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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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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外间,杜亭才明白心惊的缘由。
——小鬼不见了。
他躺过的地方只留下一滩清澈的水迹和一件罩衫。
——杜亭亲手披在他身上的那件。
杜亭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慢慢走过去,捡起那件衫子。
湿透的,还留着冰凉味道。
小鬼先回去了?
杜亭攥着那衣衫走到廊下,走进雨里,一直来到井旁,他尽量不去想刚才抱着他时那越来越轻飘的触感和眨眨眼便浅淡一层的形廓。
“你回去了?”他探头在井沿上发问:“还要不要紧?”
没人作答,他想了想,又道:“……你很不舒服吧,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我等雨停了再来看你。”
当天后半夜,杜亭就这么穿着湿衣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腹中饥饿,头脑昏沉,手脚无力,可能是受凉发烧了,但他一点也不打算琢磨祛病的法子,只拖着疲沓的身体来到院子里,枯井旁。
井边的木桶上原本蹲着一只小黄鼠狼,见他来了,却一反常态的不闪不避,就这么气定神闲的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与他对望。
杜亭身体不济,心里又悬着井里那只,哪有心思和这个黄皮畜牲逗闷子,只慢吞吞挨着井边坐下。
“今儿太阳真好,兴许晚上能出月亮,不会下雨了。”雨季就要过去,紧接着就是爽朗的秋天,杜亭原本不喜欢过于干燥的秋季,但天气干燥就意味着雨水少,他第一次这样渴望金风送爽的季节。
朗朗乾坤的,井里头的自然不会冒出来,杜亭就眯缝着眼睛盯着飘在高远天际的太阳悠悠的自说自话:“哎,要是不下雨,我们晚上去放风筝吧。”说罢,顿了顿,笑道:“你当风筝。”
“小时候和朋友放风筝,我总放不好,风筝飞不高。现下好了。我说……晚上我在你腰间扎根带子,我说放,你就飘上去,如何?”
想到那个场景,自个笑了一阵,笑到肚皮咕咕作响,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和小黄鼠狼抢了点桶里的水喝。
白天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过去了,到了晚上,杜亭发现果真没下雨,高兴得不能自已,捧着晾干的衣服巴巴蹲在井边,等待小鬼气定神闲飘上来的一瞬。
然而直到月过中天,井里也一点动静都无。
可能这回不舒服得紧了,要多休养几天?
杜亭这么对自己说着。
当天夜里却也没再回屋,而是靠着井圈睡了,想着如果天亮前小鬼出来自己也能一眼看到他。
结果还是失望。
其实在捡起那件涨满水的罩衫时就已预感到不妙,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现在想来,少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走”,三根白得几近透明的手指牵住他的衣襟,从不示弱的小鬼竟在那一刻允许自己如此脆弱……当时就该留下来的,可是他却要找什么劳什子的油纸伞!
人死了后变成魂,那魂灭了呢?变成什么?
杜亭不敢想。
“喂!你还在里面吧?!在吧?!……你若不出声,我可就走了!其实我胆子很小的,如果留我一个人,我宁愿一路讨饭回家!!你听到没有?!……我再等你一夜,今夜,今夜你必须出来!否则……否则我,我……就再等你一夜,就一夜啊!”
月亮再次悄悄爬上来,杜亭眼也不眨的盯着井里。
幽深的井水映出杜亭溃败的面色和身后一轮差一丝儿就圆了的月亮。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已经从他的左边移到右边,天又快亮了。
杜亭忽然闻到熟悉的味道,甜甜的,温热的桂花蒸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