀抛弃这具恶心的身体！
　　“是你不排斥的东西哦。”孙大圣继续笑眯眯，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弹，就有一面不断泛起涟漪的水镜逐渐成形，“小悠然，你想见的是我帮你幻化后的样子，才是这具身体的本来面目？”
　　顾悠然用评审的目光看着师尊眼中的笑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自己的心脏有点承受力的好。“幻化后的样子。”
　　随着她话音落下，涟漪迭起的水镜逐渐变得平静，而光滑镜身上映出的是一副十分出色的容颜。顾悠然一颗心落回胸腔，随即不忘鄙视一番对方的审美观，“这样的精致面容太过引人瞩目，哪里比得上我自己那副可以湮没在人海中实用？”
　　“是这样吗？”孙大圣微微一笑，无丝毫恼怒之意，但他食指已然点上对方眉心，“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皮囊，那你就依靠自己的力量恢复最初的样子吧！”说完，他指尖绽出一点红色光芒，而顾悠然亦觉得原本充盈周身的力量散去不少。
　　“好了，这就是这具身体的本来面目。”
　　顾悠然向水镜望去，摸着自己的下巴评判道：“十分精致的人体骨骼标本啊。我当年在学校一直想要一具这样的……”说刚说道此处，她的满腔感叹突然卡壳了。望着镜中映出的骨架做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她的感叹早已变成强烈的悲摧感。
　　“师尊啊！伟大的师尊大人啊！您千万不要告诉我这具白骨就是我的‘原形’！”
　　孙大圣露出一个“很遗憾，你说对了”的神情。
　　顾悠然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森森白骨，郁闷道：“这下真成白骨精了。”她随即惊道，“师尊大人，不要告诉我这具身体就是被你打了三棒子的那只可怜妖怪？”
　　孙大圣颇为心虚地负手转身，望着天上的月亮似在赞叹今晚的月光，但他那般姿态却是默认了顾悠然的猜测。
　　“你……你……”
　　孙大圣叹息道：“能够被我使用又不引起其余人注意、且能让你认同原形的‘强悍’身体，我思来想去便唯有这只小白骨精了。”他看着顾悠然，目光诚挚，“虽然这具身体被我的金箍棒砸了三次，但经我的缝补后，还是十分厉害的。”
　　“缝补……”听到这个词，顾悠然突然涌起一股透彻的绝望。敢情自家师尊大人正处在逃命阶段，因而他要尽力避免他人察觉他的存在，所以只能挑选一些不引人注目的残次品来给自己使用。天啊地啊，想她顾悠然虽没有出身名门但自小受父母关爱，除了工作后的些许不顺心，又何曾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见着顾悠然投向自己的悲愤目光，孙大圣轻咳两声，丢出一个玉简，“这是修行功法，你只要心中想着要阅读上面的东西，你的神思就能阅读里面的内容。还有，等你拥有一定的力量后，你便能寻到更好的身体的。”
　　“这样啊。”想到可以换得更好的身体，顾悠然稍稍觉得安慰，开始把玩起刚刚到手的玉简，而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兴奋。
　　“小悠然。”
　　“嗯？”
　　“为了穿越时空我耗费了太多力量，所以接下去一段时间我可能要好好休息一下。”
　　“啊？！”
　　“所以接下去好一阵子，我的魂魄都将蛰伏在你意识海中。虽然如此，我平日里还是会好好指导你的。”
　　“师尊……”顾悠然的话语中带上一点伤心的味道。
　　“小悠然，不用为我担心的。”孙大圣见了对方神情，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笑容。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在想……你在我脑海中到处乱窜，那我想什么你岂不是都会知道！”顾悠然瞪视着眼前的人，眸中写满了指责。
　　孙大圣唇角的笑容僵硬皲裂，他沉下脸哼了一声，甩甩袖子，咻地一声就钻进顾悠然的脑中，竟是不肯再多说一句。
　　想着师尊方才那种颇为顽童的样子，顾悠然忍不住愉快地笑起来。“师尊，真的谢谢您。”谢谢您给我的新生，谢谢您为我开启不同世界的大门，也谢谢您对我的照顾。她握紧手中的玉简，长长呼出一口气。
　　无论换成怎样的身体，无论遭遇怎样的事情，更无论以后会遇上怎样的艰险。她只知——吾名悠然，此心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