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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求 ...

  •   风卷起了薄卿鬓边的碎发,也吹开了她心间的无助酸涩,在眼底漾开层层涟漪,氤氲起楚楚可怜的雾气。

      她不敢看燕纵,但她知道自己的抗拒惹他不快了。

      如今他弃之如履的东西,或许都是很多人愿意捡拾的至宝。

      更别提这枚意义深远的玉佩。

      而她,避之不及。

      “不会有下次。”

      手上的钳制消失,燕纵与薄卿擦肩而过。

      冷香拂过口鼻,却让她顷刻间泪如雨下。

      他送来这么多聘礼,又当面逼她将这枚最要命的玉佩收下,根本就不是真的重视。

      而是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让她也成了众矢之的。

      回首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薄卿只觉胸中闷疼,身体的力气好似也被点点消磨,最后不得不扶着旁边的廊柱,艰难支撑。

      她是第一个摄政王妃,或许不是最后一个。

      他的确不需要太多女人,毕竟只要王妃之位上有人就好。

      薄卿被永安和永乐扶回了房。

      她没有将玉佩的事告诉家人,只寻了个锦盒将它收好,锁住。

      出嫁那日薄卿会让它跟着自己一块走,回到它该待的地方。

      绝不会拖累父王母妃,还有已经对她愧疚至深的哥哥。

      -

      摄政王府书房内阳光正好,燕纵正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

      不远处的椅子上,身着月色华服,头戴玉冠,墨发披肩的年轻公子一边品茶,一边向他汇报江湖上的消息。

      他看着与燕纵年岁相仿,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俊雅随和。

      “派去无往门的暗探传来消息,副楼主无昔很可能已潜入京城,具体身份有待查证。”

      “另外,悉听阁主楼混进了三只老鼠。”

      说到这,穆汀周唇角轻勾,眸中却划过一抹与温润截然相悖的杀意。

      能不动声色地渗透进主楼,这些人也算本事不小,不过想更上一步却再无可能。

      燕纵执起朱笔在奏折上圈画,头也未抬,语气如常:“谁的人?”

      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空了的茶杯,穆汀周低声道:“两个根没断干净的东厂太监,一个无往门的堂主。”

      顿了顿,他抬起眼帘看向不远处的男人,继续道:“承策,陛下的耳边恐怕不太清净。”

      燕纵闻言神色依旧淡然,他将批完的奏折合上,放到一旁,顺便拿起另一本打开,声音磁沉:“不必管。”
      “我拭目以待。”

      没忍住,穆汀周低笑了一声。

      你的皇侄尽心尽力上演的戏,你可不得拭目以待。

      心里嘀咕过,他又正了正脸色,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到底还是将那块玉佩给了薄卿。”

      “当年她想用一朵玉桃花换,你不屑一顾,如今却用它直接将人换回来。”

      “可惜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小姑娘多半对你抵触得很。”

      穆汀周无所畏惧地奚落,可燕纵眼底无一丝波澜,神色稳得让他格外憋闷,也愈发想破坏他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变的冷淡自持。

      燕纵执起笔,轻点砚中墨,继续在奏折上圈画,顺便开口终止他无聊的试探:“股掌之间,无所谓甜淡。”

      薄卿再怎么抵触,终归也只是些无伤大雅的折腾。

      于他而言并无多少意义,最多是添了点往昔没有的乐趣。

      穆汀周备感失落地放下茶盏,给自己满上茶。

      还以为燕纵费了点功夫带回来的,与他有着渊源的小姑娘在他心里多少会有点不同,结果却是他想多了。

      喝了口热茶,穆汀周又用余光偷瞄了瞄俊美,却极度冷然的男人,心里开始感慨:再这么下去只怕他离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也不远了。

      毕竟薄卿可是绝色美人,他们一家对他还有恩情,都不能让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和恻隐。

      书房陷入静谧。

      颇觉无聊的穆汀周准备回楼里处理事务,但很快他清贵的凤目中又划过大胆的挪揄。

      他边起身,边开口问:“承策,洞房花烛,你能圆吗?”

      哪个正常男人到当爹的岁数了还对美色无感,坐怀不乱?

      要么真看淡了,要么就是,不行。

      终于,一直在处理奏折的燕纵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黑眸沉得像是要将里面倒映的人碎成粉末。

      有那么一瞬,穆汀周好像看见阎王在朝自己招手……

      “西郊发现一处矿脉。”燕纵合上奏折,没什么情绪地道。

      “承策,楼里还有不少事,我先走了。”

      已经溜到门口的穆汀周说完便跨过门槛,消失在他的视线。

      燕纵将手中的奏折搁到批好的那一摞上,发出的声音却比先前稍微重了几分。

      守在门口的暮河汗毛倒竖,在心里将溜之大吉的穆汀周骂了个底朝天。

      你大概是忘了早些年在边境时起早贪黑,和主上一起习武,最后累成死狗,动弹不得,求着主上把你拖回去的事情。

      -

      京城比江南冷得快些,十一月时晚间的风于薄卿而言便已很是割脸。

      她拢着狐毛斗篷,看着烛火下熠熠生辉的凤冠,珠钗,以及不远处绣工精湛,用料极佳,流转着奢华光泽的红嫁衣。

      这些都是皇宫里的师傅,以及绣娘连夜赶工做好的。

      放眼天下,除了皇后,便也只有摄政王妃能穿上这般华贵庄重的嫁衣。

      或许是这些灼目的艳色看得有点久,薄卿的眼眶泛起酸涩,雾气氤氲。

      轻靠在软榻上,她合上眼帘,逼出点点晶莹的泪光,坠在眼角。

      若燕纵不曾去湘城,此刻她已成了梁氏妇,承受阴谋和谎言被揭开的痛楚。

      可火坑没跳,她又即将入苦海。

      想着,薄卿心中越发难受,她歪倒下去,将小脸埋进带着幽香的软枕里。

      她从未做过坏事。

      难道过去十六年过得太幸福也是不应该的吗?

      就算不该,嫁给燕纵这样的惩罚也太重了些。

      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薄卿对未来也愈发迷茫忐忑。

      许久后,闷得有些难受的少女慢慢起身,再次看向眼前这片即将全部加诸在她身上,华贵而鲜红的枷锁。

      她想到了那晚父王,母后还有哥哥想方设法要帮她脱离苦海,却因为燕纵的强大,而一筹莫展的无奈和愧疚。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开心也要想办法开心。
      至少,要让他们安心些。

      -

      十二月初六,薄卿出嫁。

      景阳王府倾尽大半家财备下了十里红妆。

      京城在天破晓时便已开始热闹。

      睡得不好的薄卿有些迷糊,沐浴之后,她便笔直地站在衣架前,张开双臂,由着几个侍女忙而不乱地为她穿上那一件件繁复又华丽的嫁衣。

      而后便又坐在梳妆台前,由喜娘为她梳发,说着约定俗成的祝福语。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白发齐眉,儿孙满堂,她和燕纵?

      听着听着,薄卿没忍住笑出了声。

      但她生得美,这样的笑在旁人看来也格外好看。

      “王妃这般欢喜,想来王爷定是待您极好,你们成亲后定会和和美美,圆满长乐。”

      喜娘一边给她梳发,一边殷勤地说着奉承讨好的吉利话。

      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看着琉璃镜中明艳绝色的女子,薄卿的唇角始终微微扬着,不曾回应,也不曾有所不悦。

      直到她们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的祝福告一段落,她方才柔声道:“永安,赏。”

      正给喜娘递珠钗的永安福身应下,而后将一早准备好的,装着金珠的红色荷包依次分给在屋中的喜娘,媒婆,侍女。

      梁锦婵抽空来了一趟。

      即使心里不停地说着要笑,要开心地出嫁,但在看到母妃通红的眼眶时,薄卿眼中也涌出了泪光。

      几个月前她还承欢父母膝下,无忧无虑,也绝不会想到,自己要嫁的人会变成燕纵。

      不能花了妆,薄卿只能努力圆睁美目,与母亲拥抱过后便含泪目送她匆匆离去。

      她们母女昨晚宿在一起,只是今早她醒来时母妃已不在身旁。

      她给她看了那些羞人的画册,也同她说了圆房时可能发生的一些情况。

      薄卿虽觉羞耻,可她想到燕纵那张冷淡的脸,便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她根本无法想象他做那样的事,也完全不介意独守空房。

      梳妆完成后,也快到了出阁的吉时。

      头上的凤冠珠钗有些沉重,薄卿在永安和永乐的搀扶下起身,接过喜娘递来的团扇,双手执着,挡在脸前。

      哥哥背着她走出雅园,来到前院拜别父母。

      团扇挡着,薄卿视线受限,却能辨出燕纵红色婚服上绣的,与她相同的并蒂莲。

      默默收回余光,她与他一同行礼。

      听完父王与母妃的叮嘱,薄卿便与燕纵一同转身,并肩走向门口。

      行至门槛处,少女终究未忍住,半侧过身回望已离开座椅,红着眼眶目送她的父王与母妃。

      三人的目光交汇,满是不舍与悲伤,又在泪水坠落之际分别。

      薄卿紧咬牙关,抬脚跨过门槛。

      站在一门之隔处的燕纵瞥到了扇子之后那抹艳色。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盛极无双的容颜确有几分招人。

      冬日的阳光洒满院落,铺在二人身上,描摹出他们礼服上动人的金色纹案,竟是格外相称。

      薄卿拼尽全力维系的坚强在轿帘落下的那一刻崩溃。

      她放下扇子,俯下身,双臂紧紧环绕在身前,豆大的泪水一颗接一颗落下,在地上溅出微弱的水光。

      但薄卿未曾发出一点声音。

      怕糊了口脂,她甚至只能紧咬着牙齿,不抿唇。

      从这一刻起她便不再是景阳王府的柔嘉郡主,她要去另一个陌生的府邸,与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男人朝夕相对,过她最讨厌的,充满了尔虞我诈,人心难辨的日子。

      ……

      外面锣鼓喧天,伴着街上百姓们热闹的祝福声,他们不知究竟,大多都单纯地为大燕守护神能娶到一个满意的王妃而高兴。

      在队伍离摄政王府不到两条街时,薄卿的情绪也缓了过来。

      她直起弯得久很是酸疼的腰背,轻靠在轿子上,摸出帕子将眼中残存的泪小心拭去,又执起丢在一旁的团扇继续挡在脸前。

      不到一刻,轿子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下。

      爆竹声连绵不绝,响得薄卿的耳朵隐隐发疼。

      帘子掀开,光与外面的寒风一同袭了进来,而透过扇面,她隐约能看到一只修长匀称,指骨笔直分明的大手。

      她将自己沁凉的小手放进了燕纵温热的掌心。

      上一次这般相贴,是他逼着她收下那枚龙腾佩。

      尽管如此,薄卿的心里依旧没有多少起伏,周遭的热闹亦无法闯入半分。

      就好像她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弯腰走出轿子,他们几乎同时松开手,并肩走入王府。

      前来观礼的少年天子,太后,以及其余王室宗亲都坐在两旁,高堂之位空悬。

      燕纵的父王与母后都已不在,所以他们夫妇的第二礼无人有没资格代受。

      对拜礼行过后,薄卿被送进新房。

      离夜幕降临还有许久,她倒也没觉得漫长。

      遣陪嫁过来的永安和永乐悄悄寻些吃的,一个人乐得自在的薄卿坐在屋内铺着喜字,摆满果盘的桌前慢悠悠地喝茶,吃果子。

      摄政王府是普天之下,除皇宫以外最为广阔之地,后面依山傍水,景致极佳。

      而府内的布局也极其精湛,房屋及一应陈设奢华精致,亦不乏端重。

      虽已不太记得来时走过的路,但薄卿也不着急。

      她接下来都在这笼子里生活,大一些,复杂一些,总比小到无处可去好。

      吃饱后,薄轻从嫁妆箱里取了话本出来,坐在通红的床畔,小脑袋轻靠在床架上,安静地翻看。

      屋子周遭都是火墙,炭火烧得足,里面自然暖和,窗外的阳光也甚好,所以看着看着薄卿便有了困意,最后索性放下书依偎在架子上打盹。

      冬日天黑得早,她这一瞌睡,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暗了下来。

      屋内的喜烛,灯盏都被王府的周妈妈悄然点上,很是明亮,却也显得空旷。

      燕纵的屋子比她的闺房大上许多,陈设并不复杂,可也不落身份,只是少了许多卧房该有的温馨。

      揉了揉仍有雾气的大眼睛,薄卿又掩住唇瓣轻轻打了个哈欠,而后便拿起一旁的团扇在手中把玩。

      如此不到一炷香,外面传来下人们由远及近的问安声。

      燕纵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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