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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求 ...

  •   时值盛夏,蝉鸣起伏不止,林间的风里也有着燥意。

      繁茂绵延的树木挡住了刺目的阳光,在蜿蜒的小径投映着斑驳,密集的马蹄声在这片静谧里回荡,伴着似有若无的,压抑的低咳声。

      乍见之下并无特别的车身流转着光泽,车门上的雕刻却极尽细致。

      那是大燕独一无二的图腾。

      “咳咳。”

      车内,手执羊皮卷的男人半倾着身,胳膊撑着腿,薄唇轻抿,又闷咳了两声。

      “主上,前路无碍,一个时辰后可至湘城。”

      驾车的暮景与探路回来,一身黑色劲装的暮河交换眼神,半侧过脸,俯首向车中人汇报。

      燕纵眼神未动,指骨微屈,指尖似是随意地轻叩了一下羊皮卷上的某个点,嗓音因着长久的低咳,多了丝沉暗的哑:“景阳王府。”

      “是。”

      -

      暮色正浓时,又一辆马车停在了景阳王府正门口。

      随表哥游湖回来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笑着回应守门小厮的迎候,步履轻快地往府里去。

      她的身量不算高,却甚是纤细有致,胳膊上柔软盈盈的杏色披帛随着她的走动,在风中欢快起伏。

      霞光照着她白皙的小脸,朦胧了本就柔和的轮廓,又在她清澈的眼底投下一抹瑰丽的明艳之色。

      薄卿时不时抬起胳膊,晃动皓腕上坠着颗颗小金铃的蓝宝石手串。

      这是表哥亲手为她做的。

      还有不到三个月,她便要嫁与他为妻。

      想着,薄卿的面颊晕开了浅浅的红,她抬起微凉的手背贴上去,试图降下丝许热意。

      不知不觉间她便走到了前院正厅,却发现里面只有哥哥。

      鼻尖微动,随着深入,陌生的龙涎香闯入薄卿口鼻。

      与她之前接触过的不同,这气息不浓,更多些许清冽,亦有着难以言喻的凌人之意。

      空气中其它她熟悉的香在它面前都落了下乘。

      家里应是来了位身份尊崇的客人。

      正在喝茶的薄烨放下杯盏,扫了眼妹妹腕上的链子,便知道她又去见了梁远祯那小子。

      但此刻也不是说私事的时候。

      所以少年压下心底的不爽,低声道:“卿卿,家里来了位客人。”

      薄卿了然,神色乖巧,“我闻出来了。”

      闻言薄烨忍不住又想打趣她两句,即将在风中消散的龙涎香却也再次飘过他的鼻尖。

      明明很浅,却能让人为之凝神。

      薄烨正了正脸色,语气难得的有点严肃:“摄政王来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是扑面而来的压抑。
      而夕阳也在此时彻底沉没。
      夜幕降临。

      下人们进来掌灯时,薄卿眸中的光重新流转,她半掩着唇瓣,仍旧难以置信:“当真是那位摄政王?”

      薄烨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在大燕,冒充皇帝都没人敢冒充摄政王。”

      闻言,少女的桃花眼瞬间大亮,闪动着好奇而崇敬的光芒。

      没有摄政王,就没有如今的大燕。

      燕纵十三岁投身沙场,抵御外敌,十七岁带领将士反被为主,一连夺下敌国九座城池,十九岁只身入敌营,斩下敌国国主首级,令大燕问鼎中原。

      四年前先帝暴毙,因太子未立,王位空悬,京都爆发内乱,波及地方,百姓闭门不出,苦不堪言,燕王朝岌岌可危。

      后来燕纵领着十万大军自边境归来,一路平乱,杀至京都。

      仅用不到半日就将各路叛军尽数斩杀,扶持年仅十一岁的先帝嫡子登基,并摄理朝政。

      此后,燕国在他的治理下迎来盛世。

      大燕百姓对他的信仰,自然是远胜那位高坐龙椅的少年帝王。

      “哥哥,我就看一眼。”

      余光轻轻扫过连通隔壁膳厅的拱门,薄卿圆睁着一双写满了请求的大眼睛,甜甜地向薄烨撒娇,顺便解下坠着铃铛的手链塞进他手里。

      薄烨反应过来时,薄卿已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靠近拱门。

      抬手指着她纤细的背影,少年一时语噎,好气又好笑。

      手指轻贴唇瓣,薄卿朝守在屏风两侧的侍女眨了眨眼,二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扒拉着屏风框,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纵使正对她的父亲告诫的眼神异常凌厉,但薄卿的注意已经不由自主地被背对她坐的男人吸引。

      他的墨发以一顶玉冠束起,身着黑色为主,金色为辅,纹案简单却又很别致的锦衣华服。

      背影挺括,足可预见高挑,虽不见其面,却已被他不容冒犯的威仪震慑。

      薄卿心口一紧,却更好奇了。

      毕竟她被娇养长大,又是受过封的柔嘉郡主,自然不会少了胆子。

      所以薄卿又往外探了探身子,试图看到点燕纵的面貌。

      动作稍大,一不留神,头面上的流苏垂落肩头,撞在一起,清脆作响。

      厅内陷入死寂,针落可闻。

      单手握住流苏的薄卿另一只手捂着嘴,一动不敢动。

      就在景阳王深吸口气,满脸无奈地准备给女儿解围时,背对薄卿的男人开始侧首。

      气氛骤然凝固。

      所有人以为他的身体也要跟着转动,看向声音的来处,却见燕纵只是稍稍偏了脸,余光睨过伺候在侧,有些不知所措的侍女。

      指尖轻叩茶盏,清脆的声音碎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侍女反应过来,立刻提起一旁温着的茶壶上前,为他满上茶。

      已经做好出去丢人的准备的薄卿却懵了。

      直到手腕被薄烨握住,少女方才回过神,跟着他无声离开。

      端起飘着沁人茶香的杯盏,燕纵优雅地抿了两口。

      因而,无人能看清他眼底的神色。

      -

      回去的路上,薄卿闷着小脑袋,乖乖接受哥哥的数落。
      心里却极是郁闷。

      燕纵一定是故意的。
      她就是有种莫名强烈的感觉。
      虽然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直到哥哥说起燕纵此番落脚王府是为寻药养伤,薄卿方才回过神。

      一百五十余年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先祖薄耀与圣祖皇帝揭竿而起,一同定下了大燕王朝的江山。

      后薄耀主动退让,与心爱之人归隐江南。

      圣祖皇帝封他景阳王,予爵位世袭的尊荣,并配享太庙。

      □□也恪守祖训,只要百姓安乐,江山稳固,他们便绝不入朝堂,安于一方。

      所以权柄早已架空的景阳王府自然也不会被历代帝王忌惮。

      但燕纵处在纷争的中心,他的到来,只怕并非所说的这样简单。

      -

      薄卿很喜欢表哥做的这串手链。

      所以沐浴就寝前,她开始在屋中轻盈旋转,闭眼享受金铃有规律地碰撞,奏出的悦耳动人的声音。

      即兴舞了一段,薄卿出了些汗。

      侍女们为她取下头面与首饰,最后,薄卿方才解下腕上的手链。

      独自走进与闺房相连通的浴房,她逐一褪下里衣,肚兜,亵裤。

      玉石地砖倒映着少女比玉还要白皙柔滑的娇躯,浓密的青丝垂落,扫过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有些许调皮地蜿蜒过她纤薄的肩头,落在饱满的胸前。

      薄卿踩着鹅卵石铺做的台阶,进入洒满娇艳花瓣,沁香清澈的池中。

      白雾袅袅,她趴在池畔,纤长的眼睫似慵懒的蝶,缓缓栖落。

      只是泡了不到一炷香,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睁开眼睛,薄卿温柔的声音穿透蒙蒙水雾,飘向外间:“出了何事?”

      半晌,无人答复。

      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走出浴池,用宽大的浴巾简单擦净身体,穿上崭新的里衣。

      还不等薄卿走到门口,永乐便满脸焦急地跑了进来:“郡主,恰恰把表公子送您的手链叼走了!”

      眸光微滞,她下意识问:“它可曾吃下?”

      永乐想了想最后看到恰恰的场景,摇了摇头:“恰恰离开院子前,奴婢隐约看到手链在闪。”

      薄卿的心却没因此放下。

      恰恰是她定亲那日捡到的流浪猫,通体雪白,一双眼睛却极有特点,一只蓝,一只琥珀色。

      除了薄卿谁都不黏。

      或许是因为戴得久,且刚刚取下,手链上仍有她的味道,恰恰便盯上了。

      虽然链子坚硬,它多半啃啃就没了兴致,但还得尽快找到。

      走进内室,薄卿褪去里衣,穿上肚兜亵裤,摁耐着担忧和急躁,柔声问:“它往哪儿去了?”

      而这句,显然是问在了难点上。

      与永乐相视一眼,没抓到猫,还被挠了一爪子的永安小声道:“可能是受了惊,恰恰越上墙头,跑进了月阁……”

      月阁临着薄卿的雅园,是王府最高的楼,有六层,周围桃树环绕,并有小溪经流,假山瀑布,景致绝佳,且幽静宜人。

      平日里无人居住,如今则是燕纵的下榻之地。

      薄卿悬着的心猝然梗住,颇有种雪上加霜的窒息感。

      随意地偏一偏头,便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的心悬起来溜一圈,这样的男人她只想敬而远之。

      但恰恰是薄卿养大的,这些顾忌终究无法和它相提并论。

      在侍女的服侍下,薄卿套上藕粉色的柔纱外裙,未着发饰,轻装从简地出了屋子。

      将嫁女子深夜造访摄政王的院子,传出去也不大好。

      薄卿站在院中,仰头望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片刻,最终决定从西面的月牙拱门溜进月阁。

      天色已晚,燕纵应该不会在外面。

      他们先在院子里转一圈,若没发现,便再求到燕纵跟前。

      月阁周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一次进去太多人很容易闹出动静。

      所以薄卿只让永安和永乐跟着她,三人分开找。

      明明只一门之隔,可跨过去的刹那,薄卿竟觉得像进入了一个已全然陌生的地方。

      耳畔蝉鸣依旧,她却抬手搓了搓莫名发凉的手臂。

      就着头顶明月洒落的清辉,薄卿小心地在幽静的桃林中穿行。

      恰恰喜欢爬树,若是溜出雅阁,它大多时候会来这里。

      这个季节,枝头桃花已谢,缀满了仍有点青涩的桃子,甜香氤氲在空气之中,却无法淡去无端多出的森冷湿意。

      手举在唇畔,薄卿压抑着紧张和不安,圆睁美目四下张望,小声唤着“恰恰”。

      走到深处,漂浮在鼻尖的清香中多了冲脑的腥气,她的脚步也因此慢了下来。

      确认是血的味道,意识到可能有危险的薄卿一点点后退,直到背贴在树上。

      林深处枝繁叶茂,月光稀薄,黑暗之中似乎蛰伏着许多可怖的眼睛。

      而她,像是误入的倒霉猎物。

      错觉,一定是错觉。

      薄卿缓缓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清亮的眸光闪烁着,像是受惊的小鹿。

      她一点点挪动着虚软的双脚,蓄着力气,准备跑。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寒冷的剑光在她瞳孔中一闪而过。

      割得少女下意识闭上眼睛。

      陷入漆黑前,她隐约看到一团黑色的人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袭来。

      凌厉剑光留下的残影还未从眼底淡去,便有一阵劲风卷起薄卿散落在肩头的青丝。

      纤长的眼睫不安地颤了颤,再度掀起。

      薄卿的斜前方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背影,让她的心脏险些漏跳一拍。

      摄政王。

      许是刚沐浴过,男人只着黑色中衣,发梢犹带湿意,纵使如此,压迫感依旧凌厉。

      他仅用两根手指便断了刺客所有攻势,任对方如何扭转手腕,都不能将剑从他指缝之中移动半分。

      碎裂的脆响幽幽回荡。

      被燕纵两根手指夹断的剑尖深深扎进地里。

      靠在树上的薄卿目瞪口呆。

      直到耳畔又传来“咔嚓”一声。

      凝滞的漂亮眼珠下意识转动,便看到刺客的脖子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角度歪了下去。

      少女遍体生寒,红唇轻启,却叫不出声。
      脑中混沌,被种种情绪堵得水泄不通。

      反应过来时,她的两只小手已贴在白皙细嫩的脖颈上。

      凉风拂面,浓重腥气钻入鼻尖,却还掺杂了丝许不易发觉的苦药味。

      “追。”
      用帕子优雅擦拭双手的男人语气淡漠。

      “是。”
      整齐而恭敬的回应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树桠晃动,“沙沙”作响,薄卿却未能捕捉到人影。
      林中很快又陷入静谧。

      今夜应是有雨,风渐起,树梢摇动间,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再度出现,清冷光芒穿透黑暗,在男人身上铺了层银辉。

      他在月色下转身。

      薄卿紧紧贴着树,双手仍放在脖子上,桃花眼里的光盈盈闪烁,无措又忐忑。

  •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业啦开业啦!
    感谢重逢,感谢新的遇见~
    宝子们留评都有红包,爱你们么么啾!
    感谢在2022-06-21 00:00:00~2022-06-23 14:2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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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宝子们的等待!!!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后带一下古言预收《占娇娇》,文案如下:
    家中遭难,檀苏被罚没入宫,
    每日伴在太后身边,听她吃斋念佛,
    祈祷儿子回头是岸收敛残暴性情,祈祷晋国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叛军打到城门口那日,衣衫不整的暴君揽着檀苏正要温存,却被慌慌张张跑进来通报的小太监打断,
    他险些拍碎对方的天灵盖,
    床上娇娆勾魂的弱美人适时出声制止,
    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朝暴君伸出手臂:“陛下,妾身害怕。”
    暴君捏着她的下颚,重重地亲了她一口,黑眸中欲色与残暴杀意碰撞,很是悚人,
    “朕去去就回。”
    叛军的首级被暴君割下悬挂在城墙,
    一身黑甲,满身是血的男人回到未央宫时,
    里面早已人去楼空,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他一把火将宫殿烧毁,连同檀苏留下的那封信。
    找到檀苏的时候,暴君狠狠扼住她的脖子,
    只是当女子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期期艾艾地唤他“陛下”时,
    那手又不听使唤地松了……
    柔弱佛系×冷酷暴君
    ——
    现言预收《甜诺》,文案如下:
    转学到南城中学第一天,大雨滂沱,雷声轰鸣,
    坐在窗边的苏糯脸白得像发光纸,写出的字歪歪扭扭,一双柔软的杏眼里蒙着层浅浅泪光,
    第一堂课下,同桌敲了敲她桌子,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语调疏懒,
    “换个位子。”
    来不及感动的苏糯被他下面一句堵得哑口无言,
    “抖得像地震。”
    沈屿成家世优渥,品学兼优,又生了一副神颜,堪称完美,是许多女生迷恋崇拜的神级人物,
    但他干过一件一辈子难忘的蠢事,
    高考结束后偷看了一个人的模拟志愿,改了自己的第一志愿。
    七年后,已经是检察官的沈屿成去一所学校取证,被嬉闹的小学生弄脏了衬衫,
    在洗手间打理时,碰上了吃坏肚子呕吐不停,眼泪鼻涕俱下,十分狼狈的苏糯,
    他斜倚在洗手台旁看着她,一双让许多罪犯望之生畏的眼眸深得看不见底,环胸的手攥得发青,
    待到她缓过来,沈屿成轻笑一声,嗓音清冷,语气危险,
    “怀了?”
    苏糯脑袋昏昏,两眼发黑,听不清,以为是“坏了”,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谁的?”
    苏糯打了个寒颤,缓缓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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