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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将计就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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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奉坚和许燃瑛各怀心事走出后院,快行至大殿时,吴奉坚忽然道:“燃瑛妹妹,你先在此处等我一下,我刚才忘了件事情,去去就回。”说完也不待许燃瑛回答,飞身沿原路返回。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吴奉坚便回到许燃瑛身边。许燃瑛猜吴奉坚一定是回去禅房,有什么机密的事情想单独询问主持。她心中虽有些气他信不过自己,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她不动声色道:“怎么样?又得了什么天机?”
“主持大师赠了我一卷书册,却让我许了个条件,未完成条件时我必须妥善保存书册,不能给他人观看,就连自己也不能看。”吴奉坚说这句话时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哀伤和凝重,似是隐瞒了什么。
许燃瑛打趣道:“可是书在你手里,你看了与否他又如何得知?”
“君子重诚诺,我已经答应了主持,断不会食言。”吴奉坚回答得很坚决。
二人行出神官庙不远就听见庙中传来三声沉重的钟鸣,依东越的风俗,这对外昭示着该寺主持圆寂。许燃瑛心中有些疑惑,刚才主持似是说过晚间才会圆寂,如今天色虽暗,却还未到晚间的时辰,按道理一般如主持这样的得道高僧,于自己的寿限算得很准,几乎不会出现偏差。因为事不关己,她此时并未多想。谁料正是因为神官庙主持提前圆寂这件事,在不久的将来竟然引起轩然大波。
再说吴奉坚和许燃瑛回到皇宫时,宫里已经掌了灯,因为入夜又是节日期间,侍卫们以防万一巡逻盘查都很严密。可惜难不倒吴奉坚,五年前他就可以自由进出皇宫,如今轻功早已入化境就算抱着许燃瑛也是身影快如鬼魅,动静之轻还不如风吹草动,侍卫们根本没法察觉。
二人回来自然先去骊妃那里。
此时听雨阁内刚刚摆上晚膳,骊妃一人坐在桌旁却是迟迟并未用餐。看到吴奉坚和许燃瑛安全回来给自己请安,骊妃微微一笑:“瑛儿、坚儿,今日玩得可好?”
吴奉坚和许燃瑛便简要讲述了出宫所见所感,并无甚新奇,待要将问卦结果说与骊妃时,骊妃却挥挥手道:“天命自知就好,多说无益。瑛儿、坚儿你们切记今日之事不要对旁人提起,尤其是你们的皇父皇兄。”
叮嘱完这句,骊妃便转了话题:“你们还没有用过晚饭吧?不如一起在我这里吃。”
母子三人坐在桌旁,骊妃命宫女添了两副碗筷,然后微笑道:“今天下午有臣子献上一束须弥果,传说这须弥果百年才开一次花结一束果,这一束上结了四粒。此等神物服一粒便可益寿延年,不过需是按身份尊贵依次摘取,如果趱越会冲撞神灵。皇上、皇后先从枝上摘了两粒,余下两粒便分别赏赐给了姜贵妃和我。姜贵妃是二皇子的母亲,论封号辈分都高于我,皇上自是差人先将神枝送去她那里,姜贵妃取了一粒须弥果,竟是令二皇子亲自将神枝送到了我这里。”说完她掀开桌上一只银盘上的丝绢。盘中盛着一粒青色的果实,与未熟的苹果很相像,却小许多,青中透着金黄,散着沁人的香气。
许燃瑛心中纳闷,皇上赏赐后妃并非什么新鲜事情,须弥果虽是神物,但是典故渊源广为流传人尽皆知,骊妃在饭前将此事讲得如此详细是何用意?
吴奉坚却忽然道:“母妃,儿臣觉得这香气有点不对,好像混合了某种药香?”
骊妃笑问:“坚儿辨别得出是哪种药吗?”她所学驳杂,于医术毒术均有涉猎,她肯定了吴奉坚的疑问却故意不说破,是为了考考他的学识。
“儿臣以为是散魂霜。”
许燃瑛闻言一惊,骊妃前几日刚刚讲过散魂霜乃是天下奇毒,中者全身麻痹陷入昏迷,运气好的靠药物或许能保住性命,偶尔清醒回魂,运气不好的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瑛儿,现在母妃考考你,你说若是散魂霜下在须弥果上,人吃了会有何种症状呢?”
许燃瑛只是刚刚开始学习药理医道,一时说不出来,如实回答:“瑛儿不知道。”
“坚儿,你说呢?”
吴奉坚沉思片刻:“从药理上讲真的很难推测,并无先例。不过儿臣以为这粒含着剧毒的须弥果若被母妃误食,姜贵妃和二皇兄恐怕要惹上麻烦,甚至皇后太子一系,或者那个献须弥果的大臣都脱不了干系。”
许燃瑛心中灵光一现,似是开始明白骊妃的用意,正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见骊妃从银盘中拈起那粒须弥果道:“如果我真的吃了它,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许燃瑛不解道:“母妃,您既然已经知道此果有毒,何不禀告皇上,追查下毒之人?”
吴奉坚却道:“只有误食中毒之人嫌疑最小,否则举报一方很容易被反咬一口,说是故意栽赃。”
许燃瑛一愣:“奉坚哥哥是说这下毒之人……”忽然她意识到关系重大生生将后半句吞回肚里。
此时骊妃微微一笑,已将那粒含着剧毒的须弥果放入口中。须弥果无核,入口即化。她在昏迷之前只笑着嘱咐了一句:“坚儿,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还有瑛儿,你也正好借此历练一下。”
许燃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骊妃在面前失去意识,那个美丽的女子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仅仅认识三个多月而已,但是她怎么也做不到像吴奉坚那样镇定淡然。她颤声道:“母妃晕倒了?奉坚哥哥,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吴奉坚低头贴在许燃瑛耳边道:“心中不要惊慌,面上做足样子,照我的话去做,母妃不会有事的。咱们下面应该……”
鬼祭当晚骊妃中毒昏迷一事让皇上十分震惊,幸好那毒药是下在须弥果上的,抵消了一部分毒性,再加上抢救及时,骊妃昏迷了三日便醒了过来。但是骊妃身上余毒未清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陷入昏迷。对此事各宫妃子甚至朝野上下众说纷纭、互相猜疑。姜贵妃和二皇子一系嫌疑最大,惶惶不安。
太医们一连忙了数日,才算将骊妃体内的毒素稳住,用上好的药养着,控制不再恶化。
这些天许燃瑛衣不解带在骊妃病榻前悉心伺候,对待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吧,算是尽足孝道。吴奉坚则是日夜守在骊妃房内,凡是骊妃的饮食汤药,他都要先亲口尝过确定无毒后,才端给骊妃服用。骊妃有这样贤孝的一双儿女,任谁看了都会羡慕夸赞。
三皇子和芳华公主的孝行传到皇上耳中,皇上欣喜之余更是下定决心要加快调查,严惩下毒之人找出幕后主使。
鬼祭后第七天,秋水宫中,雪落满庭。
晚间,骊妃服过药后,精神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见里里外外伺候的下人们个个忙得憔悴,心下不忍,体恤他们便发下话来,今夜除了平时在房外值更必须的人,其余都不必伺候着了,各自回房好好休息。
等太监宫女们都退下后,卧房内只剩下骊妃、吴奉坚和许燃瑛母子三人。
“母妃,您好些了吗?”许燃瑛自己虽然已经很困很累,仍强打精神问候。
骊妃脸色苍白,眼中神采也暗淡无光,声音虚弱却温柔道:“我已经好多了。瑛儿,你还小又没有坚儿那一身武功,这几日忙里忙外的,别累坏了身子。”说到这里又转头对吴奉坚道,“坚儿,你扶瑛儿到外间榻上休息,做哥哥的要学会照顾妹妹。”
于是吴奉坚依了骊妃的话将许燃瑛扶到外间床榻上,又抱过一床锦被,为许燃瑛盖在身上,一切动作都是轻柔体贴。许燃瑛确实困乏,躺在榻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母妃,您有什么话要单独对儿臣说吗?”吴奉坚开门见山地问道。
骊妃微微一笑,虽是病中憔悴容颜,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艳:“坚儿,还是你了解娘的心思啊。瑛儿那丫头虽然心思玲珑,毕竟年纪还小,少了些经验。”她轻叹一声,便正色道,“近日宫中和朝中动向如何?在你看来皇上护着哪一边?”
“母妃这计策高明之至。您在宫中向来行事低调,在朝中也无亲朋友党,孩儿我又表现得资质平庸,一般人都不会无聊到谋害咱们母子。不过若是嫁祸栽赃,借刀杀人,我们是最好的对象,真的出了人命也不过是又多了一名枉死的妃子。二皇兄那一系很快也认识到这一点,再说姜贵妃若想下毒害人,决不会傻到让自己的儿子亲手送过去。父皇只有我们三个儿子,二皇兄与太子一直明争暗斗,大家有目共睹的。太子虽然贤德,但是皇后心胸狭窄,所以近日众人都在怀疑是皇后主谋,想打压二皇兄一系的势力。而且那个献须弥果的臣子是国舅的门生,属太子党。”吴奉坚说到此顿了一下,“皇后能让自己的儿子稳坐太子之位手段非同一般,拉拢收买苦心经营,就目前来看朝野上还是太子党实力雄厚,就连皇上为了不得罪权臣稳住龙庭都不敢公然表态为姜贵妃说话。最后逼得姜贵妃竟然妥协,大事化小,从自己宫里揪出一个替罪羊,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下毒的罪名推在那人身上,那人还真有点愚忠,编圆了一套故事承认所有罪名后自杀而亡。”
骊妃听到这里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如果得理的一方是太子党,就没有现在这样好的效果了。如今二皇子一系吃了哑巴亏,明明在理却拗不过太子党,双方又结下一道梁子,日后少不了好戏看。”
吴奉坚敬佩道:“听母妃一分析,儿臣才算彻底明白,真是一石二鸟的高招啊!”
骊妃脸上却无得意之色,淡淡道:“算不了什么高招了,苦肉计而已。”她说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气闷,脸色十分不好。
吴奉坚赶紧以掌心抵在骊妃身后要穴输入真气,劝道:“母妃,您现在体内余毒未清,不要太过操劳。早些休息吧。”
骊妃缓了一会儿却道:“没事的,我自己下的毒自己有分寸。”
吴奉坚知道母亲虽然身体柔弱,但性情坚韧异常,所以不再劝慰。而且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母亲商量。那是关于神官庙主持所托神秘书册的事情。
卧房的灯整夜未熄,骊妃母子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却是再无第三人知晓。
只是次日清晨,吴奉坚向皇上请命出宫,说是在东越南部依莲山脉中有一种神奇的草药可以彻底清除散魂霜的毒性。可那草药性情古怪,必须病人亲手采摘或者骨肉至亲采摘才能确保药效。所以为了医好母亲,吴奉坚决定亲自前往寻觅那种神奇的草药。
目前太子党和二皇子一系正激烈交锋中,况且三皇子吴奉坚两派都不靠在宫中朝中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角色,他请求离开皇宫为母寻药,触及不了那两派的利益,所以后妃朝臣们无人反对。皇上也感念其孝行准许吴奉坚出宫,还特别颁了手谕和金牌,金牌是皇子的身份证明,手谕是在必要时可以调动地方军队官员配合其行动的秘旨。
有了这两样护身符,吴奉坚可谓如虎添翼。不过他出宫的目的决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将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机会和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