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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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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的情况,侯夫人多少知道一些,当初定下徐令婉时,她就着人去打听过徐家。
也知道徐府愿意嫁女进来替长越侯府守望门寡,是为了攀附。
其实她心里早就对此事有了计较,世上但凡是有心的父母,谁家舍得把女儿送进来做寡妇。所以徐家嫁女图的是什么,侯夫人心知肚明。
只是她本以为,她这儿媳妇和徐家一条心,对侯府帮衬徐家的事乐见其成。今日突然来说这一番话,倒是让她始料未及。
侯夫人斟酌着道:“侯爷要是能递上话,拉扯亲家一把倒是无防。”
忖着侯夫人试探的目光,徐令婉再装模作样,怕是会被侯夫人误会拿乔为徐家要好处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徐令婉只能自揭其短,“历来官员升降都有考评,何必为了我们徐家的事,再劳烦公爹去周旋。说句不孝的话,我爹那个人,没什么本事,他能安安稳稳在编撰上待一辈子也就罢了,要是让他更进一步,占了实缺,到时候闯下祸来,连累家里不说,还会连累侯府。”
徐令婉的话说得很直白,晃一听石破天惊。
就差没直接说,她是徐家人没错,如今嫁进了侯府,她不图侯府的好处,也不愿意让她爹因为侯府的缘故升官。
侯夫人惊诧了一瞬,她本以为,儿媳柔顺,是个容易被人拿捏的软和人。可现在看来,徐府坏了根,她这个儿媳倒是个有骨气的。
她柔声道:“你是雪院的主母,今后雪院的事,按你的心意办就好,不必特意来问过我。”
有侯夫人这句话,徐令婉就放心了,至少在侯夫人这里,以后徐家就算作妖,给她带来的影响也有限。
徐令婉起身端正地行了个礼,“儿媳多谢娘体桖。”
侯夫人看徐令婉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真切,“不过你也太过谨慎了,这些都是小事。要紧的是你该明白,结了姻亲,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道理,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将来徐府若有事,侯府也定会帮衬。”
徐令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做了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想让徐府一点都沾不到侯府的光,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知会侯夫人过后,她真正想做的,是回徐府哭穷。
在徐府人面前做足了不得侯府待见的样子,让她那便宜爹知道,长越侯府连她这个儿媳都不看重,又怎么会看重他这门姻亲。
看他以后怎么有脸上门要官。
得了侯夫人的支持,第二日回门,徐令婉特意挑了件瑞荷送过来应急,旧衣改制的衣裙。又挑了各色礼品,比着平常人家女儿回门的礼重了三分的规格。
然后领着红珠和二等里叫碧青的丫鬟回了徐府。
徐府的宅子在梧桐巷最里面临街的位置,一个两进的宅院,附近一片住的都是京城家世不高俸禄也不高的小官家眷。
长越侯府的马车一进梧桐巷,就引来无数侧目。徐府大姑娘嫁进长越侯府守寡,从婚事定下来的那天起,在梧桐巷算人人议论的新闻。
评价褒贬不一,骂的多,赞的少,加上徐家二老爷日日把侯府亲家的名头挂脑门上。不少人等着看侯府这样的门第少夫人回门是个什么场面。
马车缓缓驶进梧桐巷,隔着车帘,徐令婉一路能听到外面人低声议论。
说得难听的,骂徐府卖女儿攀附权贵,害了女儿终身的。溜须拍马的那些,说徐府从此平步青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徐二老爷徐维站得近,侧耳听了这话脸色都青了,目光扫向侯府那气派富贵的马车,才顺了口气,脸上立刻换上神采飞扬的得意。
旁人说什么都不要紧,她家大姑娘,如今就是侯府的少夫人了。梧桐巷的人家再不会有人比他家大姑娘嫁得好的。
到了徐府门口,马车停下,红珠掀开帘,徐令婉戴了帷帽走出来。
她今天穿得素净,头上只梳了简单的发髻,身上的配饰也没几样。
梧桐巷的人没见到侯府少夫人满头珠翠的气度,也没见到马车后面有成堆的奴仆簇拥。
侯府少夫人回门,跟平常梧桐巷嫁出去的姑娘回门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马车阔气些,身上衣裳的料子好些罢了。
就连下人们从马车上搬下来的回门礼也都是寻常那些物件,没什么金贵的。
看热闹的神色各异。
再看徐令婉时,眼神都不一样了,她头上分明顶着,徐大姑娘不受侯府待见。
连带着徐维的脸色都青黑,看徐令婉的眸子里都透着失望,什么话都没说,拂袖先进了屋。
徐令婉透过帷帽,心里十分畅快,眼神扫过徐府门前站着的人。
徐大夫人依旧一脸端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是语气冷淡了些,“大姑娘回门舟车劳顿,快些进门吧。”
徐令婉下车朝着徐大夫人和徐二夫人行了礼,“母亲和大伯母久等了。”
只有站在徐大夫人身旁的继母低头红了眼眶,上前扶着徐令婉,“是是是,瞧我这记性,快进门吧,外边冷,里面早就备好席面了,就等着你到。”
徐令婉继母姓温,名如,是城东一个富商家的女儿,因为从小没了娘教养,加上长相一般,又想嫁个官身,以至于过了许嫁的年纪,还没许配人家。
温家老爷不知从哪儿一眼看上了徐维这个潜力股,把温如嫁进徐家做了继室。她人如其名,是个绵软温顺的性子,平日对徐维百依百顺,为徐维生下一子一女。
女儿比徐令婉小三岁,叫徐令宜,亲亲热热的挽住徐令婉另一只手,领着她进府,凑近轻轻道:“几天没见,我都想阿姐了。”
徐令宜刚满十三,眉眼像徐维,脸型和鼻子像了继母,所以容貌并不出色,胜在年纪轻,一笑十分娇俏。
“阿姐也想你。”徐令婉伸手掐了一把她软乎乎脸,姐妹相携进了徐府。
徐令婉先去正院拜见了徐老夫人,徐老夫人一年前就中了风,躺在床上动不了,刚一见到徐令婉就瞪眼歪唇咕噜想说什么。
徐大夫人道:“你祖母这是挂念你,知道你今天回门,特意撑着没睡过去,就等着看你一眼。”
在家的时候,徐令婉就很佩服大伯母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徐令婉不得徐老夫人喜欢,徐老夫人和天底下的的老太太都一样,爱极了孙儿,孙女压根入不了她的眼。
徐老夫人虽说不讨厌她,但绝对不会挂念她,中风之后,连亲儿子都记不得,还能记住她这个孙女才怪了。
“孙女劳祖母挂念了,祖母今后也要保重身子。”
徐令婉说了句客套话,远远给老太太磕个头,就被带到正院用饭。
徐家自诩书香门第,门户虽然小,但比着高门大户的礼节,平时男女不同席吃饭,徐爹和徐令婉的弟弟堂兄们在隔壁,这一桌都是女眷。
徐家大房的二姑娘徐知意从徐令婉进门起就一直看着她,从头看到脚。看她的穿着打扮,看她的穿戴首饰,除去腕上那只碧玉镯子不错,其余的,都不怎么样。
徐知意暗暗松了口气。
寡妇而已,能有什么富贵可言。
只是,徐令婉明显气色好了许多。
徐令婉本来就是徐家姑娘里生得最美貌的一个,如今身着湖蓝的衣裙,白色束腰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这样简单的打扮,竟然能透出几分清丽的气质来。
徐知意说不上哪儿不一样。
可……就是看着不一样了。
大姐姐在家时,没有这种气度,得嫁高门,确实不同。
徐知意心里莫名发酸,故作天真地说:“几天没见,大姐姐好像瘦了些。”
徐令婉低头吃着菜,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先不说这几天她在侯府好吃好睡,就算她真天天饿着,也不至于才三天不见就饿瘦了吧。
再加上一进门徐二姑娘那赤裸裸的眼神,活脱脱就是盼着她在侯府日子不好过,出口试探来着。
“是吗?”徐令婉挑眉问道。
温氏还真仔细盯着徐令婉看了一会儿,“二姑娘看晃眼了吧,我怎么看着大姑娘气色好,没瘦呀。”
徐令婉这回真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种场合,继母总是摸不清头脑,怪不得这几年完全被徐大夫人牵着鼻子走。
“阿意病刚好,这几天头晕眼花,看什么都重影,大姑娘瞧着气色很好,哪有瘦。”
徐大夫人说着,淡淡扫了徐知意一眼,徐知意才安分了,乖巧的像只鹌鹑,低头吃菜。
话头是徐知意挑起来的,徐令婉可不打算放过她,“我似乎记得,这个时节,周家该进京了。二妹妹的婚事可议定了?我早就准备好了几件好东西,就等定亲的时候,给二妹妹添妆呢。”
不知怎么,提起周家时,徐大夫人难得的蹙了眉,停下了碗筷。
而徐知意则是脸色一沉,“什么周家李家,何时说过议亲,大姐姐别胡说。还有添妆,大姐姐好生收着吧,你的好东西,我怎么敢要!寡妇……”
寡妇给添妆,是想贺她还是想咒她!
话刚说了半截,一旁的徐大夫人瞪了过去,“你再胡说冒犯你大姐姐,今后家里见客,你就不用再出来了,好生在房里学学规矩才像话。”
徐知意红了眼眶,脾气上来了,摔下筷子就回了房。
徐大夫人被气得不轻,还得替女儿遮掩,“大姑娘别在意,你二妹妹近来身子不好,病反反复复的,都有些邪性了,这几天见谁都像这样。”
难得能见徐大夫人一张脸出现这种既尴尬又气恼的情绪。
徐令婉胃口莫名很好,拉着温氏用完了饭,才回了二房的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