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斑 刀锋吻情》秦秋迟

5、第 4 章

　　带土一走，斑洗了个澡就睡了，前一夜的酒意好像还没散尽，梦里的路也似乎总看不到尽头，从最初独自走在两边荒草丛生花草枯竭的道上到后来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犹如坠落深渊一般，连着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等再睁眼，是田岛出事的那段时间。
　　斑看到火核的父亲宇智波栃木随着宇智波田岛走远，外面的天瞬间聚拢了阴云，沉甸甸地倾斜着，转过头是泉奈看不清表情的脸。
　　那道纸门合上再开，云收雨歇，前路荒芜，侧目两边无人相伴。
　　“宇智波一族可都在新当家的手里。”
　　分家的族老们躬着身，面无表情地将竹帘掀起，待得斑以族长身份再面对族中上下。那佝偻的老人虚情假意了几十年，终于在年轻的一辈上任当日露了些端倪，眼皮耸拉，鼠目寸光的分家话事人抬眼，眼中谋算重重。
　　自那以后，斑就没有过安生日子。
　　“斑。”
　　感觉到那声音并非来自梦中，他猝然睁眼，伸手从枕下拿出了一把短匕就朝遮光之处划去，来人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却没用全力，斑定神就见柱间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斑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坐起身，虽然才分开一上午，可这会儿看到他，或许是梦中惊醒，说不出的疏离。
　　“你背后一直很敏感，我以往站远远地看着你你都能感觉到，没想到睡着那么迟钝啊。”柱间笑眯眯地盘着腿，坐到他的敷布団边上，“我看到你留给我的名单，上午去走了一圈，有些事想问问你。”
　　“你怎么进来的？”斑抓了抓乱发，他在家里只穿了单衣，被吓醒后动作利落干脆，没留一点余地，衣襟挣开，身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
　　柱间指了指后院，“不确定你在不在，就没惊动其他人，从后边溜进来的。”
　　斑拉好了衣襟，想想觉得好笑，“你想问我什么事？”
　　柱间看他盘腿而坐，左腿屈膝于身前，眼底还有一些来不及掩饰的疲倦，他收敛了笑意，“你留下的那个名单上，前几个我都猜得出，最后的这个。”
　　柱间将名单抖在他面前，“是你们道上的新面孔？我查了一圈，都有些查无此人。”
　　斑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就夹在指间，他透过那一点薄薄的烟雾看着柱间危襟正坐的样子，自己反而有些提不起劲儿，“不一定是道上的人。”
　　柱间沉默，双手拢在羽织的宽袖中对着名单想斑话里的意思，斑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袖边，也不知翻个墙都能把袖口刮破的人是怎么无声无息摸进自己房间，就在自己枕边都没被发现的。
　　“你袖子破了。”斑弹了弹烟灰。
　　“嗯？”柱间没回过神，愣愣抬头，“哪儿？”
　　斑抬抬下巴，“刚刚院墙那儿刮得吧？”
　　柱间低头，这才发现，他换了常服来找斑，穿的是铃乃屋的高定羽织，墨绿底的袖边滚了一圈暗金图腾，那图腾自最边角出慢慢散落在半截宽袖上，远远看去好似入怀的蝶。一道零碎的纹样被刮破，一分为二，跟着他的动作颤了颤。
　　“一会儿去车上就脱了。”
　　柱间不以为意，随手一拢宽袖，却惹来斑的一番嫌弃。
　　斑说：“我柜子里有两件尺寸偏大的羽织，你先拿去穿，下回再带给我吧。”
　　说罢，当真就起身准备去翻箱倒柜。柱间收起了名单也站了起来。宇智波的宅邸其实他也并非第一次登门，这两年他与斑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不像早年那般剑拔弩张，加之二人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他还曾在这里留宿过。
　　此处是宇智波的旧宅，尽管平日里就斑会来得勤一些，但柱间每次都会感慨宇智波的宅邸也太过冷清了，他侧头看向穿过纸门落在榻榻米上的阳光，都觉得比寻常人家要孤寂几分。
　　斑寻了一件衬他浴衣的，随手递给了他，“穿这件，旧的留着吧，我有空帮你看看还能不能补出花样来。”
　　柱间换这羽织，倒不是觉得那破口的旧衫碍事，更多是就想穿斑的衣服，仿佛那一道难以宣之于口的亲密就像无形的一份保障，哪怕有一天陌路，他也要看着故人将衣服取回，那还有最后一面的念想。
　　这十年从最初针锋相对到如今因各自坚持，各有立场而不得不交手，柱间一直觉得自己过得摇摇欲坠，每次都想在斑的生活里留下一点痕迹也是好的。而这些心里酸涩又浓郁的感慨他终难倾诉给斑，也不知斑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想问得这件事情，”斑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我能说得也不多，你上门的时候我还来不及查清楚，目前也只能说有些眉目，但具体的只能你自己再去看看。”
　　“这个事，会和你之前出意外有关系吗？”柱间忽然想起来，“两件事的时间太近了。”
　　斑微微皱眉，“不会，应该是两路人。”
　　“那好。”柱间回得十分干脆，“既然你也没有个想法，那我查完了跟你说吧。”
　　斑重新坐了回去，抬着头看向站着的柱间，“如果你是想查出个事实，那我回头把人交到你手上就好了，但你如果要深究，那我觉得你不如再等等，而且这次的人命该是和暴力团伙直接挂钩，不仅仅是宇智波一族的手笔。走私，人命，能把事情做得那么明火执仗，那恐怕就算抓，也只能抓几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你的意思是……”柱间忽然明白了斑话里想传达的信息，“就算我们查出来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牵扯得可能不仅仅是□□的生意吗？”
　　“人是死在我店里的。”斑语调淡淡的，“如果你们处理不了我也会出手，你放心。我只是觉得，放长线钓大鱼，未必不是一个良策。”
　　柱间再次沉默，隔了会儿，他才低声开口，“我之前很多年，都执着于黑白对立，但是一直到我认识了你，让我觉得，其实很多事情或许并非如此，有的时候你们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平衡点，我希望有一天，黑白互相牵制……”
　　他没说完，斑就打断了他，一点都没有留情面，还带了一些反感，“我们变成内阁和虚伪又愚蠢的人手里的一把刀，哪里需要就对向哪里。柱间，你所谓的牵制，不过是双方妥协。你所认同的正义不过是你们上面那群吃官粮的对于□□的妥协，他们没有办法铲除我们，甚至有很多时候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寸步难行，所以他们觉得屈辱又无可奈何，所以道貌岸然地宣布自己的立场来自欺欺人罢了。这个国家，这个时代，早就黑白混淆了，我们不愿意合作不愿意妥协，是因为我们足够有资本。而且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皇也不曾想，多少家族百年的根基，又凭什么俯首称臣。”
　　斑冷笑了一声，眼角夹着不屑。
　　柱间知道斑说得都是事实，黑白两个世界，对人对事的理解都是天差地别的。
　　斑见他的样子，大抵是知道自己说得有些重了，他收了收心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如果你也是我们这一边的，我俩联手或许能打出一片新天地，可惜皇室血脉，内阁的制度，□□的传承与坚持，都让我们站在了对立面。这是我一生所憾之事。但是我不会强求你站在我身边，抛开这些来说，我只希望你能慢慢看清楚这些本质。”
　　柱间叹了口气，说：“我只是不是太想再和你枪口相对，我也不想弄伤你了。”
　　斑含着笑，“我倒是觉得有你这样一个对手很不错，毕竟，刀若不嗜血，终有一日会生锈损钝。”
　　柱间面上不曾有太多表露，可看着眼前的斑，却觉得自己与他那条窄窄的前路蜿蜒崎岖，不知多久，才能寻得柳暗花明之日。偏巧，其实本该分道扬镳的这一段暧昧却也是最难以割舍的。
　　那是十年的岁月生出的花，不知不觉间，在心里开遍，哪怕一把火烧尽，也会留下再难复原的贫瘠与残留在焦土之下的残香。
　　柱间每次看着斑，都想，与其等将来守着一方荒土，何不等一个奇迹呢？就像杀意下的温存，傲骨下的彷徨。他本人爱赌，赌运不好，可若是用一生下注，去赌一个至死纠缠的归宿，那无论是死在斑的枪下，还是眠于岁月，幸能并肩至尽头，他都希望那个人就是眼前人。