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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棺材里的小镇3 ...

  •   我还是拿着婚帖去了那个地址,彼时天色已有些晚了。日暮西山,火烧般的红色像是胭脂一样抹在天上。
      往日并不算热闹的街道此时更是空空荡荡。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同学,那个帮我开锁的同学。彼时他在弯腰捡东西,长袖的防晒衣下露出一截手腕,上面的红绳若隐若现。
      我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梦,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实。
      但他说,他想去亲眼看看这个小镇的婚姻习俗。
      他在找一对准备结婚的新人,想拿个婚帖以便亲眼去看看。
      他说的时候眼里是熟悉的跃跃欲试和好奇心。
      他想挖掘秘密。
      我的前路必有危险,有个同伴相照兴许会好上许多。
      我便邀请他同去,他十分惊喜地答应了。
      这个小镇并不算大,不多时我们便到了目的地。
      老旧到落后的房子,从低矮大门到长廊沿途挂着长长的红绸,随风摆动。
      我跨入大门,门后矮墩上点着仍然在流泪的红烛。
      带着古老的喜庆感。
      院里依然没有人,而在红绸交错间,跟着我的同学也不见了。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有些神经质的咬住自己的手指,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行忽略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
      我向里面走去,我是来参加婚礼的,而现在。
      吉时已快到了。
      这个房子的布局十分简单,最深处就是主房。主房里艳丽的红绸攀爬着,一步一步侵染着。
      中央是布置好的桌椅。
      两根白色的蜡烛在主桌上静静的燃烧。
      十分安静。
      没有半分的喜意。
      我打量了白烛,它的火焰燃烧的很旺。但是屋内的红绸缎飘扬的也很肆意。
      不合常理。
      我是能感受到风的。
      再旺盛的火也要对风起反应的。
      这是在对我科学世界观的挑衅。
      这他妈烧的又不是石油。
      我上前用手触碰它。
      却被人半路截了下来。
      是一位老人。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满头花白,手持拐杖,眼窝深深,身躯佝偻。
      让我难忘的是他的眼神,麻木浑浊。
      他说,就算你是新娘的贵客也要尊重这里的规矩。山神在看。
      什么规矩?新婚没人的规矩?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没听到任何的声响。
      莫名其妙的我的视线和注意力就全部在了白烛上了。
      没有任何的警惕。
      这很不对劲。
      我顿了顿,问他,什么时候婚礼开始。
      他看着我,“马上。”
      我一向礼貌,看着别人的时候,我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这样比较真诚。
      这次也不例外。
      我在老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还有
      他眼中的世界。
      那对白烛,在他眼里是红色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光影的原因。
      我回头看去。
      心脏一滞,又重重一跳。
      那对白烛变成红色的了。
      上面盘着龙凤的图样。赫然是一对龙凤喜烛。
      之前上面也有花纹,但是我没看清。
      老人拄着拐杖,冲地面重重一敲,冲外面嘶哑喊声,宾客归齐。吉时已到——
      又重重一敲。
      “咚——”
      敲锣打鼓声突兀的响起。
      连带着不知何时来的满朋高座。无数来观礼的人将这里塞的满满当当。面带笑容,相互道贺。
      人来人往,宛如潮水。
      烛光折射杯盏,绸缎交映喜字。
      让我神思恍惚,浑身发凉。
      所有人相互攀谈,只我一人立在原地。格格不入。
      他们就像没看到我的异样一样。有人冲我点点头,有人也只是礼貌的看上一眼。
      我下意识的将手指塞入口中,用疼痛唤醒神志。却用力过猛见了血。
      血腥味在我口腔里弥漫开来。
      我不在乎,我需要这些疼痛。它们让我确信我尚在人间,而不是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在何处,更不知道如何回去。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回去。
      无论如何,无论生死。
      我不会容许自己成为这里的怪物。
      我掐着自己的手指痕在原地张望了一会。
      我看到了和我一起来的男生。
      他站在一个女生的身边,笑着在说什么。女生一边听一边点头,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意。
      他带着红绳的手腕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一直晓得在这里未婚夫妇会带红绳的习俗。
      如今可以确定了。
      那么
      ——梦中事,真的是梦中事吗?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
      也许他想挖掘的并不是秘密。
      是简单的婚礼流程。
      那个女生看到了我。冲我微微一笑。
      男生也跟我打了声招呼。带着女生走过来。
      我同样笑了笑,打趣他,可是见过家里人了?何时的婚礼?
      男生也笑了,他说,快了。我准备在这里定居。不再回去了。
      他让我想起来那个司机。熟悉的恶心感顺着我喉咙攀爬。
      我想吐。
      但是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几乎是自虐般的用指甲反复划着伤口。
      将涌动的冲动压制回去。
      我向来是个能忍的人。
      我不能在这里犯讳忌。我如此的告诉自己。
      我脸上没有任何的异样。与他们交谈了很久。
      没有营养的话我向来记不住,但是我知道了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只不过在惠小的时候她被自己的父亲送出去了。
      直至我来的那一天。她也回来了。
      我忽然想起初来乍到的那几天。惠问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其他人的我已记不太清。只有她的最让人难忘。
      她说,觉得与此地十分有缘。这里让她觉得熟悉。
      人是一种十分神奇的动物。对于自己没到过却有感觉的地方下意识就会说熟悉。甚至有的人没去过的地方,却能说出布局。
      就像喝了假的孟婆汤。
      所以我并未因此上心。只当她也一样。
      却从未想过她本就是这里的人。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周身冷意不断。
      恰巧此时,有人高声喊,新人到——
      我与他们皆回头去看。
      只见辉一身清装婚服扶着盖着头的惠迈步进门了。
      眉眼温和,没了任何的攻击性。有的只是喜结连理的笑意。就好像这真的是他的心愿。他的爱人。
      不求波澜壮阔的一生,只愿平安顺随,娶妻生子。
      这是辉,又不是辉。
      辉是桀骜的,灵动的,永远有一股探求真相的好奇心。
      他没了棱角,也没了好奇心。
      像极了这里的人。
      我知道自己晓得的。失败就是失败了。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他失败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他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成了这里的怪物。
      我忽然有些难过。
      他可能回不来了。
      她也回不来了。
      虽然隔着一层红布,但是我知道,那不再是惠了。
      那个喜欢八卦,神出鬼没的机灵鬼。
      也走了。
      龙凤喜烛在静静的燃烧着。
      就像表情从未改变的惠和辉。
      我看着他们随着司仪的喊声一拜
      二拜。
      马上就要礼成了。
      我用力的掐着自己。
      有濡湿的感觉在我手间流淌。
      是什么呢?
      哦,是我的血吧。
      我死死盯住他们。
      如果,我说如果,只要他们有一丝的反抗。
      我就带走他们。
      竭尽全力。
      我还是不能,不能看着他们消失。
      不,不对。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但凡一丝可能。
      我也要救。
      我不能孤军奋战。
      好吧,我承认。
      我已经看着他们走了一次了。
      我不能,也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如果有机会能让我好受些,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接下来的一切,我的记忆很模糊。
      我只记得,拥挤的人群,带着一摸一样笑容的宾客。噪杂的铜锣声阵阵不停,直击人耳。模糊静谧的烛光。就像一场无声的黑色讽刺剧。
      还有——
      “夫妻对拜——”
      他们的身躯慢慢扭转,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微微弯曲——
      下意识地
      “hui——”
      我在喊谁呢?
      不重要了。
      我只知道一旦礼成,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辉弯腰的身体微微一顿。
      烛光剧烈跳动一下。
      我看到了。
      那个蜡烛
      绝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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