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不悔(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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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无法说出口，我们也能彼此理解。
所以，就这样再见吧。
哪来那么多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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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无人接听的提示此刻意外地让人心惊肉跳。
国枝铃反复地拨打着栗原清云的号码，久久持续了近十分钟都没有回应。她几乎要失去理智。
抬起头来深深吸气，她捋了捋鬓间凌乱的长发，企图令自己冷静下来。
头顶无垠的夜空并未渲染上城市夜间的瑰色渲染，喧嚣声也仿佛积淀在遥远的边际，略带凉意的风挑醒了混沌的神经。
此刻已临近凌晨。她跟踪着小岛水色和浅野启吾，到了这个位处空座町郊外的废弃工厂。事实上他们可以更早地到达这里——但小岛水色似是有意兜转，带着浅野绕去了好几个游乐厅，才终于到了这里。
她可以确定，自己的确没有被他们发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愈加让她不安——小岛水色的行为，无疑彰显了他的犹豫。这种犹豫只会令她更加确信他打算要做什么。
焦急地咬了咬牙，放弃了继续联系栗原的想法，国枝铃翻开手机里的通讯录，视线在标注着“黑崎”的号码前流离了半晌，拇指略微颤抖地迟疑着是否要按下“确认”键。
[现在……或许只有黑崎能阻止。]
几乎是在指腹触碰到按键的瞬间，她脑内又响起了彼时墨发女人淡漠的声线——“但我必须死。”
动作一滞，她触电似的抽离了手指，险些将手机摔开，额角被风干的细密汗珠又再次渗出。
[不行……这样的话，她会——]
前方浅野启吾的嚷嚷声忽然闷下，她抬眸探去视线时，恰好见到水色正将他带进仓库。
心脏倏然一紧。
[该死，没时间了！]
匆匆将手机塞回衣袋里，她推开了身畔用来遮蔽身形的木板，横下心决定跟上去——不管后果如何，现在只有这么做才能阻止小岛疯狂的行为。
然而就在她提脚准备冲出拐角时，身后有一股力道突地出现，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
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国枝铃下意识地震颤了一下，扭过头望向背后的人——圆月清冷的光线下，伫立在那里的人身影庞大，背光留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
但令她震惊的却并不是那高大的身形。在看清他的脸时，她脑内倏尔就一片轰鸣，唇瓣微微张合，良久才艰难地发出声音：
“茶……茶渡……？”
浅野启吾在跟着小岛水色踏进仓库时，仍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呐……我说水色，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光线的昏暗让他不得不放缓脚步，却还是差点被脚边废置的钢材绊倒，惨叫一声也不见前边的人有所回应，只得扁扁嘴疑惑地嘟囔：“难道是秘密基地……？”
约摸是来到了仓库的中心，走在前面的小岛终于驻足，缓缓蹲下身盘腿坐了下来，将背包搁在膝上，不紧不慢地摸到了里头冰凉的瓦斯罐。他扬起嘴角笑了笑，像是安抚一般摩挲着它，平静地打断了身后少年的嘀咕：“启吾。”
“诶？”意识到他停下了脚步，浅野启吾这才后知后觉地应着。
“你还记得六年前的事情吧。”蓝发少年兀自继续道，平稳的声线里听不出情绪，“被一护他们‘孤立’的事情。”
后者稍稍一怔，似乎没料到他忽然便提起这事，愣了两秒才干笑了两声，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啊……啊哈，什么啊，水色——突然提起这件事……”
“不，没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小岛水色甩手把背包扔去一边，拿着瓦斯罐站起身来。启吾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只能隐隐辨出他手中正拿着什么东西，不自觉地眯起眼来迷惑道：“那干嘛突然提起来啊……话说回来，你手里拿着什么？”
“启吾，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对方不答，语意含笑地反问着，似是因什么事情而愉悦。“诶——嗯……先说好消息吧！”虽说这突然的问话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浅野还是手托下颚当机立断。
[啊啊……虽然从水色嘴里听到的‘好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还是保留一点期待吧……]
小岛水色有瞬间的沉默。他微笑着凝视黑暗中浅野启吾模糊的身影，只觉那毛毛躁躁的身形不论变得何等的丑陋都不会让自己恐惧。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跟启吾相识的，他清楚的仅是在自己意识到孤独时他便已经出现了——是个只会添麻烦的家伙，笨拙又迟钝，有时甚至令水色觉得，即使他消失也只会让他的世界稍微清静些罢了。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启吾。]
上前两步，小岛水色稍稍踮起脚，伸手摘去了从出门开始就一直黏在浅野头上的树叶。持着那恶作剧的心思，每每发生这种滑稽的错误时，他从来不会去提醒他，仅是安静地享受着对方被捉弄却毫不知情的乐趣。
不过，此刻想象着浅野启吾头顶着树叶在喧闹的游戏厅里晃悠的场面，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想要流泪。
[可笑而又无辜呢。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啊……笨蛋。]
“那就先说坏消息吧，”刻意和他作对，不顾他夸张的质疑声，小岛顺理成章地启唇，玩笑似的语气中带着捉摸不定的温和：
“你已经死了，启吾。”
[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那吵嚷声戛然而止。
“呃……诶？！”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浅野启吾反射性地大喊起来，神情瞬间演化成了古怪的“囧”字，鄙夷地看着面前一如既往地淡笑着的少年，“你在说什么啊水色……难道你真的这么想要我英年早逝吗！T T ”
并未去在意他最后那诡异的“TT”，蓝发少年对他的抱怨声置若罔闻，攥紧了手中的打火机，“咔”地一声便让雀跃的火光照亮了自己的脸。
[不过，没关系。]
浅野启吾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见他突地点燃了打火机，微弱的火光雀跃在两人之间——他这才得以看清小岛的脸。
片刻的时间里，一种莫名的安心倏然充斥心间。
他看到他惨白的脸上依旧挂着往日里温和的笑意，眉心却是格格不入的寂落。而那双熟悉的眼眸里，映照着的火光恍然间成了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包容。
那份温柔在须臾间给了启吾一种错觉。胸腔里隐没的失落冲撞着躯壳，像是要在某一刻蹿涌而出，篡夺他所有的记忆。
而后他听到水色轻启双唇，笑着开口，喃语般的声线在耳畔响起：
——“好消息是，我马上就去陪你。”
凝视着浅野微愣的面庞，小岛从容地将左手的瓦斯罐凑近了已经点燃的打火机——这个动作他曾反复练习，为的只是不出差池。
来到这里之前，他还有所踌躇。但听着浅野启吾熟悉的吵嚷声，所有的迟疑都彻底泯灭。
[其实我知道的，启吾。]
要不要合眼呢？
他唇角的弧度扩深，注视着面前少年的眉眼。
还是看着你好了。我们对视的时候其实很少，不是么。
[虽然你是个吵人的家伙，但只要你离开……]
左手已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他的笑容依旧滞留。
[我就会义无反顾地，跟上你的脚步。]
眉目间的笑意太深，他几乎要落泪。
太过专注的对视让他没有注意到，泪水早已漫过眼眶——但浅野看到了。
[因为如果连你都走了，我就真的只是孤身一人了啊。]
“停下来啊————————————”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在前一瞬毫无预警地响彻了整个仓库，凄厉沙哑的声线让小岛水色的动作一滞，手里的打火机在下一秒便被疾速划过的冲击力甩开——他一惊，反射性地看向仓库门口。
——橙发少女歪斜地扶着身侧的门，剧烈的哭泣和奔跑带来的呼吸不顺几乎让她窒息，而泪水的绝提却不可控制，她只得胡乱地用手背擦拭着脸颊，急促的喘息让她难受得作呕。
“织姬MM……？”一愣一愣地盯着来者，浅野又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惊诧地看向水色：“等……等等，水色你刚刚到底是在做什么啊！？怎么突然——”
[突然就哭了？]
接下来的话一时噎住——因为他看到，原本应该对井上织姬的出现而感到惊讶的小岛水色，此刻正淡定地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了一个打火机，脸色颇为难堪，点燃打火机企图引爆瓦斯罐的动作却是相当的镇静。
“诶诶——等、等等，水色！！”被他的行径吓到，浅野启吾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阻止。
小岛水色自然是对他视若无睹。
“停手啊，小岛同学……”双腿一软，井上脱离地瘫坐下来，失控的哭喊让他再次止住了疯狂的行为。
“不要再继续了……拜、拜托你……”严重的啜泣令她发音困难，绝望就像巨擘要撑破她的咽喉，探进躯体里紧捏那炽热跳动的心脏。
[不要再有人离开了……不要……]
他僵立在那里，稍稍颔首，垂眸凝视着手中红色的瓦斯罐，缄默不语。
他想起这个痛苦哭泣的少女曾经总会露出明媚的笑靥，也曾坚忍地挡在她所重视的人身前来保护他们。
也是因为这份坚忍，被她所护在身后的人，选择了忽略自己的孤寂，对那席卷的落寞讳莫如深。
既然如此坚强，又为什么要哭得撕心裂肺呢？
[死亡可怕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她绝望地摇着头，像是在挣扎着要摆脱什么，终于将脸埋进温热的掌心，无助得似是只能大声哭喊的婴孩。
[对不起……]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句溃烂的尸体倒下的场景，她丧失了理智般紧紧揪住自己鬓间的发丝。
[其实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啊……]
六年来积淀的隐痛在此时一并迸发，她忆起自己每回跟有泽龙贵道别后，滞留在自己背后的那寂落的视线。
但她从未选择过转身紧紧抱住她，只是为了不让谎言被戳破后露出鲜血淋淋的真相，而留给她永远明媚的背影。
直到那个安静站立在身后支持着她的身影离开，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小岛水色给她的简讯，无疑是残忍而决绝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比栗原清云给她的，更加疼痛锥心。
[可是……]
明知道懊悔的泪水无法改变任何过去，她还是止不住地流泪。
——可是，她早已让谎言都变得千疮百孔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不悔(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